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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采薇首阳山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130 2024-07-06 15:19

  二人眼巴巴的看着,殷浩说出了一个祈福攘灾的法子,就是把马卖掉,将运道转移至买马之人。

  后来,庾冰还真的把马卖了。

  结果,好运旋踵而至,庾亮回京接替王导,主政朝廷。

  褚裒以为说了这么多,女儿会对殷浩产生兴趣,不料褚蒜子却冷冷地泼了一盆水。

  “明知此马不吉祥,还是把它卖掉,将自己的霉运转嫁给他人,这能是成大事者的胸襟?此人倒是有一些学问,通过的卢马之事,女儿却看穿了他的内心。”

  “哦,心是什么?”

  “他太势利,太现实,不过女儿对这种人很欣赏。他有欲望,将来就能为我所用,所以,对他该留心的不是女儿我,而是爹爹你!”

  其实,褚蒜子自己就是这样的秉性,但是,她认为,别人不应该是这样,尤其是大丈夫!

  正说着,褚建褚华兄弟推门进来,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一看便知又在外面惹事,被人给扯破了。

  两兄弟自搬进京城这花花世界,整日同一些纨绔子弟一道,混迹于秦淮河畔,流连于夫子庙旁,架鹰遛鸟,饮酒樗蒲。

  褚裒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几次恨不得施行家法,不料,每次都被女儿拦下。

  “爹,两个弟弟还小,娘又走得早,难免娇惯一些,大了就懂事了。”

  褚蒜子每次总是护着弟弟,不让褚裒动手。

  “还小?都十四五岁了,正事不愿做,诗书不肯读,将来如何得了!你看看,朝廷新任的征北将军桓温,人家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青徐一代杀敌立功了!”

  桓温的故事在京师传为美谈,妇孺皆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爹,桓将军是个人才,不过早早就名闻天下,未见得是好事,背后惦记他的人不在少数,估计今后少不得有苦头吃。”

  褚蒜子这番话是有感而发!

  自己就曾惦记过桓温,在逃亡的山道上,对他曾产生过朦胧的好感,结果桓温偏爱当时那个嘲笑自己裙子上有个破洞的讨厌的小女孩。

  后来,桓温在博望驿站杀人被褚裒发现,她又力劝褚裒透露给庾亮,取得了庾家的好感,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境地。

  这,何尝不是惦记桓温的好处?

  “桓将军现在圣眷正隆,恩遇日重,你为何……”

  褚裒话到嘴边又咽下,他紧紧盯着女儿。

  褚蒜子有些话有些做法石破天惊,却常常被事实所验证,他早已把女儿当成家里的女诸葛了。

  褚蒜子幽幽说道:“爹,世道就是如此,不信你等着瞧吧!”

  “姐姐,弟弟被人打了,还连累了旺叔!”褚建哭丧着脸,前来诉苦。

  说来也怪,褚裒就在面前,他有苦不诉,偏要找姐姐,可以看出褚蒜子在他们两人心中的分量,情感上的依赖。

  褚蒜子再看管家褚旺,衣裳不整,脸上几道指印,估计没少挨打。

  褚旺三十来岁,是褚裒老家一个出了五服的族弟,血亲之情虽说疏淡,但打小常在一起玩耍,感情还不错。

  褚旺没读过书,无一技之长,终日在乡里闲逛滋事,有一次因犯事被官府追捕,打听到褚裒在京城为官,便前来投奔。

  褚裒见他走投无路,就收留了他。

  很快他发现,褚旺虽然品行不端,游手好闲,对褚家却非常忠心,手脚麻利,能说会道,家务事都不在话下。

  有了他,褚家大事小情,府里府外安排的妥妥当当,井井有条,深得全家人欢心,后来,干脆当作了管家。

  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说是管家,其实当作了一家人!

  “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弟弟还有旺叔?说,姐姐给你做主!”

  褚建有了底气,开始说起受辱经过。

  “夫子庙新开了一爿酒肆,我俩就进去找了个座位,想尝尝他们新酿的槐花清酒。不料,过来一帮王家的子弟,一进门就看我们不顺眼,要撵我俩出去。我刚争辩几句,他们的小厮就把我揍了一顿。”

  “爹,你看看,乌衣巷王家在京城多么霸道,就连小厮都敢在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动手打人,还有王法吗,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褚蒜子看了看狼狈的褚建,又恨恨道:“没有,因为他们是琅琊王氏,即便报了官,丹阳府尹也不敢受理。朝廷上下,谁敢开罪王家?”

  “褚华,你怎么也衣衫不整的,也被打了?”

  “没有,他打的是褚建和旺叔,我看不过,上前和他们厮打,还踹了那个小厮几脚,够他受的。”褚华一脸戾气,愤恨地说道。

  褚蒜子不以为忧,反以为喜。

  “好样的,褚华,咱们可不能受别人的气,下次再遇到他们,给我找补回来。咱们虽是建康城的新客,但也绝不受他们的欺凌!”

  褚华才十四岁,浑身充斥着成年悍匪的霸道和凶狠,他使劲握了握拳头,目露凶光。

  褚蒜子不知是如何教育弟弟的,继续怂恿蛊惑。

  “咱们家还是褚华争气,知道保护哥哥。不过这还不够,今后要多读点书,练练兵器武艺,学学兵法,将来要保护全家人不受别人欺负,知道吗?”

  “姐姐,你放心,弟弟知道了,绝不会让家人受气!”

  褚蒜子满意的点点头,又责备起褚建。

  “你看看弟弟,比你勇敢的多。身为大哥,吃喝玩乐架鹰遛狗你是样样精通,可总是这么胆小,遇事就想着逃跑,今后还怎么混下去?下次遇事要狠一点,懂吗?”

  褚建没有褚华那么硬气,嗫嚅道:“知,知道了。”

  兄弟二人走后,褚氏父女继续聊起皇宫内的那场晚宴。

  “什么?吴王!你是说圣上的胞弟?他,为父曾见过,病体恹恹,无精打采,一点男儿家的阳刚之气都没有?”

  当褚蒜子说起上一次庾家带她参加皇宫盛宴,她和司马岳目光对视心存好感的一幕时,褚裒大跌眼镜。

  因为上次那场宴会,是太后和庾家为皇帝操办的,目的就是为皇帝挑选中意的女子,将来是要封为皇后的。

  结果女儿未被选中,却鬼使神差的被吴王看上了,或者说情投意合。

  褚蒜子给他的解释很简单,也很复杂。

  “女儿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尤其是他性格懦弱,对政事毫无兴趣。”

  “爹更觉得奇怪,明知他那样,你为何还要有这种想法,不是自讨苦吃吗?”

  褚裒确实心存疑惑,褚蒜子接着说道:“女儿如果真能嫁给皇帝,貌似沾天泽,沐皇恩,父亲也摇身一变成为国丈,两个弟弟成为国舅,褚家那是何等样的威风!”

  “说的就是啊,现在的庾家不就是如此吗,有何不好?”

  “不不不!”褚蒜子一连说了三个不。

  “现在庾家能飞黄腾达,那是因为先帝驾崩得早。如果先帝还健在,太后如今姿色已衰,风华不再,一旦失宠,那庾家必然也跟着倒霉!”

  褚蒜子见其父似乎没听明白,于是拿自己打比方。

  就像女儿,如果嫁给皇帝,实则就是众多后宫中的一个女人而已,能否每日见到皇帝都不一定,还不如寻常农夫农妇。

  所以,把一家人的命运寄托在皇帝反复无常稍纵即逝的宠爱之上,并不可靠。

  “那什么可靠?”褚裒吃惊的看着女儿冷峻的脸色。

  “当然是皇帝手中的权力,那最可靠!爹,你想啊,嫁给吴王那就不一样了,他容易拿捏,女儿有办法让他一直专宠于我。”

  “可他即使专宠于你,又能如何,他只是吴王!”

  “如果万一他当上皇帝呢?”

  褚裒大惊失色,慌忙阻止道:“嘘,你疯了,大逆之言,断不可信口开河!”

  “人生很多事情不就是靠赌吗?”褚蒜子幽幽道。

  “王敦叛乱是赌,苏峻也是赌,庾亮示好于我,那也是赌。所以女儿宁可也要赌上一把,也不愿独自老死在后宫。要做就做独占花魁的牡丹花,也不要像那山谷中落幕孤独的梅花,凌寒盛开,却无人欣赏,无人垂怜!”

  褚裒就像一口吃了两馒头,被噎住了。

  “爹,看到了吧,如果女儿入了宫,嫁给吴王,还有谁敢欺负我们褚家?只有褚建褚华欺负别人。”

  褚裒心里发毛,女儿像谁?

  像自己,自己可没这个荒唐的想法。像她娘,她娘更是安分守己之人,那究竟像谁?

  褚裒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实要归因于当下的世风世道,是大环境让褚蒜子自小就被侵染而成今日的样子。

  褚裒成日忙于公事,疏于照料,因而浑然不觉。

  “蒜子,爹问一句,你怎么就能保证会入吴王的法眼呢?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吧。”

  “爹,你放心,如果女儿所料不错,自然会有人来牵线搭桥的!”

  桓温心里烦躁不安,不是因为木兰,而是因为山寨的兄弟。到芒砀山近三年了,他的权威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刘言川虽然仍是山寨之主,但真正的领袖却是桓温!

  这不仅仅是几次的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凭借自己的文韬武略,让山寨所有弟兄对他心悦诚服,毕恭毕敬。

  此次挑战他的不是刘言川一人,而是麾下所有的山寨兄弟。

  当然,他们并非反对桓温本人,而是对他的一个决定不满!

  “这是皇帝的旨意,将芒砀山的乞活军编入朝廷外军,按例拨付军饷。”

  桓温认为,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意实现了,他有了光明的出路,山寨的兄弟们有了光明的出路,他们再也不用做贼了。

  他以为,所有的兄弟们都应该欢欣鼓舞,为他们的努力和奉献高兴,为皇帝的恩德和宽容高兴!

  结果,所有的兄弟都反对改制为大晋的征北军,他们要自食其力,不受任何一方约束。

  他们坚称自己乞活军的名号,不听从任何一方的收编,哪怕有名号,有饷银,有前程。

  任凭桓温和沈劲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费尽了唾沫。刘言川等人岿然不动,拒不听命。

  倾尽心血为山寨引领的光明大道,竟然被兄弟们集体拒绝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前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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