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忧拒绝了凤权的好意,他觉得既然来到了这里,便要好好磨炼自己,与营帐里的兄弟们同甘共苦,为国家出力,这样才不会给自己的家族蒙羞。
明个便是军营比试的日子了。不止是宇文忧营帐里的几人,别的营帐里的人也在加紧训练,争取在比试中夺魁,从而提升在营中的职位。
所谓的军营比试便是如此,强者凌驾于众人之上,弱者或被强者杀死,或为强者服务。
夺魁营帐的六名士兵也会根据所胜的场次进行封赏,可为副尉,校尉,中郎将,立得军功后,还可能会拜将封侯,食邑万户。
然而有一点非常特别,那便是营帐一体,不管你在外面多么威风,到了营帐中对待自己的兄弟,则要客客气气,不得打骂,一旦发现了营帐内的人相互私斗,轻责暴晒七日,重责就地正法,以免出去暴露营中之事。
而且营帐内的几人荣辱与共,如果比试中有一人拖累了全队,那只能认命,回去后好好训练他,争取下次变强。
然而有一些胆大的,会收买别的营帐里的人,将自己营帐里的拖油瓶解决掉,对于此种现象,军营里的将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中午,宇文忧几人吃完饭后,跑到了后山训练,这里鸟语花香,最适合稳定气息,放松身心。
正在几人休息时,一人缓缓站起,朝湖边走去,他望着不远处的沼泽,陷入沉思,眼眸里透露出深深的思念。
^盛世繁华,一朝毁,烽火狼烟,帝都破,周域之水红兮,血染而成,周域之民流兮,国已不国。吾能何为?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大志于怀,苟且偷生,倒是悠闲自在。”
湖边那人的话语,引起了宇文忧的好奇,他缓缓上前,问道:^兄台何故神伤?”
湖边之人是营帐内少有的读书人,未到及冠之年,身材矮小,但面貌尚佳,虽算不得是俊俏,但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在营帐内也不常言语,平时躲在角落里发呆。
那人看了宇文忧一眼,随后笑道:^在追忆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以及往事。”
白露缓缓落在湖中央,蜻蜓点水泛起涟漪,水獭也出现在不远处的沼泽地。
苍鹰云集嗜血的世界,远方的太阳给大地带来饥荒,几位年轻人站于林间,遥望远方的营地,那是他们出人头地,升官发财的捷径。
旁晚,宇文忧走出营帐,又看见了中午在湖边的那人,他正在仰望星辰,一轮明月照他身,是那般皎洁。
宇文忧缓缓朝他走去,那人瞟了一眼后,轻声问道:^你见过南周大泽吗?”
宇文忧微微摇头。
那人盯着不远处的天空,若有所思,神情逐渐忧伤,凄凉道:^那里很美,那里湖沼清澈如镜,初春时鸟语花香,浓夏时人群川流不息,暮秋时落叶飞舞,冬季来临后,身穿袄裙的姑娘在那里踏雪,一旁坐着的如意郎君为她抚琴。”
^确实很美。”宇文忧缓缓坐下,仿佛堕入南周大泽一般,闭上了眼睛。
那人的眼角闪过一朵泪花,忧伤道:^可是都不复存在了……”
宇文忧猛地睁眼,望向少年,少年眼眸里还在潜着的泪花被宇文忧看在眼里。
他不由得回忆起前朝的往事,那是太熙元年的事情了。
刚继位的太熙皇帝喜爱征伐,与南楚皇帝联合攻打正逢宫廷政变的南周皇朝,南周本来便是小国,虽然国土富饶,但人口稀少,全国甲兵不过十五万,在两国联军的攻打下,很快便攻入了皇城。
进入皇城的两国联军开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将南周皇宫洗劫一空,皇帝的嫔妃甚至是公主皆沦为了各大将军的胯下玩物,宫女以及大臣之女则被赏给了作战英勇的士兵。
一朝之间,皇城内血流成河,护城河里尸横遍野,湖沼里一片鲜红,腥味冲天,附近的大量动物无故死亡,鱼虾三年不能食用。
南周皇帝以及皇后被梁王朱振涛缢死,大批难民流亡别国,后来乾,楚两国在划分南周疆土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两国皇帝无奈在南周幸存的皇室里挑了一个娃娃当皇帝,实则扶持了一个傀儡,这样,南周的疆域表面还在皇室,实则为二国所共有。
宇文忧顿时明白了这个少年很有可能是南周来的,虽然乾国允许周人入境,但这毕竟是军营,一个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帝亲兵的士兵竟是周人,要是被皇帝知晓了,那还了得。
宇文忧没有细问,而是与他一起感伤,一起追忆那个也曾繁华,如今黯淡的国度,它如迅雷般崛起,也如大厦般倾覆。
次日,空地上人声鼎沸,擂台上的两人来回出招,双方总能轻松化解,相持不下。由于双方拳法单一,导致台下观众无聊至极,纷纷离场,等待着下一场比试的开始。
宇文忧几人还在营帐内,因为他们的出场顺序早已排到了大后天,但几人依然紧张无比,只因这是他们一雪前耻的唯一机会。
谁都不想一直成为弱者,即使成为不了强者,也没有谁想加入弱者的行列。
今天倒有宇文忧的比试,因为他是后来的,其次也是凤权特意安排,他想看看这位伶牙俐齿的驸马爷到底有何本领。
宇文忧被安排坐在床上,强壮男子给他捶背,还有两人给他捶腿,另一人拿来了他珍藏多月的美酒,那位周人正在为他写预祝凯旋的诗词。
^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那位周人拿着纸缓缓起身。
宇文忧接过纸张,惊讶道:^兄台如此才华,为何不去参加科举。”
那人一脸苦笑,将手里的毛笔来回玩弄,羞愧道:^这诗是我誊抄的,我只是在家乡读过几年书,背过几首文学大家的诗句,哪有什么才华。”
^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比,你就是最有才华的,何必看扁自己。”
这句话是强壮男子说出来的,宇文忧很是震惊,他一个只懂用蛮力的粗人,竟也能说出这般安慰的话语,他不由得打算在心底里重新了解这帮人。
果然粗壮的男人最棒!这是公认的事实。
等了几个时辰,终于念到了宇文忧的数字,^五四三八”响彻云霄,众人振臂高呼。
宇文忧竟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感,苦笑着走上擂台。
众人看见细皮嫩肉的宇文忧,瞬间停止了呐喊,转向沉默,还有些人发出嘲笑的声音,唯有营帐里的兄弟高喊加油!场面一度尴尬。
宇文忧不以为然,对着同伴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感,待天空一声巨响,对手闪亮登场,营帐里的兄弟默默放下手臂,连忙退回人群后。
那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狮子头,麒麟臂,老虎眼,吓得宇文忧下意识退后一步,不远处的凤权也在看着好戏,这可是特意为他安排的好对手,此战下来非死即伤,不过凤权特意叮嘱,打个残废就行。
比试刚刚开始,那名男子从后背掏出一把弯刀,虽然装饰俭朴,但锻造精致,刀身刻有梅花。
宇文忧一惊:^还能用刀。”
台下众人一脸疑惑,这是哪来的逗比?
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接剑!”一把长剑直飞擂台。
宇文忧见状慌忙接住,手拿弯刀的男子也趁机袭来,众人料定胜负已分,无精打采的准备离开,他们本以为等了大半天终于迎来了精彩的比武,怎料上台的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对手还是号称大乾十大高手之一的狮子头林开。
突然一声大喊袭来:^他倒下了!他倒下了!”
众人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又瞬间变得目瞪口呆,狮子头竟然倒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感觉刚才转身的一刹那,错过了整个世界。
又有人大喊:^他要站起来了!他能站起来吗?我的天哪!他站起来了。我们的狮子头在被对手瞬秒后,终于艰难地爬起来了!”
随后掌声响起,宇文忧连忙上前再补一脚,那人直接飞出擂台,众人尚未缓过神来,宇文忧早已离去。
不远处的凤权更是震惊,怀疑自己怕不是招来个假的高手,倒不是狮子头不行,而是宇文忧略施小计。
宇文忧曾随师父云游至南蜀,在南蜀的一座深山内,遇到一位暗器高手,有幸习得一招半式。所以在那人砍来的一瞬间,宇文忧扔出了暗器,一根银针,肉眼很难看见。
宇文忧一招秒掉大乾高手的事迹,很快便传遍了营地,都知道了^五四三八”这位隐世高手,同时也引得营地中一大批高手的蠢蠢欲动。
回到营帐的几人对这位新来的兄弟,又增添了几丝好奇,而更多的是夸赞以及仰慕。
强壮男子更是赞叹不已,原来之前都是让着自己,顿时感到羞愧,宇文忧也不好说出自己用暗器一事,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