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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罔顾金瓯缺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3773 2024-07-06 15:19

  可就是这区区四分之一的江山,褚蒜子还要指点一二!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可笑司马奕竟然用这句话来讽刺褚蒜子,他不知,丛林中的牲畜会讲信义吗?

  在太后分权掣肘之下,司马奕原本就不多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索性掩耳盗铃,不闻不问。

  他全权委托司马昱和他们斗去,自己成日泡在后宫万花丛中,流连脂粉堆里,乐此不疲,纵情声色。

  褚蒜子投其所好,给他物色了一个美貌女子,堪称绝代佳人,仅是一头秀发,就能令男儿神色颠倒。

  这女子发长至腰,黑如漆,幽幽闪光可以当镜子一样映照。一双美眉,明眸善睐,聪慧且有神采。

  司马奕如获至宝,责令匠作之臣,在宫内起高阁数丈,房舍十余间,窗牖、悬楣、栏槛均以檀香木为之,又用金玉珠翠装饰。房内放置有宝床、宝帐,把玩之物,瑰美珍巧。

  阁内外摆放各色奇香,微风吹过,香闻数百丈。阁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药。

  而镇阁之宝则是两株珊瑚树,一株是褚建敬献的,高近二尺,枝叶扶疏世所罕见。

  司马晞也不甘示弱,要和褚建一较高下,斥巨资,从岭南购得一株,足有三尺,光彩曜日,举世无双。

  司马奕得此佳人,拿人手短,也想着投桃报李,结果褚蒜子乘势,狮子大开口,将自己几个侄子褚虎褚豹等一律封了侯爵,包括襁褓中尚在吃奶的婴孩。

  就连当街杀死沈妻的褚建的舅子戚仁,也从一个富户家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为褚华麾下的牙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褚家一门在京师可以横着走!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过去,悄无声息……

  天上人间客栈,一间隐秘的客房里,精美的檀香桌上,摆放着几样珍馐美味,可桌边几人无心下筷。

  “恩公这是怎么了?俺好几次扮作耕夫路过坟头,给他说说消息,他只是听着,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急死人!”

  王铁汉也忧道:“这都两年多了,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奸臣当道,歹人横行,急需恩公重出江湖。可他风雨无阻,天天守丧,不会是江山不管了吧?兄弟们不要了吧?”

  郗超紧锁双眉,他也学会喝酒了。

  一杯酒含在喉咙里,憋了一会,喉结骨碌一下,幽幽道:“你们想,荆州有褚华和镇军五万大军盘踞,回不去。长干里有数十名中军监视,出不来!他不呆在府里,还能去哪?”

  他是桓温的死忠,坚信桓温是藏锋露拙,不会一蹶不振,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唉,但愿恩公真是如你所说,总归,我和大当家的不抱什么期望。”铁汉惆怅道。

  “现在京师城内,歹人横行,探子密布,钱老幺白籍会下那帮狗贼四处转悠,你和大当家的千万当心,别被他们认出来!”

  郗超点点头,又问道:“桓冲和伏滔他们近来可有消息?”

  “有!他们盘踞蜀地山林,吃穿不愁,还有人接济,可就是窝囊委屈,过着山匪的日子。弟兄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恩公早日逃出牢笼,重返荆州。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五日内便可整军抵达。”

  郗超不经意的说道:“听说这两年袁宏在荆州颇得褚华信任,混得风生水起,不仅提拔为长史,还兼着幕府参军,把我的职位也占了。”

  “提那恶贼作甚?”

  刘言川恼羞成怒,骂道:“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褚家的人,蛰伏在恩公身边多年,咱们一点也没发现。让俺逮着他,非把他活剐了不可!”

  郗超没有搭话,而是在思忖!

  为何桓温每次出门守丧时,不发一言,可兄弟们给他传递消息时,他却能一字不漏,听得仔细,记得清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可要是他心有乾坤,为何始终不发一言,咳嗽一声也是好的,好歹让兄弟们有个盼头。

  郗超抛开猜测,转而言道:“大伙别泄气,我有一个好消息,或许就是咱们的时机到了。

  “什么好消息?”言川急切地问道。

  “我听武庆将军说,他或许会轮值到长干里负责监管桓府,就是具体时间不太清楚。”

  “是嘛,那可太好了!”

  言川绽开笑容,兴奋了片刻,接着又沮丧了。

  “听说王导北伐时,恩公和武庆有旧,还曾在王导面前举荐过他。不过这小子当初在洛阳时,恩公要斩褚华,他可是替褚华求情的,又在褚华麾下干了这么多年,他会帮助恩公?”

  郗超却道:“我猜想,那是大将军送给他的顺水人情,大将军原本就没打算在洛阳杀褚华。”

  他厌倦了漫长的等待,涌起了没由来的信心,他要鼓舞兄弟们的士气。

  此刻,对他们任何人来说,坚守最为重要。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诸位,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越是在穷途末路之时,大将军越是谨慎,他一定在暗中筹算。此刻,咱们要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小心,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坏了他的大事!”

  众人的意志是坚定的,就是没什么信心。

  洛阳失守一年后的初夏,鲜卑人就在紧锣密鼓筹备,遴选精兵强将准备攻打徐州,渡过淮河,饮马长江。

  而天命无常,皇帝慕容俊德不配位,消受不了一统中国的福气,突然间一病不起。月余之内,病势加重,已渐入膏肓。

  这场病来得凶猛,追根溯源,估计除了酒色过度之外,还和他的一次辱尸之举密不可分。

  一次,慕容俊梦见石虎咬他的胳膊,疼痛之下,从梦中惊醒。

  还真是见鬼,本来以为是个梦而已,结果,他发现小臂上又红又肿,于是召来御用的燕地方士询问。

  方士念念有词,说石虎得知大赵隳灭,阴魂作祟,故意报复。

  慕容俊恼道:“大赵是冉闵所灭,与朕何干?他要报复也该找冉闵去。”

  方士煞有介事,言称冉闵已死,这才累及于他。要想魇镇阴魂,就要找到其骸骨,妥善安葬。

  慕容俊不以为然,于是命人掘开石虎的坟墓,可惊讶的是,墓中空空如也,便下旨悬赏百金搜求。

  重赏之下,真有勇夫。

  临漳城内一个李姓女子说出了下落,就在城北东明观下,刨开一看,果然发现是石虎的尸体,僵而不腐。

  慕容俊忘了方士的话,冲上前,踩着石虎的尸体,骂道:“死胡人,竟敢吓唬活天子!”

  想起此人曾几次陷害自己的父王,还差点将鲜卑人赶尽杀绝,他气愤不已,便公然历数石虎的残暴罪行,又亲自用鞭子抽打尸体,最后投进漳水之中。

  奇怪的是,尸体却倚靠在桥柱边而不漂走。

  慕容俊更是恼火,索性命人打捞上来,焚之一炬,挫骨扬灰。

  自那以后,他便患了病,遍请燕地名医,医者巫术轮番上阵,仍无济于事。

  病情一天天严重,慕容俊刚过不惑之年,心有不甘,直至奄奄一息,才想起了慕容恪。

  太子慕容暐还小,皇后可足浑颇有野心,将来必定会大权独揽,祸乱燕国,只有慕容恪的文治武功,方能为儿子支撑住江山。

  但他又担心将来死后,慕容恪会有不测之心,临终前想试探一番,便在帷帐中安排刀斧手,如果二弟露出破绽,便当即赐死!

  “二弟,皇兄恐怕不行了。人生长短,命中注定,没什么遗憾。可是秦晋犹在,太子年幼,恐无力承受。朕想远效宋宣公,把燕国交给你,二弟一定要答应!”

  慕容恪连连挥手,跪下哭泣道:“太子虽年幼,但天性聪慧,必能遏制凶残之敌,使天下安定,刑法措置不用,皇兄千万不能乱了正统。”

  慕容俊勉强放下心,脸上仍佯怒道:“兄弟之间,哪里用得着客气,你这是置大燕江山于不顾!兄终弟及,古来有之,不可负朕!”

  慕容恪再次悲怆流泪,哀道:“皇兄若认为臣弟尚堪驱遣,便让臣弟辅佐少主,否则,臣弟愿自缢于皇兄面前!”

  慕容俊彻底放心了,释然道:“二弟若能如周公那样辅政,皇兄还忧虑什么!”

  随即发下遗诏,慕容恪和慕舆根辅政,年仅十一岁的慕容暐灵前即位,尊皇后可足浑氏为皇太后,以慕容恪为太宰、录尚书事,行周公事,总摄朝政。

  料理好慕容俊丧葬事宜,鲜卑人便在秋高马肥之际,迫不及待南下进逼徐州!

  殷浩获得战报,心急火燎报知司马昱,司马昱当即入宫。

  司马奕慌了神,赶紧和褚蒜子协商,要派军北上。但派谁领兵,又起了争执!

  是派征北幕府下的扬州兵,还是派中军,抑或征西幕府下的荆州兵,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丝毫没有受到洛阳丢失的前车之鉴影响。

  “陛下,太后,徐州乃我淮河北岸最后一个楔子,如若失去,鲜卑人必然趁势渡淮,长驱直入。那时,寿州、滁州都将陷于敌手,鲜卑人饮马长江,就不远了。”

  司马昱痛心疾首,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

  在司马昱心底深处,他认为,司马奕的江山就是晋室司马家族的江山,当时也有可能是司马氏其他子弟的江山!

  这是他在晋室垂危之际愈加清晰的想法,他要千方百计保住这四分之一残破不堪的江山。

  江山如果都没了,还跟谁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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