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直在门外偷听?
桓温扔掉拄拐,不再多想,或许是自己喝多了,反应得慢了,侍女手脚麻利,主子应该肯定才对。
灯也没点,他就和衣而卧,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
“臣能!”
他知道,自朝堂上的这句惊天一语,桓府就成为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绞尽脑汁想要渗入进来打探消息。
一方盼着尽快查明真相,一方则会处处阻挠破坏。而自己三天之内,稳如泰山,他们肯定比自己更着急。
这不,王内侍就带来褚蒜子封官许愿的口信,随后还探访了府外的侍卫营帐,无非是帮着褚蒜子叮嘱中军的领队尹副将,要全力保护自己的查访事宜。
有一点,桓温现在还不理解。
照理,自己府内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双方极力捕获的线索,从而及时部署他们的计划。
可是,庾家似乎没有动静,这不应该呀,难道他们胸有成竹,或是根本不介意自己的惊人之语?
桓冲此行能否诱敌上钩,还有没有什么意外的危险?
桓温有点不安,因为庾家没有动静实在令人生疑。他起身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在庭院中踱起步。
心想着,不出所料,南康明日肯定又要出门了。
突然,一些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桓温听力过人,纵然声音细微,还不时伴随有鸣蛩的叫声,但仍然依稀可辨,那是在西院墙附近。
桓温轻抬脚步,向那边靠近,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声响的源头。
面前有一堵墙,是府中的出恭之所,难道里面有人?可里面并无烛火。
桓温思忖着,身体一侧,想伸头张望一下,不料,里面猛地窜出一个黑影,桓温躲闪不及,和黑影撞到了一起。
“谁?”
“谁?”
二人同时惊问着。
“桓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哦,是大哥啊,今日酒喝多了,睡着之后大概又忘了盖褥子,肚子受凉,不停的叽里咕噜。这不,才摸黑来茅房方便一下。你这三更半夜怎……也来方便?”
“没有,我是担心桓冲,睡不着,才出来走走。”
桓秘安慰道:“别担心了,琅琊郡离京师不是太远,而且又有这么多侍卫护送,不会有事的。”
桓温还是有些不安,揪心道:“若是寻常之事倒也罢了,可这回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人证物证都要靠他去张罗,咳!”
“还有人证?”
“当然有人证,这个人当初见过庾家的人。算了,越说越心烦,回房歇着吧,天快要亮了。”
“好吧,大哥也早点歇着。”
桓秘走出几步,似乎想起刚才遗漏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他猛然间转回头,看着桓温,惊愕道:“大哥,你的拐杖呢?哦,你的腿好了?”
桓温尴尬的点点头,他以为,半夜里不会被人发现。
果不其然,一大早,用罢早饭,南康说宫内几个孩子都在学馆读书,要带桓熙也去看看,于是和晴儿一起坐着马车进宫了。而此时,桓冲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
南康走后不久,桓秘也起身告辞。
“二弟,你急着走作甚,再等上一两日,桓冲就该回来了,咱还得给他接风洗尘呢。再说,你不关心他是成是败?”
“自家兄弟,焉能不关心?只是连着几日秋雨,今日才放晴,货栈里还积压了很多货物,伙计们也做不了主,我得回去一趟。等处理好了,我再回来,分享一下三弟的好消息。”
“好吧,你去忙,大哥就不送了。”
院子里空了,更显得安静了。
“管家,宫内可有消息?”
“回老爷,宫内传信说,圣上好转了些,今儿早上还勉强用了一碗羹汤。言行举止不太利落,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庾冰心里跟猫抓一样,转身从书案中取出那张揉皱的纸笺,放下铜符,细细品味琢磨。
这是皇帝昨日在犯病前的一刹那,偷偷塞入自己手心的,肯定是紧要之语,不然皇帝不会在朝臣在侧时冒险为之。可是,他端详了一夜,仍然不知何意。
庾希从府外一阵风似跑了进来,慌里慌张的。庾冰便知一定是长干里有了动静,所料不错,庾希正为此事而来。
“琅琊郡?”
庾冰惊道:“整个州郡中,若说能宜于隐居又可以修道炼丹之所,只有这一处,那就是句曲山,应该就是那!消息可真切?”
“绝对没错,桓府四周,除了西边的皇城,其他方向早就布下了眼线,孩儿属下的那些好手不会看错的,确确实实看见桓冲带着几名家丁还有一队侍卫向东而去,方向应该就是琅琊郡。”
庾希言之凿凿,又附在庾冰耳边说道:“爹,恐怕大事不妙,孩儿刚刚还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庾冰听得眉头紧锁,肌肉连着抽搐。
“想不到这小子真是命大运好,气数未尽,知道得这么多,而且还一直在蒙蔽世人。哼!知道得愈多,死得就愈快。你既然和我死扛上了,就别怪我到时候将你碎尸万段。”
“爹,孩儿这就带人去伏杀桓冲,叫他们不留一个活口。”
庾冰止住了他,说道:“越是危急,越不可莽撞,凡事要留好退路。像你这样兴师动众冒冒失失的,如果桓冲真的出了事,即便不是你干的,别人也会怀疑到你头上。”
“爹,那该怎么办?”
“你看,这时节秋高气爽,正是郊游狩猎的好季节。琅琊郡地广人稀,尤其是句曲山一带,林深草密,少不了飞禽走兽。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带人去狩猎,伏杀一些猎物回来,尝尝野味,给府中人众解解馋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庾希恍然大悟,喜道:“还是爹的主意好,我这就去。”
“慢着!走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办!”
“爹请吩咐。”
“一是传信爰之,让他做好准备,随时拔营,如若有人不肯听命,则可以这么办……”
“二是派可靠之人将府中子侄辈送至咱家的那处秘密所在,隐匿行藏,好生照管,不可暴露身份。”
“爹,现在就转移族人,这是为何?难道咱们家已经日暮途穷了么?这也太突然了吧,他们不是还没有什么证据吗?”
“非也,爹刚才说了,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事要留好退路,你也一样。这次伏杀,如果事情顺利则回到府里,如果不利则分散隐藏,隐匿行踪,静候爹的消息。咱庾家几十年的基业,不能不慎啊!”
庾希一下子霜打了一样,蔫了,神情萎靡,问道:“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孩儿?爹不说清楚,孩儿不想离开。”
“爹怎会有事情瞒着你,这些全然是她的栽赃挑唆。褚蒜子蛇蝎心肠,还想掌控爹,真是不自量力。希儿,记住爹的话,快去。还有,这次行动或许还有意外的帮手助咱,总之,绝不能让桓冲他们活着回到京师。”
“意外的帮手?”庾希奇道。
庾冰当然不能告诉庾希更多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至今只有庾翼和他知道。从荆州回来时,庾冰就和盘托出,准备另立司马昱。
一则,司马昱和明帝同父异母,感情并不深厚,和成帝血缘更为疏远,对两位先帝遇害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反而会因为得到了从未企及的富贵,得到了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皇位而对庾家感恩戴德。
二则,庾冰已经发现,褚蒜子看似冰清玉洁,实则毒如蛇蝎,绝不能同富贵!
“晴儿,学馆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车向褚蒜子寝宫而去的路上,南康公主好奇地问着。
“回禀公主,是上次入宫时皇后娘娘讲的,皇室里几个小公子都在进学,说是师傅教得好。熙儿公子进入学馆,既能增长学识,还能和几个表兄表弟亲热亲热,一举两得,多好呀。”
“哟,晴儿越来越会做事了!”南康夸赞道。
很快到了褚蒜子寝宫外,看见王内侍从宫内出来,见到南康,赶紧将公主迎进宫内。
蒜子看见南康,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面有戚色,南康便知是受皇兄病体忧愁,姑嫂二人聊了几句,南康便独自进入内室探望。
桓温开始行动了,尹侍卫那边,王内侍也递上了话,褚蒜子愁眉舒展,又略带隐忧。
桓冲的方向是琅琊郡,但具体在哪,是什么计划,都非常隐秘,自己一无所知,只能被动的等待结果。
主动权攥在他人手里,这可不是她的性格,因而心里踌躇不定。
她不相信庾家一无所知,于是转身唤过王内侍,吩咐道:“去通知武陵王,让他派人也去琅琊郡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大有斩获!”
再说桓冲,带着五十名大内侍卫,还有十几名家丁,其中大都是酒楼里的乞活军兄弟,自拂晓悄悄出发,分散出城,一路疾行,进入琅琊郡境内后便放慢车速。
不急不缓,直至午时,才到了句曲山南麓。
桓冲选择了一处恰当的地方,在两片林子中间,远离官道,较为隐秘。
然后招呼车马停下,吃些干粮,歇歇脚,严令诸人不得喧哗,不准生火,以免引起过往行人注意或者惊动了当地官府。
和几个兄弟计议已定,桓冲见时辰不早,四周毫无异常,便走到侍卫中间,言道:“尹侍卫,我这就带几个家丁上山,烦劳各位在这等候,做好接应。”
“桓公子,为何撇开我等?此行任务紧要,我等不仅要护卫桓公子,还要保护山上的证据,所以,还是随同你们一道上山为妥。”
“兄弟误会了,非是要撇开诸位,只是这山道曲折蛇行,深邃陡峭,怕侍卫兄弟有个闪失不是?”
尹侍卫拱手道:“多谢公子美意,末将皇差在身,不敢不小心谨慎,万一出了纰漏,末将吃罪不起。”
桓冲沉吟道:“这样也好,那就请派两人随同我等一道进山。对了,还请侍卫大人多派些兄弟,四处盯着点,看看周围有无动静。”
“公子放心,这些事就包在我等兄弟身上。”
这个侍卫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下来,他以为,在这里,还没有人敢打皇家侍卫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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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以为,没人知道句曲山所藏的秘密,其实,各种消息已经传到了各方的耳中,这里已经没有了秘密。桓冲能完成大哥交代的使命吗?敬请您的关注,感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