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
张邦卿佩好长剑出门后,打算直往灵武而去,却在路边窥到了些消息,便临时改了道,向着江陵城出发。
此时的江陵城守卫极严,十几个披甲大汉在城门口执戈守着,城墙上还有数十人在那儿巡逻,好似在防着什么似的,那般郑重与严密。
张邦卿一幅先生模样,虽然腰间佩了一把长剑,但因大齐读书人本就爱一副书剑走天涯的打扮,这些守卫便见怪不怪,只警告了一番便让张邦卿进了城。
进城后,城里的行人虽多,却已没了那种大齐盛世之时的从容神气,反而个个苍皇失措,苦脸愁眉。
张邦卿找了个酒楼,要了个房间后,便点了几样菜一壶酒,回房等待去了。
酒菜饱腹,一夜静过。
白云悠悠躺在天上,日头已偏上屋檐,张邦卿将旧青袍换下,又穿着另一件青色衣,而后就那么静静地靠在一处柱子前,手持酒壶,默默地看着街上,散闲得像是那无事可做的青皮。
过了不知多久,从县衙的监牢方向驶来了一行押送犯人前往城门的车队,本来人流密集的大街,瞬间被那些衙役给占领,并且将人呵斥到了两旁。
前边衙役开路,后边衙役防卫,中间数十个执刀握枪的彪悍军卒立于囚车左右。
却不知囚车里是何等人物,竟能在被叛军占领,已有数千兵马镇压的城中,押送时也要如此动作,小心得像是他们方是弱者一般,真真令人面目起敬心向往之。
那囚车上的男子着了一身残破的黑衣,衣上还凝着暗沉沉的血脂,苍髯大胡虽已杂乱却更显得雄武狂放,手上青筋暴起。
纵然押往的是处刑台,那汉子眼神里依然是不屑一顾,睥睨生死之色。
张邦卿看着那囚车到来,看着囚车上的男子,不由得轻轻笑了声,一边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剑,一边一口而尽手上刚打的酒。
酒尽,弃壶,碎声满地!
酒壶碎地声立马惊动了那些军卒,周边的百姓也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极为有默契地一哄而散四处奔逃,生怕被当成了敌人,只瞬息间偌大的街道便空了下来。
军卒围上,张邦卿抽剑傲立,对着那些士兵后的囚车上的犯人朗声道:“宁武痴,好久未见了!”
宁武痴,也就是囚车上的宁痴,听到张邦卿的声音后,抬起头来咧嘴一笑:“老学究,原来是你。”
兵卒们却是不管二人的久别重逢,他们只在乎命令,在乎这个于节骨眼里冒出来的疑似劫人的持剑老书生。
他们列着一种小型的军阵压上前去,衙役则是在囚车旁警惕着突如其来的埋伏,嗯,还有一点就是怕了。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只是个摆设,真正的高手守卫早已隐藏在了暗处。
张邦卿提剑而行,拿出了他当年初次游历长安的那种风采,轻轻的几招,便将结了军阵的带甲士兵给挑翻了。
一转眼间,便到了囚车前。
衙役们内心慌极了,想扔武器又不敢,想上前又害怕,只得畏畏缩缩地在原地举着武器,看着到囚车前准备砍掉宗师铭刻的封禁术的枷锁而无动于衷。
封禁术只会封住受禁者的血气神魂,是兵家的杰作之一,而于封禁术外,只需将载体毁掉便可轻松破解。
张邦卿在李留仙赠的那本群异传里曾见到过有关于此术的信息。
昔有铭纹老者日夜琢石,刻山水鸟兽宫室人物,其形俱备,其神若生,忽有一日,朝暮成道,留一刻纹于石上,触者可封禁神魂气血。世人听知皆远来印之,因之载体浸染未久,未得神异不坏,(铭文不可移动)后为大齐太祖持剑毁其本,颁旨收其流,今只大齐宫中存十余者尔。
所以,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的,说不定日后就要用到这方面的知识了。
正当张邦卿想要砍掉枷锁时,一个角落处突然冲出来几个衣冠华丽的文人武夫。
然后,另一个角落也冲出了几个人。
先冲出来的人中迅速有人来到了张邦卿的身侧。一人用枪及时挡住了张邦卿往下砍的剑,一声铿锵;一人用剑打算从侧面偷袭,却仍被其抽身开来。
而后冲出来的人,也一个个找到了个先冲出来的人,打了起来。
张邦卿感受到有人来后,长剑铿锵,立马向后抽身一走,躲掉了另外一把暗中刺出的剑。
张邦卿看了看一下子就混乱的场面,又看了看站立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
不禁暗骂一声。一个个都找了单个的对手,就给他这个五十四岁的老头子留了两个,虽说年龄比他小了许多,但这气势一看就知道是这里面的强者,老人家难道就没人权了吗?
宁痴看着变了脸色的张邦卿不由地戏谑道:“老学究,你那老胳膊老腿的,可得小心点。”
张邦卿提剑对着二人,听到宁痴的话,也不忘回话挖苦道:“那我也不至于被人捉了去,在囚车里呆着。”
宁痴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哼哼几声,不再开口自讨苦吃了。
张邦卿知晓这两人都是这里面的狠角色,而那些衙役更是跑远去寻守军去了,若到时守军一来,几百人结成军阵,又有这些强者牵制,怕是在场的想逃就有点难了。所以,他打定了主意,速战速决!
张邦卿加大了力量,在二人迎身上前时,却又突然大喝一声,二人不知怎的受了冲击,精神混乱,张邦卿便轻轻将剑一挽,二人登时毙命,空中渗出如雾般的血丝。
宁痴见此,大声笑了起来:“你这老学究,还是这般阴险。”
张邦卿走上前去一剑将枷锁斩断,没好气地道:“若不是老子偷听到一个郡守说逮到一个用戟的一品武夫,若不是他们还要招降你,若不是我觉得他们说的和你很像,若不是我比他们强上那么一点点...怕是在场要救你的那些人没一个能完好。”
宁痴听到张邦卿说的话,虽知道此事是因他大意而造成的,但也小声念道:“你还在城里就动了手,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鲁莽,况且,你那何止是强了一点点。”
张邦卿听到宁痴在那小声嘀咕着自己,不由地喊道:“你还在那干什么呢,还不快去解决那些人然后走了。”
宁痴骂骂咧咧地将放在囚车上的自己的那把长戟提起后,便冲了过去,一时间与那些救援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就那样东倒西歪难以起身了。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没成想突然冒出的老先生如此厉害,十分迅速地就解决了那两个强者。
张邦卿见此,不由得皱眉,大声地对那些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先走先走,这守城大军就快要来了,到时候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完便带着宁痴与身后众人一同越过街道房屋,与正前来的守城大军擦扃而过,将只有寥寥数十人守着的城门口破开,出了城门。
那队伍中疑似领头的戴着面罩的女子走上前来,挽着宁痴的手数落道:“还说是出去见友人,让我放心,哼,囚车里呆得舒服吗?!”
张邦卿玩味地瞧着这一幕,至于其他人则是有的把头低得低低的,好似脚下有什么神功秘籍;有的则向四处张望,十分负责地警惕着;有的则面露欣慰,笑容满面。
宁痴瞧见张邦卿意味深长的笑,不由得心虚了下,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家女儿,心虚什么?便将那面罩女人领到了张邦卿的面前,自豪地说:“老学究,这是我家女儿灵玲,怎样,羡慕吧?叫张叔。”
面罩女人听到父亲的吩咐,便施了一礼,极为礼貌地问了一声好。
张邦卿看着女子笑了笑,扯着嗓子说:“不错,比你老子礼貌多了。”
“来来来,这是我当年在长安得来的一个小物件,不值当什么钱,你便安心拿着。”
女子没有去接那枚刻着龙纹凤印却又被这位叔叔说不值钱的玉佩,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宁痴看着那枚玉佩,落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而后对张邦卿道:“你认真的?”
张邦卿笑着回了他一句:“认真如何,不认真又如何,到了我这种年纪,这玉佩早就只是个旧物罢了。”
“既然如此...你便收着吧。”宁痴对着他女儿点了点头。
几人于此简单地聊了会,便被宁灵玲带着身后众人给领到了城外的坐落在一个地势险峻的山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