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北地传来军报,氏罗有异动,陇羡臣留下两千狼骑留守长安,剩余燕城军开拔返回燕城,几日后,宫内忽传李成疯癫,食粪便,不闻言,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皇太后懿旨,让李成远离皇宫修养。然而李成出长安后,车队被截,护卫都被杀死,李成失踪。又过十日,骊王,庐江王,一同起兵,称晋王携魏王矫诏证据,还称先帝死于魏王李安之手,此次不止有骊王,庐江王的十万兵,南疆蛮族还起二十万兵相助骊王,以骊王为首,三王率三十万大军,号靖世军,须臾间占领并未设防的下萧关,围困长安。
正可谓:长安再逢兵祸,边城又起烽烟,登基之路漫漫,天下何日太平。
凛冬未至,长安却覆雪,连降三日的鹅毛飞雪,百里江山银装素裹,将过去的一切腌臜与不堪都掩埋,唯有城头上一排迎风招展的赤色战旗格外显眼。天气骤冷,说话喘气都能呼出几分雾气,生机在这样的天气便显得格外清晰。身着金甲后披锦裘手提金剑,彻夜未眠的魏王在众将簇拥下巡视着插满弓矢的长安城头,他们举目远望,城外十里,是黑压压的靖世军驻地,在这素白的天地间极为碍眼,城下,昨日血战留下的满地尸身如今已经被白雪覆盖,此刻,城门缓缓打开,身着墨绿兵甲旗帜的羌军缓缓出城列阵。空气中的血腥气依旧浓烈,提醒着每一个活着的人,这里,不是人间,而是炼狱。
染血的龙首金鳞盔下,李安面颊微红,双目布满血丝,经历过这些日子的波折,李安脸上的稚气荡然无存,眉眼间尽是肃杀之气,那是历经杀伐和生死之后才会有的煞气,一旁,方申严面有忧色的道“殿下,去往各地求援的使者已经回来了几个,带回的消息不容乐观。距离最近的淮王言他地寡兵少,必不敌蛮军,若来支援,淮地无救,故不肯出兵。南阳王身染疫病未愈,不肯见使者。”
李安冷冷的道:“意料之中,还有么?”
“阳阿太守贺兰千城,亲率属兵六千,昨日已到武关,我已信鹰告知其往肃关与三弟汇合,配合我军行动。汴侯张寻率八千精甲暂时驻扎汾阳,我已飞鹰传令三弟,命其指挥汴侯行动,襄郡太守薛延的五千军在弘郡遭遇靖世军伏击,薛延重伤返回襄郡。其余的几路使者尚未返回。”
“姜离到哪里了?”
方申严掐指算了算“姜离部此次轻装简从,他们从嘉阳关出发已有五日,走羌道向南直插,还需起码十日才到南疆,我已放出风去,说朝廷大军不日即到,必灭之。南疆蛮部此刻十分空虚,必然心惊,我估计,围困长安的蛮部很快就会得到蛮王的撤兵命令。”
“但愿来得及。羡臣伤势如何了?”李安面露忧色的道。
“所幸,民间盛传的神医孙仲慈近日正在长安,在他一番治疗下,总算是把羡臣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孙神医说只需再修养半年,羡臣便可恢复如初了。”
“实为万幸,一定要重赏这位神医”李安沉吟道。
“孙神医不要金银,只有两句诗要我带给殿下,他说,若是魏王他日登帝位,能领悟其中一二,便是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哪两句”
方申严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叠的四方的帛帕,递到李安面前,李安接了过来,轻轻一抖,一阵清爽的药草香气传来,闻之令人提神。米色的帕上只有两行娟秀的字。
“垂眉羹饭少时熟,举目不知贻与谁”
李安看着这两句诗许久,沉默无言,风更烈了,城外乎起吹角战鼓之音,李安手一松,那手帕随风飞出长安城,在漫天飞雪中被风卷上高空。李安看着手帕飞走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金剑。
此时包扎着额头的淳于敬和断了一臂的淳于詹来到李安面前跪道“殿下,末将淳于詹,淳于敬,特来告别魏王。末将此去,定不辱命”
李安走到二人面前,将二人扶起,他看着淳于詹的断臂,眼底有些湿润。他将手中金剑举到淳于詹面前“将军先纵火马计破蛮象,后救羡臣而失一臂,不愧为我大周军神,此剑,为先皇在世时,寻遍天下名铸剑师以天外陨铁锻制,名为定国,闫世嵩曾以为此剑为寻常金物,随手藏于宝库之中,保存于今,今日,寡人将此定国剑赐予你,愿你执此剑,率部破坚阵,斩敌首,护佑我大周百姓安宁”
作为长安一战的降将,属淳于詹和淳于敬声望最高,在魏王赦免羌军前,二将曾将自己捆了来到魏王面前负荆请罪,恳请魏王不要像对待神武军一样对待羌军,羌军善战,入长安后也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魏王深思熟虑后,决定大赦主动来降的羌军,还由淳于詹二兄弟统帅,李安还亲自为淳于詹淳于敬解去绳索,称赞淳于詹军神之名。
三日前,靖世军兵临城下,陇羡臣率两千狼骑主动出击,出其不意从侧面攻取靖世军的中军大帐,然而却不料敌人已有准备,蛮兵出动两千象兵冲杀陇羡臣的狼骑,并以一万蛮兵包围陇羡臣,陇羡臣以必死之志血战不退,深陷重围,危急时刻,淳于詹调集两千匹马,以火燃马尾,马背上驮石灰,以火马石灰阵冲入蛮兵包围圈,马吃痛四散奔逃,将石灰扬撒的到处都是,羌军士兵则头带面巾,冲入石灰阵,趁敌人辨不清方向,救出重伤的陇羡臣,回程途中遭遇靖世军两侧截杀,淳于詹为救护昏迷的陇羡臣,以右臂格挡来袭的刀锋,终失一臂,撤退间,淳于敬留守断后,迎战来袭靖世军,头部中箭,幸得头盔坚实,箭簇入颅半寸,经神医孙仲慈治疗,已无大碍。
首战,李安险些痛失三将,两千狼骑全军覆没,断后的八百羌军最后深陷蛮兵包围,仅回来十三人,如此战况,让李安不得不坚守避战,去各地寻求援军,方申严曾建议调回燕城军,但李安却阻止了,比起解长安之危,边境安危系天下百姓生死,更不可怠慢。
得知首战失利,长安三万旧军和五万百姓主动请缨前来守城,翌日,骊王亲帅大军攻城,魏王李安亦亲自指挥旧军在城上据敌,此一战,从朝阳升起一直至日暮西斜,靖世军共进攻十七次,登上城头九次,旧军和羌军各部浴血拼杀,魏王李安身先士卒,终将靖世军击退,靖世军一日复出伤亡三万人的惨痛代价,而长安城上的旧军和羌军也十去其四,百姓也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一边流泪安葬自己的同袍亲人,一边彻夜不眠修筑被攻破的城墙。第三日,便是今日,靖世军又来攻城,为了避免百姓再有伤亡,淳于詹和淳于敬以及一众羌军将领商议,决意以八门阵出征迎战靖世军,他们将此报与李安,李安犹豫不决,此刻城中的羌军除去守城的部队,仅仅还剩不足两万人,就算八门古阵玄妙非常,却也并非无敌见李安赠剑给自己,因失血面色有些苍白的淳于詹接过金剑,道“我等本是罪将,承蒙魏王殿下不弃,给我等将功赎罪的机会,罪将今日已是废人,惟愿以此残缺之躯,为长安赢得几分战机!罪将,谢殿下赐剑!”
方申严上前将淳于詹搀扶起,面色凝重的道“将军只需拖住靖世军些许时日,待到蛮兵撤去,秦大夫大军杀到,咱们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定可解长安之危。”
淳于詹和淳于敬驾车出城,一路上,淳于敬双手高举金剑高声喊着:“今魏王赐定国剑于我羌军,我等唯有死战,以报魏王之恩!魏王万岁!”
“万岁!万岁!”羌军将士齐声呐喊。淳于詹取出令旗,指挥两万羌军在长安城前列八门金锁阵,迎战骊王的靖世军。
当日秦武义率部破闫阔八门阵的战法已经传遍天下,靖世军众将故准备沿用秦武义的战法,从以此破阵,然而淳于詹早有准备,故意露出破绽,引靖世军来攻,庐江王立功心切,亲率铁骑冲入八门金锁阵,直奔中军,然而当他冲到一半时,却见手持金剑的淳于敬一脸讥讽的看着他,当庐江王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淳于詹令旗一闪,两侧早已备好的挠钩瞬间挂了庐江王一身,将他生生从马上扯了下来。
骊王也想不到,这八门金锁阵在淳于詹手中居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变阵,原本的生门,在他挥舞的令旗指挥下,须臾间变为死门!可怜代王立功心切,竟被生擒活捉。
长安城头上,李安和一干将领百姓见淳于詹的军阵如此厉害,纷纷喝彩,方申严也啧啧称奇,他从秦武义送来的军报中,是见过闫阔所布军阵的,想不到,那个被秦武义轻易打败的八门金锁阵,实则是暗藏玄机,闫阔终究只从淳于詹这里学了个皮毛,真正的八门金锁阵,不论气势还是威力,比起闫阔摆下的,强了何止十倍?
骊王怒,指挥士兵继续冲杀,从各个入口不停地试探,然而却是徒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骊王下令撤军回营,明日再战。连续两日没有战果,让代王在一众蛮将面前很没有面子,有些蛮将话语里隐约有了不敬之意。
此次来的蛮军之主乃是蛮王提纳度之妹,名提纳婕,面容姣好,肤色如麦,英姿勃发,一双铁扇挥舞起来无人能敌,麾下三万象骑堪称无坚不摧,中军破陇羡臣狼骑的便是她,骊王本来称攻下长安称帝后,便迎娶提纳婕为后,与南疆永结姻亲盟好,然而从攻打长安至今,竟无一点亮眼战功,晚宴时,骊王对提纳婕提起姻亲之事,这个彪悍的南疆女人竟直言若骊王明日再不破阵,便由我南疆人来破,到时候我提纳婕为皇帝,你骊王为后,此言一出,激怒骊王手下诸将,盟友之间剑拔弩张,骊王强忍怒火,好言相劝,酒宴不欢而散,当夜骊王无眠,与一众军师研究破敌之法,至二日清晨,二日,骊王早早来到提纳婕帐前,端着早饭在门口侍候,提纳婕醒后,见骊王如此做派,想起其兄提纳度来时嘱托,便将骊王请入帐中一同用膳,却不知自己已然中计,骊王早就在早膳中下了药,许久后,骊王满面红光的走出军帐,回营告诉诸将提纳婕愿以一万象骑相助破八门金锁阵。而等提纳婕的侍女入帐侍奉时,却发现她们的女主人面目含春,衣衫不整,宛若小女儿态。细问之下才知骊王雄风如斯,两个时辰的功夫居然征服了南疆最彪悍的女人。
众将得令,按骊王命布置,然而当夜却传来一个坏消息,蛮王发来急信,称南疆危急,命令提纳婕和一干蛮将速速率蛮兵回援南疆。提纳婕来找骊王诉说此事,骊王惊,苦口婆心的劝提纳婕,然而提纳婕不能置其兄长性命不顾,执意要走,骊王将计就计,言请提纳婕喝一次离别酒,然而却在酒中又下了药,服了药酒的提纳婕跟早晨时一般欲火焚身,骊王顺势骗取提纳婕兵符印信,当夜将提纳婕留宿帐中。第二日,一干蛮将等待提纳婕的撤退命令,焦急如焚,等来的却是骊王手持提纳婕印信,命令他们出兵攻打淳于詹。蛮将不信,骊王直言提纳婕已经被他软禁,如果他们不停令,他不敢保证提纳婕的安危。蛮将们纷纷怒骂,剑拔弩张,想要杀了骊王,然而骊王早有准备,让士兵将军帐围了起来,缴了他们的兵符印绶。把他们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