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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巫见大巫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87 2024-07-06 15:19

  桓温不仅有那些忠心不已的流民兄弟,今日,又在荆州衙署拥有了这些拥趸。腿部残疾,

  赋闲在家,可魅力犹在,不减当年,殷浩内心五味杂陈。

  不过,他也颇为自得,在石闵从南面攻城时,自己凭着经验就判断出胡人可能从北面合击,因而预作准备,得以突围出城。

  而让他愤慨的是,颇为敬重的庾翼为何不提前派人送信?要是早一点的话,自己不但无虞,还能有更多的将士脱险。

  昨日,他气冲冲想要去庾府问个究竟,不料庾翼仍没有醒转,只好怏怏作罢。

  而庾翼听了庾冰的一番长谈之后,只觉毫无情绪,万事皆空,就像是一叶扁舟,漂浮于滔天巨浪之中,桨折帆损,任由浮沉。

  庾冰走后,庾翼又无力地瘫倒了。刚才司马昱来时,他的奕奕神采是装出来的,笑容是勉强挤出来的。

  庾冰不想让司马昱看到庾翼的病态,他要给司马昱吃下定心丸,继续实施二人在许昌定下的计谋。

  庾冰躺在榻上,哪有心思入睡,一夜未眠。

  北伐是自己立下的宏愿,自古以来,有多少文臣武将因为北伐而功成名就,流芳百世。自己坐拥数万精兵,怎甘碌碌无为。

  可是,上次因南阳郡欲归降大晋,他回到建康面奏朝廷商议时,回过青溪桥,得知了二哥毒杀成帝的片言只语,更平添了一种负罪感。

  他想要为皇帝开疆拓土,为国兴复中原的大功,来洗刷庾家的罪恶,希冀得到一些赎罪。

  为此,他顶着朝廷的反对和将佐的阻拦,毅然绝然,先斩后奏,强行移营到襄阳,原本还想全数出动麾下士卒,但又担忧成汉偷袭。

  结果,成汉居然和赵人已经勾结,联手对付大晋,若非桓温兄弟报信,结局真的难以预料。

  现在,疆土得而复失,还损失了几万将士,如何向圣上向朝廷交待,如何向大晋臣民交待?

  他心惊肉跳,万念俱灰。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进退维谷,然而又无力左右,毕竟身后的庾家宗族有上百口,命悬于一身。

  思来想去,庾家已经没有了退路,正如当初的王家一样!

  二哥庾冰让自己拥兵自重,以为外援,他心中非常不情愿。

  庾冰回京后到底要干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不会又干出什么罪上加罪的事情来吧?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绑上了战车,任凭怎么挣脱,也无法逃离。

  一旦失败,那将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自己还不如先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心口跳动得厉害,大喊一声:“来人!”

  庾冰率大军一路迤逦而行,即便狼狈而归,仍大权在握,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地方官员的迎来送往,嘘寒问暖。

  借着犒劳大军之命,行贿赂巴结之实,庾冰照单全收,不拂人家好意,两日后的傍晚才进入建康城。

  入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入宫拜见康帝,至于败北之事,庾冰已经想好的替罪之羊。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庾冰哭丧着脸,主动请罪。

  “舅舅何罪之有?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谢陛下!老臣这次出师,赖陛下圣辉,一路夺关斩将,攻城略地,不料关键时刻,鲜卑人嫉我战功,夺我城池,杀我将士,冒犯天威。还请陛下下旨给燕王,严惩不贷。否则,大晋颜面何在,王师颜面何在?”

  这幅口吻和措辞,和当年从梁郡败退的庾亮一样。

  “朕知悉了,早早晚晚会下旨责问此事,给舅舅做主!”

  庾冰心头一暖,继续污蔑道:“还有长史殷浩畏敌如虎,奉命坚守许昌,然初见赵人,便弃城失地,落荒而逃。若非臣弟庾翼临机决断,老臣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呜呜!”

  “胜败乃兵家常事,两位舅舅能平安回来,朕就心满意足了。再者,此次北伐,大军进逼故都洛阳,给赵人以颜色,给大晋以信心,也是破天荒之举,功不可没,舅舅就别自责了。”

  庾冰闻言甚悦,果然,这个外甥一点也没有责怪自己,而是给北伐定下了基调:有功!

  于是,他靠近龙榻,满是关切,带着慈爱,问道:“陛下龙体近日可好,臣出征之日,心中最为惦记的就是陛下。”

  “朕登高遥望,期盼舅舅能早日凯旋。至于朕躬,实不相瞒,每况愈下。不过看见舅舅回来,朕觉得神清气爽,好了许多。”

  “陛下万望爱惜龙体,至于军政诸事,皆有几位顾命大臣,陛下也不用劳心劳力。怎么着,皇后又不在宫中?”

  “她呀,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神神秘秘,许是回国丈府上了。朕精力不济,每日都要去道宫修炼,也懒得过问。”

  “这样似乎不妥吧!陛下龙体欠安,身为皇后,当端茶送药,悉心照料才是,怎可动辄出宫?”

  “算了,她岂是安居深宫之人,你看成皇后足不出户,一心教子,对丕儿眷顾有加。皇兄在时,他们情谊缱绻,相濡以沫。而她,和当初嫁入吴王府时已经判若两人,越来越没有当初那般恩爱了。”

  “舅甥连心,陛下放心,臣身为顾命大臣,自会敦劝,绝不会让陛下受任何委屈!”

  直至初更,庾冰才离开皇宫,回到府上。

  甫至府邸,庾希便呈上来一个密函,封得严严实实,封上也无落款。庾冰拆阅之后,拈须思索起来。

  来函之人正是太医令董伟,约请庾冰明晚二更天到董府相会,说有要事禀报。

  庾希得悉后却上前阻止,声称近日来,京师波诡云谲,除了桓府毫无动静之外,其他几个重要人物之间来往频繁,就连会稽王司马昱回京后,也不安分,时常出门。

  这个时候太医令相邀,而且还选择深更半夜,遮遮掩掩,定是不安好心,图谋不轨。

  庾冰认为非去不可,事情一定重要,否则,一个太医令怎会让自己屈尊登门,这不符合朝廷礼数。

  不过庾冰也不敢大意,为安全起见,他让庾希挑选一些豢养在庄园中的好手暗中保护。

  他不得不见,也不敢不见,因为董伟知道庾家太多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管家桓平兴致勃勃,推着轮车在院子里溜达。

  “大少爷,这次你又立下大功,说不定,他们会网开一面,咱们又有出头之日了。”

  桓温笑道:“大功别指望,没有大过就是格外开恩了。若非心中不忍这些无辜将士,我又何必强为他们出头,引起他们的警惕呢。”

  这时,桓冲匆匆回府,称大军返京,庾冰进宫面圣去了。

  “平叔,派到寿州的人回来没有?可否有沈劲妻儿的消息?”

  桓平回道:“他们已经到了建康,钱粮也如数交到他们手中,大少爷是要将娘俩接回府上安置?”

  桓温此时还不敢大意,只能先找个地方悄悄接济沈劲的妻儿。如果大摇大摆接回来,那就是染指庾冰的事情,他肯定不会高兴。

  再等等看,看庾家是否会为沈劲请功后再定夺。

  桓冲问道:“大哥,这次庾家落败,应该会收敛一些了吧?咱们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桓温担忧道:“如果此次大胜,我倒是不担心,不过是庾家的威望更高了些,权势更大了些,性格更跋扈些。可是这次兵败,纵然圣上不会追究,但对手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双方会从暗斗转向明争,从台下转到台上,到了图穷匕见之境地,就越发难以收拾了。”

  “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动声色,观棋不语。还有,你去通知袁宏,让他挑选一些精干的兄弟,以防有事。”

  一座规模中等的二进院落,在暗夜中静静的矗立,院门紧闭。

  门外夜深人稀,而院内的厅房里还亮着灯光,一阵夜风吹来,几片叶子飘飘摇摇的坠落,连带着烛光也摇曳不定。

  一辆马车悄悄的停在门外,啪啪轻扣了两下门环。

  门开了,一人闪身而入,径自向厅房走去。马车迅速离开,几个身影随即消失在庭院四周的夜幕之下。

  进入院内,才发现貌不起眼的院落,里面却别有洞天。

  荷塘曲桥,古树怪石,依稀可见。厅房里更是布置得体,典雅大方,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风将厅房一隔为二。

  正中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白色的瓷盘,上有一块帛布遮盖。

  案几旁坐着一个人,时而坐着,时而站起,时而踱着步,心神不定,长吁短叹。他不时的向窗外张瞧,又偷偷的对着屏风发呆。

  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便匆匆迎了上去。

  “庾大人,来了!”

  “太医令,究竟何事,非要本官夤夜造访?”双方落座,庾冰便带着不满,责备起董伟。

  “大人,若非事起仓促,十分棘手,下官怎敢劳你大驾?实在是情非得已啊,大人见谅!”

  “算了,说吧,何事?”

  “大人请看!”

  董伟掀开帛布,瓷盘里摆放着的物什一下子呈现在庾冰眼前。庾冰睁大眼睛,一脸惊愕。而董伟紧闭双唇,默不作声,注视着庾冰,耐心等待着。

  瓷盘中摆放的正是红色的陶瓷瓶,而且是一模一样的两只!

  屏风后面,空气也跟着凝固,整个厅房阒然无声。

  “此乃何物?打造得这般精致!”庾冰惊奇的问道。

  此语一出,董伟吓得浑身筛糠。

  在大牢里,褚皇后亲口交待,若是诱出庾冰亲口承认下来,自己才可立功赎罪,否则要祸连三族。而今,庾冰矢口否认,推得一干二净。

  “大,大人,你再仔细看看,你怎会不知道它的来历呢?”

  庾冰于是贴近瓷盘,仔细端详着,言道:“哦,本官知道了!”

  董伟惊喜道:“大人想起它的出处来了?”

  庾冰没有搭茬,似是自言自语。

  “真是巧夺天工,不过,这两只貌似一样,实则做工还是稍有差别,这个应该是仿制而成。”

  庾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像是在鉴别珠宝古董,回头问道:“这两件精致的瓷瓶,董太医是从何处淘换来的?”

  “大人,这,这,这就是你亲手交给下官,你怎就忘了?”

  “太医令说笑了,本官从未见过此物,怎会又交到你手中?看来你是记错了,或许平时收了人家不少礼吧,多得连你自个儿都忘记了!”

  见庾冰赖得一干二净,董伟想掐死对方的心思都有,强压愤怒,佯作镇静道:

  “下官怎敢开大人的玩笑,大人就别兜圈子了,下官并非是要做些什么,实在是前些日子,下官一时心血来潮,打开了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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