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大晋衣冠

第三百二十三章 绵绵无绝期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97 2024-07-06 15:19

  “爱卿,你终于来了,朕把这最后一丝气力留给了你。你若不来,朕难以瞑目!”

  桓温心痛的看着骨瘦如柴的成帝,失声痛哭。

  “陛下,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说过,要率臣等励精图治,复我大晋荣光,开我大晋盛世的吗?为何要早早舍臣而去?”

  成帝没有回答,他呼吸急促,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

  可还是觉得不甘,积蓄着气力,艰难的说道:“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爱卿这些年,历经磨难,苦,苦了你了!”

  “陛下快别这么说,这些都是为臣的本分。”

  “不,朕要说,爱卿,朕崩后,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爱卿体谅,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为!”

  “陛下,折杀臣了。陛下深思高举,皆为明智之策,臣实不敢当。”

  桓温只顾痛哭,未曾想过,皇帝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以为就是临别时的客套之词。

  成帝眼角渗出晶莹的泪花,目光瞥了一下芷岸,用手指指了一下桓温。

  芷岸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说,有很多话他已经和臣妾说过了,让臣妾今后有机会再和你说说,他说他没有力气再重复了。”

  桓温使劲的点头,说不出话来。

  芷岸心情复杂,看了桓温一眼,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还有……”

  桓温听完,除了悲天抢地,除了肝肠寸断,什么也没剩下。

  “陛下!”

  “陛下!”

  成帝忽然浑身哆嗦,喉咙间咕隆咕隆的,胸口起伏不平,伸出瘦弱纤细的双手,不知想要干什么。

  “朕有负于你,再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你要答应朕,莫负了朕,莫负了大晋。给朕,守、守好,这半壁河山!”

  “陛下,陛下!”

  成帝双目怒睁,带着悔恨,带着不甘,带着满腹未竟的宏愿,带着一腔无限的悲凉,抛下了挚爱的皇后和亦臣亦友的桓温,抛下了所有的负累,气绝身亡!

  尤其令二人感怀的是,他咽气前一手拉着桓温,一手拉着芷岸,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让他俩的双手渐渐靠近。

  他是想,让桓温和芷岸能够手拉着手!

  但是,就差了一口气,就差了一拳的距离,他的双手松垂了下来,落在榻上。

  成帝下葬,康帝嗣位。式乾殿上,康帝和褚蒜子接受众臣朝拜,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开始了。

  “诸位爱卿,先帝中道崩殂,百事待兴,朕才浅德薄,力有不逮,然赖先帝之重托,诸位之拥戴,不得已坐上这龙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思前想后,越想越担忧。”

  庾冰恭维道:“陛下过谦了,陛下乃先帝同母弟,血浓于水,深得先帝信赖,且年轻有为,圣姿聪颖,圣光烛照,臣等得以辅佐,真乃三生有幸!”

  “朕初登大宝,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今后朝政之事还望诸位同舟共济,竭力辅弼。”

  “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本宫听闻,自成皇帝立储以来,各地纷纷奏报祥瑞之事,可有此事啊?”褚蒜子看着庾冰问道。

  “启禀皇后,此言不虚。尚书台接荆州奏报,襄阳郡荒田之中,出现嘉禾,一茎九穗。还有滁州府奏报,乡野之中发现有神兽出没,似乎是麒麟再世,上天示吉,将赐福我皇帝陛下和苍生万民啊!”

  “天将祥瑞,此乃陛下之福,陛下能登大宝,其实乃是天意!”

  褚蒜子笑容灿烂,她的话比康帝还多,无非是想告诉群臣,司马岳的继位,不单单是成帝的意思,更是上天的意思。

  “依臣看,祥瑞之事还应慎重。昔日汉文帝据已成之业,六合同风,天下一家。而贾谊上疏陈当时之势,犹以为譬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

  康帝司马岳还想谦虚几句,不料何充却不给他面子,当廷反驳,令举座皆惊。

  “此言是在告诫,存不忘亡,安不忘乱。愿陛下居安思危,不忘履冰之戒,无信祥瑞之言。”

  桓温更觉得祥瑞纯属无稽之谈,成帝励精图治这么多年,都无祥瑞出现,康帝甫一登基,就到处出现祥瑞,上天也太不开眼了吧。

  于是,他也启奏道:“臣赞同何大人所言,朝廷咏康哉之歌,山薮无伐檀之人,此皆天下臣民所期望。陛下初践阼,未发无讳之诏,未置箴谏之官,山河未变,世事未改,祥瑞从何而来?”

  康帝想了想,也觉得莫名其妙。频频出现的祥瑞,怎么自己没听说过?

  “诸位爱卿各有道理,不过祥瑞之事还须仔细审慎,今日就不议了,退朝。”

  退朝之后,庾冰和何充被单独留下,康帝走下御案,来到二人之中,居然行起了礼。

  吓得他俩连忙回礼,战战兢兢道:“陛下使不得,哪有君王给臣子行礼,折煞臣了。”

  “两位爱卿不必谦让,此时殿上又没外人。于公,两位皆是顾命大臣,论私,一位是朕的舅舅,一位是朕的姨父,担得起,担得起。”

  言辞恳切,两人才勉强心安。

  “之所以把两位留下,实是想表达朕之感佩之情。朕继皇位,乃二位爱聊之力。”

  庾冰听闻,满面骄矜之色,自以为受之无愧,很是享受。

  不料何充却一本正经,言道:“陛下龙飞,乃仆射庾冰一人之力。若依愚臣之意,陛下就不能君临天下了。”

  康帝面有愧色,唯有讪讪而笑。

  何充当初是坚决拥护成帝,要立琅琊王司马丕的,所以,他不敢居功,更确切的说,不想和庾冰为伍。

  “陛下,老臣敢问,对成皇后如何安排?”

  “这个,朕早就想好了,成皇后仍居芷宫,抚育琅琊王,朕还要封皇兄次子司马奕为东海王,一切供奉照旧。”

  “臣谢陛下宽厚,还望陛下上承先帝遗志,下抚苍生民瘼,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再创大晋辉煌!”

  庾冰反驳道:“何大人,此言谬矣。一朝天子一朝事,哪能因循守旧,固步自封。陛下新即位,当然要因时制宜,顺势而为!”

  何充冷冷道:“咸康新政革除时弊,顺应民心,怎能是因循守旧?”

  “可现在不是咸康之时,陛下有陛下的时代!”

  康帝留下二人,是奉了皇后褚蒜子的意思,要他拉拢两位重臣,今后治理朝政会顺利得多。

  结果,何充不给面子,反而和庾冰争吵,打乱了康帝的思路,不知该如何收场。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满朝之中,就你我君臣三人最为亲近,有事好商好量,何必吵个不休,让外人笑话。”

  出了朝堂,何充早就把刚才的争执抛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回府之后,就净手净面,换上僧衣,刚迈入佛堂准备诵经,管家来报,府外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领到佛堂见我,去把府门关上,今日概不会客。”

  “拜见大人!”桓温进入佛堂,毕恭毕敬的施礼。

  “你要是再不来,你就不是意气风发的桓将军了。这些日子,你怎么能沉得住气?”

  何充指了指面前的佛像,笑道:“难道你有佛祖的法力,可以笑对世间万事?”

  “大人见笑了,满朝之中,只有大人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下如今只是一尊泥菩萨,稍微有一点风雨,就会土崩瓦解。所以冒昧前来,想讨教一些几十年的往事,望大人不吝赐教!”

  “颍川士子?”

  何充听完了桓温的叙述,觉得有些离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官从未听说过,这应该不是什么人的名讳,因为颍川藏龙卧虎,读书人众多,出将入相者比比皆是,那里出来的读书人都可以自称颍川士子,没什么奇怪的。”

  桓温一听,很失望。

  按照仙长说的时间,颍川士子来到句曲山,应该在三十多年前,如果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朝堂上恐怕只有何充这样年岁的人还能有印象。

  不料,他乘兴而来,要败兴而归。

  接下来,何充说了一句话,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对了,本朝之中也有颍川人氏。”

  “谁?”

  “青溪桥庾家就是颍川人氏!”

  “大人,此话当真?他们不是一直自称京师人士吗?”

  “当然当真,那是老夫舅子家的事,还能有假?他们是在颍川陷入赵人之手后才迁入京师的,怎么,你怀疑是他们?仅凭颍川士子这个说法,也太儿戏了。”

  桓温非常欣喜,又问道:“那大人可知高士葛洪?”

  “葛天翁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元皇帝登大宝前和他就有私交,葛仙翁还赠送几粒还魂大转丹给皇家,救了太后,还救了国丈杜艾。”

  “大人可知庾府父辈人的情况?”

  庾家父辈,何充就知道庾冰的父亲庾琛,那也是自己的岳丈,年轻时是颍川当地的佼佼者,听说曾散尽家财助元皇帝起事。元皇帝称晋王后,他便辞官不做,闲云野鹤去了。

  后来,就没有了消息,何夫人亡故前曾说起过她的父亲,好像是死于一场灾祸。

  不过那时候除了庾亮,庾冰几个人年纪还不大,无从知晓,长大后也没人提及,好像有什么隐情似的。

  “敢问大人,令泰山何时仙逝的?”

  “这个记不大清了,大概有十七八年了吧,听说连丧事都草草了事,只有庾亮一个人知情,他连几个弟弟都没告诉,自己一个人回家安排了后事,记得当时内人还记恨此事。”

  桓温一怔,疑虑更深了。

  庾琛过世的时间基本和仙长的推断不相上下,而且,皇亲国戚过世,朝廷都要下恩旨赐谥号加荣封的,庾亮为什么悄悄回乡,偷偷安葬?

  这本身就很奇怪,即便寻常乡野之人,遇到丧事也断不会如此行事。大晋虽说玄学风起,世俗大变,但祭葬之事还是马虎不得的。

  “怎么了,你问这些作甚?”

  何充很好奇,因为关于颍川士子偷炼毒药之事,桓温并未告诉他,只说了个大概,一些关键情节并未吐露。

  另外,桓温担心连累到何充,他毕竟是庾家的女婿。可是,能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的,朝堂估计只有何充一人了。

  “下官无意隐瞒,但时机不到,暂时还不能相告,请大人见谅。”

  “知道你有苦衷,老夫相信你,一定为你保密。”

  “谢大人体谅,下官告辞!”

  桓温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心里除了恐惧,还非常愤慨,抱拳作揖,转身离去。

  那个颍川士子,莫非就是庾冰的父亲?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