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道:“郑荣兄弟所言我心中清楚,这高衙内定会去寻我那本官,我本不想生事,可那衙内欺人太甚,林冲得两位兄弟相助,在此多谢,如今大错已成,两位兄弟可自顾去了,那高太尉问起,林冲一人担着便可,莫要误了二位兄弟。”
郑荣道:“这是哪里的话,若非教头,我尚且不知是否饿死在这东京,如今怎么独自去了。”
鲁智深也道:“洒家也不惧他,他若来了,洒家便拧了他的脑袋。”
林冲道:“二位兄弟不必如此,此事皆因林冲而起,不该让二位与林冲同受这罪过。”
鲁智深道:“教头怎的婆婆妈妈的,你唤豹子头,怎得半点豹脾气没有,洒家这便返回杀了那厮,你我兄弟离了这鸟地方便罢。”
郑荣点头道:“提辖哥哥所言不差,王教头只因其父打了那高太尉几杖,便记恨于心,我等今日打了衙内,他定也会怀恨在心,不如斩了他,一了百了。”
正在三人边走边议之事,这街上却有人识得林冲,上前拱手道:“教头今日怎得在这附近,快,与我吃上三杯。”
林冲拱手道:“原是陆兄,我在此拿几个泼皮,不想被其跑了,陆兄在此何故?”
陆虞候道:“我去祭拜家父,刚好回来。”
林冲道:“既如此,我与两位兄弟还有其他事要办,吃酒之事,还得待到他日。”
陆虞候叹道:“哎,你我一同长起,如今却终日不见,吃杯酒都要选个时日,罢,罢。”
林冲忙道:“今日未曾与兄长吃酒,实属抱歉,待他日定给兄长赔个不是,多吃几杯。”
陆虞候虽有不舍,但也无法,只能由林冲三人而去。
三人一路径直往林府而去,入得府内,方才放下心来。
林娘子道:“大哥怎的如此慌张,二位叔叔也是如此。”
林冲道:“大嫂去准备些酒肉,我与二位兄弟还有话说。”
林冲支走了林娘子,这才转过来:“二位兄弟,我林冲死不足惜,只可怜我这娘子,我这就前去与我那本官认错,他要杀便杀,那时只劳烦二位兄弟能好生看待我家娘子。”
郑荣道:“教头不必着急,那衙内想报仇也需有个借口,我等闭门不出,看他有何法子,待过上几日风头去了,我等再出门不迟。”
鲁智深道:“郑荣兄弟所言极是,我等本分行事,他又如何。”
林冲闻言也只得点头:“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接连数日,郑荣也暂不出发,留在林府,与林冲吃得七八天酒。
正在这一日,鲁智深回了大相国寺,只剩林冲郑荣二人吃酒,却听得门首有人叫道:“教头在家吗?”
林冲和郑荣以为鲁智深前来,出门看时,原是陆虞候,林冲忙道:“陆兄何来?”
陆虞候道:“特来探望,那日你言吃酒,如今过了七八日不见消息,连日街前都不曾见?”
林冲道:“有我一兄弟前来,在家吃酒吃得多了些罢了。”
陆虞候道:“你我同长,教头兄弟便是我兄弟,今日闻那樊楼开的,特来请教头吃上几杯。”
郑荣道:“陆兄少坐,先拜茶后再去不迟。”
陆虞候笑道:“这兄弟却也有趣,那便少坐。”
陆虞候与林冲坐得,郑荣托辞与锦儿拜茶,实则探听底细。
只因这陆虞候为何早来不得晚来不得,非在这个当口前来,他也是高太尉手下,怎会不知林冲打了那衙内。
郑荣寻得锦儿:“那陆虞候你可见过?”
锦儿道:“那陆虞候与林官人是发小,同长起来的,有何事?”
郑荣摇头:“不曾有事,我且吩咐与你,待会我与哥哥去樊楼吃酒,若是家中来了泼皮无赖,你可前去樊楼寻我,若是我与哥哥不在樊楼,你便去大相国寺找鲁提辖,可听得明白?”
锦儿点头:“听得明白。”
郑荣道:“既如此,那便拿着茶水,我也好在前堂有个交代。”
锦儿拿了茶水,递与郑荣,郑荣来到前堂,与林冲陆谦吃了茶,便往樊楼而去。
几人来到樊楼前,陆谦笑道:“这樊楼今开,我等兄弟上去吃上几杯。”
几人上了樊楼,占了个阁儿,唤酒保取得好酒,又有当下果子下酒。
郑荣靠在一旁,看二人叙说旧话,林冲叹得一口长气。
陆虞候道:“兄长何故叹气?”
林冲道:“贤弟有所不知,男子汉空走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这等腌臜之气!”
陆虞候道:“如今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可以兄长手段为最,又蒙太尉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林冲将高衙内戏林娘子之事说了一遍,陆虞候忙道:“衙内必然不认得嫂子,如此也不打紧,兄长也不必忍气,吃酒便可。”
林冲正要吃酒,郑荣却道:“陆兄,你认得那衙内?”
陆虞候道:“自然识得?”
郑荣又道:“我闻前些日子那衙内被人闯了府衙,还挨了揍,不知是真是假。”
陆虞候道:“此事勿要再提,衙内确实被人闯了府衙,不过却不知那贼人今在何处?”
郑荣闻言,不禁苦笑,心中暗道:既知那厮挨打,怎会不知是我三人为之,嘴上糊涂,心中却明的很,此事必然有诈。
正在这时,锦儿来到樊楼:“官人,郑家叔叔,快快出来。”
郑荣与林冲识得锦儿声音,出得阁外,见锦儿行色慌张,郑荣便知大事不好。
郑荣让锦儿喘口气,方才道:“做甚么?”
锦儿道:“方才你二人与那陆虞候出门吃酒,没半个时辰,便走一汉子慌慌张张进来,对林娘子说他与陆虞候是邻居,教头吃酒闷倒在地,叫娘子前去视看,不曾想我与娘子在那汉子指引之下,至太府前小巷内一家人家;上至楼上,只见桌上摆些酒食,不见教头与你,复又下楼,只见那日在岳庙那后生拦住去路,请得林娘子上楼,我因为仆,所以不得上楼,可听得娘子惨叫,方才知出了祸事,这才想起你所言之话,来樊楼找你。”
林冲听罢,也顾不得他人,三步并一步,跑到陆虞候家,抢上胡梯,却关着楼门,只听得娘子娘子叫道:“清平世界,怎的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
林冲闻林娘子声音,叫道:“大嫂开门!”
林娘子听得丈夫声音,只顾开门,衙内闻林冲声音,吃了一惊,开了楼窗,跳墙而去。
却不料刚跳下来,便被郑荣一把抓住,郑荣提其腰带:“可还认识你家爷爷?”
衙内抬起头来,见正是那天闯府打自己的贼人,不过心中清楚,嘴中却道:“识得,识得,小人自然识得爷爷。”
郑荣笑脸相对:“你这厮大路不走,从天而落,差点砸着爷爷,该如何?”
衙内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郑荣道:“我知你是个衙内,还是那高俅的义子,今日不言其他,看在那太尉面子上,你告诉我那陆虞候可知道今天的事?”
衙内忙道:“知道,知道。”
郑荣推搡一把,却将衙内推到墙上,那阁楼之上的林冲,自然也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下便将陆虞候家砸了个干净,搀着林娘子下了楼,至衙内面前:“你若说为真?”
衙内见林冲怒目而视,不敢多言,只道是。
林冲手握长拳:“那日我本想打你一顿,看在本官面上,饶你一次,你让泼皮在我府前闹事,郑荣兄弟又饶你一次,今日你竟敢与陆谦合谋,坐下这等事来,我便饶你不得。”
只见林冲长拳落下,打在那衙内身上,下得三五拳,那衙内口吐鲜血,竟昏死过去。
林冲见衙内昏死,抓其衣襟:“你若要死,那林冲便送你一程。”
一脚复去,只见那衙内口中鲜血直流,血中又有不少苦胆汁水,林冲又打了三拳,这才罢手。
郑荣见那衙内出的气多,进得气少,知是命不久矣,忙道:“哥哥打死衙内,恐此地留不得了,快快与我回府收拾收拾,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林娘子与锦儿在一旁吓的傻了过去,倒是林冲镇定自若:“我杀得这衙内,便杀那陆谦。”
郑荣见林冲如此说到,知是心中忍气太久,爆了出来。
只见林冲从怀内取出一信件来:“我林冲早就料定今日,今日我休书一封,与娘子再无瓜葛,我所做之事,皆一力承担,只劳烦郑荣兄弟,帮我带娘子远离京师,找个落脚的地儿。”
林冲言罢,丢下休书,又自腰间拿出解腕尖刀来,径直往樊楼而去。
林冲返回樊楼,却不见了陆虞候,见桌上刚倒下的酒还未吃,林冲端起便吃了几碗,又往别处而去,寻那陆虞候。
林娘子此刻哭的梨花带雨,不曾想林冲竟休了自己,一旁锦儿抱着林娘子,急忙劝慰。
郑荣见一旁躺着那快死了的衙内,对锦儿道:“小娘子,此处不可久留,你带林娘子去大相国寺找提辖哥哥先安顿下来,我去照看教头;林娘子放心,我此行绝会将教头哥哥带回来给你认错。”
锦儿搀扶着林娘子,道了句:“你也好生小心,我等你回来。”
郑荣道:“快些去吧。”
见锦儿扶着林娘子而去,郑荣先回了林府,取了盘龙棍,这才上街。
恰至阅武坊巷口,遇见林冲,只见林冲正与一穿着旧战袍的大汉说着。
郑荣走上前去,只听那大汉说道:“我这刀索价三千贯,实价两千贯。”
林冲道:“这刀是值两千贯,可我只能给你一千贯,要不你等下个识主。”
那大汉道:“我急用钱,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
林冲摇头:“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大汉又道:“金子做生铁卖,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将腰间钱袋拿下:“与你讨价只为看你实不实出,这钱袋内多的你也不用还了。”
林冲得了宝刀,便手提刀而去,郑荣跟在后边,凭林冲提刀而去,也不惊扰。
行至夜晚,却不曾见那陆谦,林冲又饥又乏,只得先回林府。
郑荣来到近前,掌了灯,又拿了好酒:“哥哥吃些?”
林冲道:“那便吃些。”
林冲吃了一碗,道:“我娘子今在何处,兄弟可安排妥当?”
郑荣道:“已去大相国寺找提辖哥哥。”
林冲闻言点了点头:“兄弟不走?”
郑荣摇头:“我告诉林娘子必要带你回去,怎能食言!”
林冲道:“我杀了那衙内,又要斩那陆谦,恐活不了多久,兄弟被我拖累,林冲心中不忿,兄弟吃完酒,不如先去。”
郑荣道:“哥哥誓要杀那陆谦?”
林冲点头不语,只顾自己吃酒。
郑荣见此,也不知该如何劝诫。
次日,只见林府上下多了二十余人,皆穿官衣,将林冲与郑荣横推倒拽,至庭院之内。
只见高俅身穿华服,站在庭院,一脸怒气未消:“好你个林冲,身为禁军教头,法度怎还不知道,竟仗着手段打伤我儿。”
高俅喝叫左右军校,就要斩了林冲。
林冲大笑:“那衙内该死,此事乃我林冲一人所为,放了我这兄弟。”
高俅喝道:“你这贼配军,还敢在此胡言。”
林冲顾了两眼左右军校:“我林冲唤豹子头,实为禁军教头,你这二十余人,岂能拿我,若放不得我兄弟,今日连你也斩。”
高俅冷喝道:“贼配军,我看你这厮酒还未醒吧。”
林冲脸上现出一笑,突然弯下腰来,只落下两拳,便打得左右军校起不了身。
抢过配刀,直指面前高俅:“你放不放得?”
高俅见林冲勇武,只好作罢:“你既愿一人承担,我也不便牵扯他人,你去便是。”
林冲道:“郑荣兄弟,林冲将死,不能连累与你,你且去吧。”
郑荣一笑,上前两步,却打了那高俅一拳:“现在我与哥哥同罪,去不得了。”
林冲道:“兄弟这是何故?”
郑荣接着一拳,打翻一个军校,抢了佩刀,也架在那高俅前:“让人将我盘龙棍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