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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虎父生犬子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598 2024-07-06 15:19

  扪心自问,戚仁宁可遇到山中大虫,遇到荒郊野鬼,也不愿遇到桓温!

  犯在他手里,戚仁自知没有活路,他犯下的罪孽太多太重,估计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都不会放过他!

  明知必死无疑,他选择了拒不交待,这下惹恼了桓温。

  不等他交待,手下的人动手了。

  两个卫卒将戚仁五花大绑,提起有半人高,手一松,啪,摔了下去。然后又提起,再扔下,如此循环往复。

  喀嚓嚓,声声沉闷,惨痛声阵阵,肋骨断了几根,这个恶棍仍叫骂不停,也是一个怙恶不悛的主儿。

  戚仁不招,还有心存侥幸的因素。

  除了要羞辱桓温,没别的证据落下,羞辱之罪,罪不至死。而要是招了,不仅自己要身死,姐姐和姐夫褚建都要受连累。

  可惜的是,此次冒险出来猎色,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他还带着昔日的那帮狐朋狗友。

  那些纨绔子弟,没有尿性,刚刚吃了几鞭子,便一五一十说出了他的那些事情。

  “军爷饶命,小人和他只是酒肉朋友,就是喝喝酒,耍耍钱,玩玩妓而已,没干过别的坏事。不过,戚仁一次酒后,曾说过他在皇城根下杀过人。当时,大伙都以为他在吹嘘,他便把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戚仁一听,完了,交友不慎,自己几根肋骨白断了!

  桓温分析得没错,事情还原到当时的惨案之中。寿州两名公门中人杀死告状的杨老汉父女,提着刀,走向大声呼叫的沈妻。

  可走至近前,却目瞪口呆,下不去手,因为他们认出了她!

  而沈妻似乎也认出了他们是夫君沈劲昔日的麾下,自己依稀有些印象。

  正在僵持之下,林间的戚仁骂骂咧咧冲了出来,得知情况,怒道:“别心慈手软了,她不死,你们就得死!”

  两个衙役摇头道:“不行啊,沈长史往日待兄弟们不薄,我等下不去手。”

  “怂货,草包!”

  戚仁责骂着,径自上前,高举屠刀,将犹自大声呼喊的沈妻砍倒在地。而后,乘两名衙役不备,挥刀就砍。

  结果,其中一人听到风声,下意识回击了一下,正砍在戚仁右腕,血流如注。

  戚仁撕下衣襟,草草包扎,担心刚才的呼喊声招来行人,便向北穿过林地,落荒而逃,恰恰途中又被桓熙撞见。

  想到兄弟沈劲的惨死,遗孀又无辜遇害,桓温怒不可遏,不顾身份,冲上前去就是一顿暴揍,又抡起鞭子狠狠的抽打。

  戚仁骨头真硬,不仅不求饶,口中反而骂骂咧咧,毫无悔过之意,嚣张到了极点。

  刘言川拔出刀,准备结果了他。桓温拦下,冷冷说道:“把他送往荆州,让沈玄处置。”

  卫卒将其套上麻包,嘭一声扔进马车,戚仁闷哼一声,嘴里依旧不依不饶,说了一句令桓温伤痛不已的话!

  “老子杀沈妻,桓熙当日就发现了,他没告诉你吗?啊?哈哈哈!姓桓的,你这当爹的也太失败了!”

  桓温五内俱焚,他怒气冲冲,来到丹阳府,找到桓熙,质问起此事。

  哪知桓熙不仅没有闪烁其词,反而很淡定承认了此事。

  “没错,孩儿是知道戚仁有嫌疑,可我为什么要说?”

  “你,你不知道他是沈玄的娘吗?”

  “知道,又不是我的娘,关我何事?”

  这样无情的口吻,冷血的回答,让桓温按捺不住,撸起袖子想要动手揍他,手到半空,想想还是忍住了。

  “沈玄是爹的义子,怎么能说不关你的事呢?他爹为国征战,死于沙场,他的家人不该得到同情和照顾吗?”

  桓熙却依旧冷冷道:“爹只关心义子,不关心亲生儿子,只关心义子他娘,不关心自己的发妻,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桓温面对儿子的责难,难以置信,父子情份怎会疏远到了这种地步?

  他心里觉得委屈,不是自己不关心,而是长年奔波在外,没有机会罢了。

  桓熙生在琅琊郡,自己任太守,当时有的是时间,他也很疼爱儿子,一直都在照料他们母子。可回到建康之后,不是四处征杀,就是倾心国事,很难照顾得上。

  而南康也性情大变,动辄带儿子入宫,即便自己腾出工夫想关心照料,南康也不给他机会。

  等桓熙渐渐长大,他稍稍想要管教儿子读书学业,南康就会跳出来袒护,指责自己当爹的就会训斥儿子。

  的确,因为种种原因,他和儿子相处的时日是少,可毕竟,血浓于水,父子骨肉相连。

  桓温认为,儿子这么大了,该懂事了,应该会体谅父亲的苦衷。只是事与愿违,父子天伦渐行渐远。

  桓冲在一旁听不下去,劝道:“熙儿,你怎么能跟你爹这样说话?没有你爹,你的爵位从何得来?”

  “哼,这爵位不要也罢,我不稀罕。”

  桓冲闻言怒道:“你已经长大成人,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大不孝!”

  “我不孝,可爹呢,他和褚家相斗,害了祖母,这是孝吗?他不关心亲生儿子,这是慈吗?”

  桓熙桀骜不驯,毫不示弱。

  桓冲火气腾一下窜上来,指责道:“你爹为国九死一生,你居然毫不体谅。你孝顺,那你在祖母面前尽过几次孝?你爹身陷囹圄,你为他做过什么?你爹为你祖母守丧三年,你来看过他一次吗?”

  桓熙嘴角一扬,虽然无语,但仍不服气。

  桓温心如刀割,想来真是寒心,忍着愤怒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爹不关心你,那你说,要怎么样关心才算关心?”

  “爹现在在朝堂说一不二,可孩儿还蜗居在这小小的丹阳府,做个微不足道的芝麻官,让我当个府尹或者是属官,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桓温原以为儿子会说出什么大道理,原来是想以权谋私。

  “你年纪还轻,应该脚踏实地,慢慢从小事做起,爹若遂了你,那别人会怎么看?他们会说爹任人唯亲,以权谋私,那爹还有什么公信?这新政还怎么推行下去?”

  “新政新政,爹既然什么都给不了孩儿,那就忙你的新政去吧,孩儿要下值了。”

  言罢,连礼都没施,便出门而去。

  桓温愣怔无语,伤感至极,眼里噙着泪珠,颗颗滚落。他真的失望了,无语了,伤心了,连动手教训儿子的心思都没了。

  “南康啊南康,这就是你溺爱袒护之下教导出来的儿子,你娇惯纵容下培养出来的儿子。慈母多败儿,你,你这是害了他!”

  遭儿子重创的伤感之情尚未完全平复,司马奕又闹腾起来。

  他派出内侍从蜀地采买了几大车精美昂贵的蜀锦,还有从岭南进贡的琼簪玉箸,越地缝制的珍裘绣服。

  桓温犹豫了两日,觉得有些尴尬,有点为难,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来到宫中。

  他要提醒皇帝,此风不可长。

  “历观帝王,未尝不以俭朴兴,奢侈亡也。汉文帝身衣弋绨,以韦带剑,慎夫人衣不曳地,惜五十金而不为露台。蜀汉昭烈帝取帐钩铜而铸钱,以充国用。还望陛下居安思危,勤俭治国,以为天下臣民表率。”

  桓温苦心劝谏,诚恳陈情,司马奕心里却暗自得意。

  “大司马拳拳之诚意,朕深为感佩。可后宫妃嫔两年多来未置办新妆,未添置饰物。她们暗自垂泪,说贵为嫔妃,还不如富户人家的妻妾。朕闻此也是心有不忍,没成想还是触犯了大司马的禁令。”

  “陛下言重了,臣实不敢当,这样吧,一会便让军士放行。”

  司马奕犯难道:“爱卿有所不知,后宫之事,乃是朕之家务,就是清官也难断,唉!”

  桓温慌道:“臣只是冒死谏言,并无干涉后宫之意,还望陛下明鉴。”

  “大司马匪夜不懈,为新政鞠躬尽瘁,朕怎能添乱。今后一定约束后宫,克勤克俭,大司马放心吧。”

  桓温惆怅着离开了宫城,心里觉得不是滋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应该能拿捏到尺寸,把握好火候,会有办法的。

  但是,那个人最近好像一直在有意躲避自己,躲在新政阵后。

  正巧,刚出了宫城,就碰上了要找的人!

  “天色尚早,王爷这是要下值?”

  司马昱面有病态,无精打采道:“是大司马啊,本王今日有些不适,便想早点回府歇着。怎么,大司马有何吩咐?”

  “岂敢岂敢!”

  桓温知道,司马昱是皇帝的红人,又是宗室,办事比过去沉稳得多,便把心中的忧虑说了说,想听听他的高见。

  “哎呀,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本王对七项事宜疏极力拥戴,十分赞同。”

  司马昱先是迂曲一番,又表态道:“你我皆为朝堂股肱,本王又是皇族,焉能不盼着大晋江山稳固,国运昌盛?所以,推行新政,但凡需要尚书台支持的,本王亲力亲为,绝不敢懈怠半分。”

  “桓某多谢王爷鼎力相助!”

  “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何必言谢?刚刚大司马所忧虑之事,本王感同身受,可又觉得十分尴尬。”

  “尴尬何来,请王爷明示。”

  司马昱犯难道:“如果为圣上说话,则违背了本王支持新政的初衷。可若为大司马张目,一味犯颜直谏,便有恃直邀宠藐视龙威之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王又没有大司马之胆略魄力,只好躲在一旁,并非故意缩在后面,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司马昱自承缺失,直言不讳,颇有诚意。

  桓温也认为,对方这番话非常实在,并非矫揉造作。

  司马昱继续言道:“比起成皇帝和穆皇帝而言,当今圣上虽说不够勤勉,不够睿智,但与前几年相比,还是大有长进的。所以本王以为,只要能有中正之臣竭力辅弼,尽心规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作为臣子,也要耐得住性子,不能太过急躁。”

  “谢王爷指点!”

  司马昱一番剖析,语重心长,而且提的建议合情合理,切合实际,这让桓温稍稍放下了心。

  “大司马之忠心感天动地,本王一定会携手并肩,为新政而奔忙。大司马也请宽心,好在现在朝堂没有奸人佞臣,不会有人影射你我挟君弄权的。”

  “既如此,桓某就心定了,告辞!”

  桓温走后,司马昱长长出了口气,手心攥出了汗。

  原来,他今日提早下值,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又去了国史馆,查到了成皇后的底细!

  司马昱惊了一身冷汗,原来,他俩从前还有过这样深的渊源!

  难怪桓温不惜为一个没落的前皇后而开罪褚家,还当着她的面亲自斩杀褚华,率雄师入城。这是要告诉成皇后,告诉全天下人,谁也不可以欺凌她。

  不用说,褚蒜子对此事一定知情,否则不会恨屋及乌,百般刁难她。

  这样说来,桓温对褚蒜子的仇恨不会结束,有了这一层过节,自己今后便可利用桓温的势力来打压褚蒜子。

  这样的话,皇帝便可从中胜出,自己也则水涨船高。况且,蛰伏岳州的四哥司马晞,更会唯自己马首是瞻。

  今后这朝堂之上,自己将一言九鼎,呼风唤雨,不君而君,或许会更加接近深藏内心的那个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美梦!

  尤为可喜的是,桓温方才话语中所透出的那番忧虑也让自己发现了机会。

  他隐隐觉得,桓温呆在这火山口上炙烤,快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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