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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零落车马稀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084 2024-07-06 15:19

  司马昱得闻桓温起兵的消息,心里惶惶不定,借口府上有急事,撇开皇帝和太后,直奔何充府上。

  “老大人,小王无事不登三宝殿,桓温大军逼近,究竟是何用心?涉及江山社稷和晋祚安危,小王彷徨无计,还请不吝赐教!”

  何充已经风烛残年,时日无多了。

  他退隐之后,不再过问朝局,专一吃斋念佛。几年下来,府外早已是门可罗雀,车马断绝。唉,人走茶凉,官场现形,自古皆如此!

  若不是桓温卷土重来,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来登他的门。

  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桓温受过何充的大恩,一定会厚报他的!

  桓温绝地逢生,让垂暮之年的何充看到了希望。他终于没有辜负自己对他的期许,纵然是躺在病榻上,也要拼尽全力,为他做些什么!

  何充只讲了几句话,便打消了对方的疑虑,司马昱之所以惶惶不安,是担心桓温此来是要造反。

  那样的话,褚家不仅不保,司马家都可能不保,那司马昱的抱负和梦想也将烟消云散。

  何充一番大义凛然的回答,司马昱乘兴而归!

  “庾家狼奔,荆州勇气陵云,将士乘势,他没有反;”

  “李势衔璧,蜀地山高谷深,民望所归,他没有反;”

  “破长安,下洛阳,士气如虹,谁堪匹敌,他没有反;”

  “如今,他功名已成,当书之竹帛,传祚万世,为何要反?”

  “桓温之度量如泰山沧溟,非尔等可比拟。他此来,要的是公义,要的是大道!”

  看着司马昱兴冲冲告辞而去,何充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为自己也捏了一把汗。

  病榻上对司马昱说出的这番话,目的是为了减少桓温进京的阻力,也是自己决心在残喘之年要再帮桓温一把的意义所在。

  他相信,司马昱回去后,一定不会和褚家绑在一起,而会选择配合桓温。

  但是,至于自己说的是对是错,也就是桓温到底会不会一怒之下造反,他根本没有把握。

  毕竟,荆州手下有郗超那样容不得污浊的幕僚,有刘言川那样义薄云天的山匪,这俩人曾在自己府上住过一段日子,何充对他们很了解。

  现在,何充自己也不清楚,他等待着验证的机会!

  “陛下,太后,区区两万中军,城池是绝对守不住的。与其惹恼桓温,逼迫其攻城,等不到大军返斾,城池旦夕便被攻下。臣恐不免大晋黍离之悲,朝廷倾覆之痛!”

  司马昱果然按照何充的思路在行事,他不希望朝廷激怒荆州大军,便以破城灭国相威胁。

  司马奕听完,脸色突变,六神无主,只顾嚷道:“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是降是逃?”

  “陛下莫急,臣以为,桓温并无反叛之意,他要的是公义,要的是大道。所以,陛下还是派重臣前往接洽为宜,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打算,然后再做区处。”

  司马奕看到了一线希望,慌问道:“哪位爱卿愿意前往?”

  司马昱见无人应和,正合自己心意,便道:“主忧臣辱,臣毛遂自荐,愿意走一趟。”

  “太好了,太好了,会稽王忠心可嘉,赶紧去吧,替朕多多美言几句。”

  司马奕完全没了君王的笃定和气度,而褚蒜子却出言阻拦:“会稽王且慢,此去哀家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先放了褚华,否则,一切免谈!”

  “这个?臣尽力而为。”

  褚蒜子眼珠一转,忙道:“褚建,你也跟着去。”

  谁料褚建一如往常一样胆小怕死,惶惶不安,犹豫道:“太后,那桓温心胸狭隘,褚华还在他手上,臣一去恐怕羊入虎口,会稽王一人前往足矣。”

  褚蒜子是因为担心司马昱暗中和桓温背着自己做下什么手脚,于是派自己的亲弟弟从旁监督,但褚建关键时刻,怯懦畏死,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生死存亡之际,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王内侍,备銮舆,哀家要出宫!”

  日渐破落的何府,司马昱探访后留下的车辙尚清晰可辨,又有贵人来访!

  “何老爱卿,身子要紧,不必拘礼,快躺下。”

  “谢太后!对了,太后,老朽乃一介草民,担不起爱卿二字。”

  褚蒜子非常尴尬,笑容僵硬,知道何充在讥讽她罢了他的官职。

  “老爱卿是长辈,就别和晚辈计较了。是哀家的错,这不,给你致歉来了。”

  褚蒜子忍着怒火,挤出一丝笑意。

  何充见好就收,懒得和这女人纠缠,便明知故问道:“不知太后光临寒舍,有何吩咐?”

  “哪有什么吩咐?哀家听闻爱卿身子骨不太好,早就想来探望,可宫中事务琐碎,一直没得着空闲。正好今日得空,爱卿近来可好?”

  “不劳太后惦记,老朽不中用了,来日无多,苟延残喘而已。”

  “放心,哀家回宫后定派太医前来诊视,爱卿莫忧!”

  一番寒暄之后,褚蒜子表明了来意。

  “城外的情势爱卿想必已经知道了,哀家以大局为重,暂时不想兵戎相见,可是褚华在他手中。哀家知道,爱卿向来和他交好,所以,烦劳爱卿能亲自走上一趟,让他放了褚华,至于其他嘛,一切好商量。”

  何充心想,这哪是来看我,而是看我还有几分可以利用的地方,事到如今,还在耍心眼,省省吧!

  “太后高看了!老朽无职无权,一介草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况且桓温正在气头上,老朽若是惹恼了他,怕他六亲不认。”

  “爱卿有恩于他,他哪能恩将仇报呢?”

  何充嘲讽道:“桓温有大功于朝廷,到头来还不是身陷囹圄,罢官夺爵,朝廷难道不是恩将仇报吗?”

  “这、这或许还有些误会,若是他放了褚华,万事可以商量嘛。”

  “太后运筹帷幄,天下大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还是速速派兵前往解救褚大将军吧。老朽精力不济,有些倦了,恕罪恕罪。”

  褚蒜子仍想劝说,何充竟然闭目掩口,渐渐起了鼾声!

  褚蒜子吃了个闭门羹,拂袖而去。为了亲弟弟,只好忍气吞声,再求他人。

  路过秦淮大街时,她想起了一个人,应该不会拒绝自己。

  自打南康公主从荆州回来,便搬出了长干里,在这里置下院落,安心陪着桓熙。

  宫中也回不去了,因为生于斯长于斯的环境和氛围,她都非常陌生了。

  虽说这里距离宽窄巷很近,但褚蒜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因为公主的名号对她毫无意义,又何必在南康身上浪费工夫,哪怕是说会儿话喝口茶的工夫,她都舍不得。

  以往无话不说的姑嫂渐行渐远,直至今日已是形同陌路!

  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为了褚华要求着她呢。想想真是窝火,贵为权倾朝野的太后,居然还要主动屈尊,上门去求一个落魄的公主。

  “南康妹妹在家吗?”褚蒜子小嘴真甜。

  “是太后啊,晴儿有礼了。快请进,公主在小憩呢。”

  褚蒜子扫视一番,这庭院虽然简朴,却一尘不染,拾掇得干干净净。养着花草,种些蔬菜,桃李盛开,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

  室内,一张紫藤椅上,南康睡得正香,旁边的小火炉烧的正旺,壶里的水腾腾冒着水汽。

  褚蒜子顿时来了妒意,哀叹自己贵为太后,如今想过上这样静谧安闲的日子恐怕都成了奢想。

  这么久以来,自己历尽艰辛,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得到了什么?

  凭什么南康能这么惬意,自己却要像个男儿一样拼搏厮杀?

  晴儿和南康窃窃私语了一会,南康才睡醒,满足的睁开眼睛,看着褚蒜子,像是不认识一样。

  “公主,太后来看你了。”

  南康赶紧起身,她还不知道发生何事,还以为昔日的姐妹真的是来看望自己,或许是为了当初拒绝自己提出的释放桓温而歉疚。

  “是太后驾到,南康怠慢了!”

  “你我姐妹,还客气什么,有些日子不见了,咱姐妹叙叙旧。”

  褚蒜子如出一辙,谈谈天气,谈谈秦淮大街吃喝玩乐的事情,回顾了一下从前二人形影不离的过往,便奔向主题……

  “什么,他杀回来了?难怪方才大街上闹哄哄的,说要去看热闹,原来是这么回事。”

  褚蒜子点头说道:“是呀,你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舞刀弄枪的。这要是传扬出去,不是让外人笑话嘛!”

  南康哑然失笑,张口自己人,闭口外人的,她真不知害臊!

  自己清楚的记得,当初去求她放桓温一条活路时,她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哦,原来不是来叙旧情的。

  如今,是看到了自己还有一丝利用价值,这才仓皇登门的。

  这副嘴脸,南康看腻了,厌恶了,恶心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太后怎么这么不当心,关在东天牢三年多了,又是重重看守,怎就让他给跑了?”

  褚蒜子又遭奚落,气得银牙咬碎,但她的笑容来得也快,这就是本事。

  “妹妹,其实,我和圣上都商量过了,并不想为难他,还准备等他真心改过后再要起用他呢。可是他听信谣言,抓了褚华,要挟于我。”

  南康虚言敷衍道:“那他真不应该,怎能以怨报德,辜负太后和圣上的好意呢。那么,太后找我有何吩咐?”

  “妹妹真是明理之人,这不,姐姐有点难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谁让咱们姐妹情深意切呢。我呢,也不想伤了自家人的情面,所以请妹妹帮着去劝一劝,让他放了褚华。”

  “太后恕罪,按理说这点小事,我应该去。可是如今我和他名为夫妻,其实情份已尽,心有余而力不足,去了也是自找难堪,反倒长了他的志气,灭了太后的威风。”

  南康说完,倒了一杯热水,自顾自呷着,还不时对着水杯吹口气。

  褚蒜子两度碰壁,终于也尝到了被人拒于千里之外的滋味,羞惭满面,狼狈逃回到寝宫。

  南康居然躺在藤椅上,没有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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