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儿被石遵色眯眯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气呼呼的挑开帘子跑了出来。
她跨上大马,恹恹地驰骋了一会。
远处,几个贴身的婢女骑马追了过来,忙不迭的问道:“小姐,怎么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咱们燕地难道还有谁敢欺负你?”
“不知哪来的什么赵人将军,一点礼节都不懂,色眯眯的,看到我汗毛倒竖,呸!”
“小姐,你说的那个将军啊,他是朝廷大将军石虎的世子,当今皇帝的亲孙子,在临漳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听说早上咱们骑兵抓住了三个汉人探子,他大概就是来抓这三个人的。”
婉儿惊道:“他就是石遵?幸好没认出我来。管他什么世子,孙子,与我何干,谁要他那么直勾勾的盯着!”
“那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直勾勾的盯着,莫非还是那个元子大哥?”
“你怎么知道元子大哥,你偷听本姑娘说话了,是不是?”
慕容婉儿被婢女说出了心中隐私,佯嗔道。
“小姐,还要偷听吗?你哪一天嘴巴里不在念叨着元子大哥长,元子大哥短的?还天天唱着什么汉人的诗歌,听都听腻了。”
“好啊,你们几个死丫头,越发不像话了,敢对主子不恭不敬,要不罚你们,还不反了天!”
几个姑娘追逐打闹,路过一个帐篷,婉儿无意中回头瞥了一下,里面拴有数十匹战马,各色各样,还有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马。
在这样的游牧部族,到处都是马,就像汉人看到庄稼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她暗自纳闷,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眼睛里一直在跳跃着一个枣红色的光点。
突然间,婉儿反应过来了。
“那是驭风马!”
“是元子大哥,他在这儿!”
婉儿霎时芳心乱颤,呼吸急促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帐篷。
石遵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汉人细作了,脑中只有婉儿的美色,还有就是,慕容婉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细想之下,他只觉得后脊背发凉!
此地不宜久留,他瞥见了慕容俊的细小动作。
于是,石遵迈步出帐,跨上战马,回头道:“世子,告辞了。如果见着那三人,务必拿下!”
“遵将军令!”慕容俊谦卑地回答。
尘随马足飞,赵人扬长而去。
回临漳的路上,亲兵问道:“那慕容婉儿就是逃走的慕容兄妹,世子怎会不认识她?”
石遵冷冷道:“我应该认识她!”
他记得,在临漳宫内的一次晚宴上曾见过她,还有慕容恪。
当时不像今日离得这么近,宴会上人多,灯火昏黄,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带着光晕,有些模糊。
但是刚才,慕容俊说起她的名字时,就知道是她!
“那世子为何佯装不识?”
“你们没有发现慕容俊的手紧紧按在刀柄上?他的动作虽然细小,却逃不过本世子的眼睛,咱们只要揭发出来,今天或许就会血溅当场。”
石遵瞧见了慕容俊的举止,故意佯装认不出如此,从而逃过了一劫,算他命大!
“世子的意思是说他胆敢对咱们动手?袭击咱们那就是以下犯上,他们没这个胆量吧?”
“你懂个屁!”石遵啐了亲兵一口唾沫星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
“鲜卑人一直不服我们的统治,只不过迫于形势,力有不逮而已。再者,今天把我们杀了,朝廷也不会知道!哼,今日也让本世子看明白了,他们始终存有反意,回去后要禀明父王,想个法子好好惩治他们。”
石遵猛抽了一鞭子,恨恨不已。
“既然如此,属下就更不明白了,世子明知道鲜卑人有二心,为何还要冒险来此?”
石遵没有回答,他不想让身旁的侍卫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里虽然是鲜卑人领地,但并非燕王廷所在,而是军师慕容评的部落。
慕容评虽说和燕王是兄弟,其实同父异母,对燕王并非心悦诚服。
石虎和慕容评是老相识,因而石遵才敢肆无忌惮的来到这里,哪知道却意外的碰上慕容婉儿!
此刻,石遵太开心了,鲜卑人既然知道了她的下落,为何不奏明朝廷?如此一来,自己的罪状可以洗脱了,而且还可以禀报石虎,让他在朝堂上羞辱一下可恶的燕王。
石虎收拾了燕王,自己就来收拾这个慕容婉儿,看她如何逃出自己的手心?
“驾驾!”
石遵甩起鞭子,抽在战马身上,仿佛是抽在胯下的慕容婉儿身上,想起她的样子,淫心顿起。
“你们几个刚刚在说什么?咱们骑兵抓住了三个汉人探子,在哪?”
慕容婉儿杏眼怒睁,恶狠狠的瞪着几个婢女。
“小姐,你怎么了,表情好吓人!”婢女吞吞吐吐,不敢多嘴。
“快说!”婉儿举起鞭子,装作要抽的样子。
“小姐手下留情,他们,他们被世子抓去了。世子发话,谁也不准泄露这个消息,你可不能说是奴婢们说的。”
婉儿没有心思再听,她感觉不妙,狠抽马鞭。胯下马委屈的嘶鸣了一声,撕开四蹄,朝着军师大帐奔去。
“恪儿怎会认识这些汉人的探子?”
说话之人三十七八岁,身体肥胖,眼袋很深,面色白中透黄,可见是长期侵淫酒色所致。
此人正是军师慕容评,刚刚回到大帐,就已经得知此事,连忙询问慕容俊。
“世子,你也知道,赵人狡猾,估计他们不会轻信。一旦被他们得知咱们私藏汉人,对王廷非常不利啊!”
“叔叔说的对,眼下还不是得罪赵人的时候。不过,现在再交出去,难以自圆其说。放了吧,又怕被赵人发现,作为对付我们的罪证。唉!真不该窝藏这烫手的山芋,弄得咱们进退两难。”
“世子,为叔有一计可行,可以一了百了!”
慕容评伸手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言道:“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消弭灾祸。死无对证,赵人怎会查到我们头上?”
“只是,二弟那边怎么交代?”慕容俊担心慕容恪知道后会纠缠此事,让他下不了台。
“你我不说,谁敢泄露出去!再说了,即使恪儿知道,咱们是为鲜卑人着想。他是个明理之人,还能和我们纠缠不成?”
“说得是,还是叔叔高瞻远瞩。无论是谁,不管何事,都不能破坏我们鲜卑人的伟业!”
慕容评脸色阴冷,吩咐麾下,天黑之后,把那三人拖到偏远处,找个荒丘给埋了。还叮嘱说,今天所有的人,对外不得泄露半个字,违者杀无赦!
“大哥,大哥,人呢?”
婉儿跳下马,风风火火的冲进大帐,一把抓住慕容俊。
“越发没有礼貌了,连叔叔也不拜见?”慕容俊看见妹妹,心里惊慌,怎么她也来插上一杠子?
“拜见叔叔,婉儿有礼了!”
话音还未落,婉儿头都没抬,敷衍了一句后,她仍旧冲着慕容俊嚷道:“人呢,人呢?”
“哦,你是说石将军啊,他们已经走了!”慕容俊还以为婉儿要找石遵。
“呸!谁问他了,我是问你抓的那三个人呢?快,在哪里,我要见他。”
“我什么时候抓过三个人,你听谁胡说的!”
慕容俊不肯承认,他知道要是被妹妹盯上,人准杀不成,于是想一推六二五,否认此事。
“别骗我了,我看见驭风马了!”婉儿急的眼泪掉了下来。
慕容俊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埋怨刚才自己粗心,没有把尾巴打扫干净。
他思索一下,想出了托词:“你说汉人啊,已经交给赵人了!”
“真的?你快去给我追回来!”慕容婉儿吼道。
声调很高,非常刺耳,慕容俊双手捂着耳朵,等对方闭上嘴巴,才敢松开。
“妹妹,他们是汉人的细作,犯了大赵的法令,已经交到石将军手里了,还怎么要的回?再说,要回来干什么?”
“我不管,大哥,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宝贝妹妹,别胡闹了!”慕容俊苦劝道。
“赵人还不知道你们逃了回来,你若是这样出去,不是不打自招嘛,让父王怎么向朝廷交待?你若一意孤行,正好让石虎抓住把柄陷害父王。”
婉儿闻言,眼泪扑簌簌的滴落,她清楚,作为鲜卑人的女儿,任何损害燕王和鲜卑人的事情都坚决不能做!
可是,她又不忍心,委屈的扯住慕容俊,放声哭道:“他是我和二哥的恩人,是他将我俩从赵人的弓箭下救出来,现在我怎能忘恩负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入赵人的手里!”
说完,她不管不顾,毅然冲出毡帐,飞快跃上马背。
“妹妹,你要干什么?”
“我去救他们,大不了一死了之。放心,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我,不会连累父王的。”
婉儿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全家人都要让她三分,她要是有个好歹,自己纵是世子也吃罪不起,无奈之下,慕容俊道出了实情!
慕容婉儿破涕为笑,跳下马,朝大帐冲去。
“嚓”的一声,利刃划开了厚厚的帷幕。
“元子大哥?元子大哥!”
婉儿冲了进来,不顾一切,紧紧拥抱着桓温,把身旁的慕容俊叔侄看的目瞪口呆。
婉儿向来眼界很高,这些年来,上门提亲的不在少数,包括秦王苻健世子,还有大赵的王公贵族,可一一被她拒之门外。
她总说自己年龄还小,不想过早谈婚论嫁。
燕王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今日是犯得哪门子邪?
慕容俊细细端详,妹妹口中的元子大哥果然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浑身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看来自己的妹妹并非年纪太小,而是没找到眼前这般中意的男儿。
“好妹妹,他们还绑着呢。”
婉儿方松开手,擦拭一下泪水,忙不迭的给三人松绑。
“多谢慕容姑娘!”桓温红着脸,向婉儿抱拳施礼。
谁知婉儿竟嗔怒起来,撒娇道:“你上次答应过的事就这么忘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言而无信,还叫人家慕容姑娘。”
“多谢婉儿救命之恩!”桓温改口道。
婉儿这才转怒为笑,勾着桓温的臂膀,忙着给桓温一一引见,像是带着心上人来拜见自己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