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骊王以提纳婕和一干蛮将的兵符印信,调动蛮兵冲杀淳于詹军阵,淳于詹沉着应敌,战至午时,蛮兵伤损不少,淳于詹的羌军也都十分疲惫,骊王瞅准时机,命令象骑出兵,已经疲惫不堪的羌军如何能抵挡汹涌的象骑强攻,阵型瞬间被冲垮,骊王看时机已到,率领部署冲阵,淳于敬知己方已无退路,高举定国金剑,与寻常羌军士兵一般,杀入敌阵,然而,在象骑面前,羌军的反抗太单薄。危急时刻,方申严想起之前淳于詹救陇羡臣时所有火马阵,推测象骑怕火,可如今象骑和羌军混在一起,不可再用火马阵,更不能释放火箭,容易误伤,方申严苦思冥想,却见长安城中有出丧的队伍,纸钱漫天飞舞,方申严灵机一动,伸手试了一下风向,大笑道,天助我也!他连忙命城中百姓用浆糊和红宣纸制作天灯。魏王李安得知方申严想法,立即发动全程百姓制作天灯,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上千盏大红色天灯。方申严命令百姓在城头点燃天灯,天灯顺着风刮的方向,笔直的往战场飘去!
酣战正浓的象骑本来已经将羌军阵型冲乱,蛮兵将剩余的羌军围困到了很小的一块地盘,然而,漫天飘来的红色天火让象骑纷纷受惊,开始嚎叫着四散逃跑,这一下反而将不少蛮兵踩死,原本势不可挡的蛮兵瞬间被冲垮,天灯一路飘,大象一路横冲直撞,竟把骊王带来的部队也冲的七零八落。长安城中百姓见状,纷纷请缨出战,恰在此时,天际边出现一支部队,魏王认出了这支队伍的大纛,喜上眉梢,命令长安城全城军民随他一同杀出城关。
秦武义的商阳军,终于到了。
阳阿太守贺兰千城,汴侯,还有闻讯赶来的数不清的豪杰···
此一役,斩敌首五万,活捉骊王,在营地里找到了趴在马粪上大快朵颐疯癫至此的晋王,还有被幻药迷的神志不清的提纳婕,和一干被锁起来的蛮将,至此三王共计三十万的靖世军,覆灭。
淳于敬为保护定国剑,力战身死,淳于詹受重伤昏迷,两万羌军,仅剩不足三千人。
五日后,魏王亲临宗庙,祭祀大周皇族,敬告天地,举办道场,为死于这一动乱的诸多将士和百姓超度。
十二月初六,魏王李安在长安登基称帝,改年号升平,同月十五,骊王,庐江王,还有疯癫的晋王,被枭首,其族外戚尽数受到株连,成年者被杀,未成年者贬为奴隶,发配大泽。
至此,大周新帝李安,历经一年的外戚祸乱,三王兵乱,终于君临天下,南疆第一个上书臣服,恳请大周皇帝将她已经疯癫痴傻的妹妹还给他。李安拜孙仲慈为御医,请他将提纳婕治好。在孙仲慈调理下,提纳婕恢复神智,在姜离护送下,返回南疆,提纳度见到恢复如初的提纳婕,顿时泪如雨下,交出国书和大印,称世世代代不敢涉足大周,南疆对大周永远忠诚。
李安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藩王的兵权,王不可再有自己的属兵,当今天下,纵然有几个藩王手中还有兵权,但已经不能抗衡如日中天的新帝李安,他们都见识过了起兵夺权的藩王下场有多惨,不得已交出兵权。至此,淮王,南阳王等剩余十几位藩王手中共计二十七万兵,全部归于李安。
论功行赏之日,李安封陇羡臣为燕候,辖,燕地,赵国,齐国,韩国。陇羡臣将养好身体后,立即返回燕城重掌边军,为维持边境安宁,同时减少国内兵乱隐患,李安令拨九万军交给陇羡臣一同带回燕城,编入燕城军,抵御氏罗。
方申严被封为代候,辖区含大泽,岭南,代郡,南阳国,庐江国,李安拨与他十万军,用于镇守南疆,为纪念亡师,方申严请命重建大泽军,新帝允。
羌军立下汗毛功劳,然而所剩无几,李安意图让淳于詹重组羌军,然而淳于詹却推脱道:“罪将如今已是废人,承蒙陛下不弃,罪将愿交还定国剑,在宫中当一教习,了却此生而已。”李安却不收回定国剑,敕封淳于詹为定国教师,专为皇族宗亲培养军中人才。任何皇亲国戚见定国剑如见皇帝,可谓是荣耀之至。羌军投诚者全军含战死者,均封忠勇郎,荫及子孙,活下来的,愿意返回羌地的赏重金,愿意留下的,赐爵赐官,此诏一出,离开者寥寥,留下的将士加官三级,进爵一级,被方申严申请并入大泽军,成为大泽军的中坚力量。
内廷司因护国有功,战死者追封忠勇郎,生者进爵两级,然而内廷司被闫氏所毁,人才凋零,方申严主动请求裁撤新帝准。
秦武义在此次平乱中战功卓著,麾下商阳军和阳明军屡建奇功,受封阳候,辖商阳,淮国,骊山国,陈国,直至东海。李安拨八万军于秦武义,令其扩建商阳军和阳明军。
降将姜离,因计破大渝关有功,李安封其为羌侯,然而姜离却婉拒了,他上书称愿意跟随秦武义,留在阳明军,李安赞叹其德,封其为征东将军,执掌阳明军,留在秦武义麾下,日后,姜离将阳明军改为阳明海军,训练阳明军水性,东征海国,三年后,海国臣服。
刘敖被追封为忠武上将军,汾阳侯,其子刘燕然成年后可承袭爵位。在黄川百里滩以西为阵亡的大泽军筑忠武墓,众将士皆追封忠武郎,厚恤其家人。
关方破上萧关有功,追封其为武安侯,其孙女关琳破八门,守武关有大功,封郡主,绶辅国将军,关琳成为大周四百年来第一位女将军。
阳阿太守贺兰千城等一应救驾将领,各有封赏,荣耀之至。
李安继位后,励精图治,革新吏治,裁撤无用机构和冗余官员,减免因战乱而凋敝之地的赋税,劝课农桑,重用贤臣,削弱宗室在朝势力,仅一年时间,大周迅速从兵乱中回缓过来。
燕城以北百里,是东西绵延数百里的寒砀山脉,以此为界,向北便是氏罗国领土。本该巍峨耸立的寒砀山脉在伶冰洋吹来的寒风面前竟被磨没了性子,不得不卑躬屈膝,任凭凛冽的冰风将在山体低矮处破开一个宽约五丈,高十余丈的缺口,大周人给这里起名为黑风口,
一年后,氏罗如约而至,大军倾巢而出,由氏罗国王之子为帅,齐齐塔为前锋主将,率凛冬骑士团,潮汐十字军,逆潮鲸步兵团共计十万兵力,由寒砀山的黑风口南下,奔袭燕城,然而当他们引以为傲的军团穿过黑风口时,陇羡臣率狼骑出现在冰原上,凛冬骑士团率先发现了猎物,加速冲过黑风口,狼骑四散奔跑,一边跑,一边向后投掷长矛,长矛七零八落的扎在冰原上,凛冬骑士团的团长齐齐塔对此嗤之以鼻,狼骑虽快,然而阵型杂乱,方向混乱,投掷的长矛更是全无章法,于是下令全军加速通过黑风口,待到大军进到黑风口时,早已埋伏在山顶的燕城军点燃飞雷公,两边数百门飞雷公对着黑风口的峭壁一齐轰击,声音宛若惊雷在耳,弹丸呼啸着轰击着寒砀山的山体,顿时引发黑风口上方的山体和冰层崩塌,碎石和锋利的冰块如泰山压顶般,将山谷中的氏罗大军尽数掩埋。侥幸躲过山崩的凛冬骑士团则因为那巨响,战熊四散奔逃,视野所到之处,到处都是耀眼的红色,原来,是陇羡臣率狼骑杀回。此时的战熊完全不受骑士控制,惊慌乱撞,却频频撞上了狼骑投掷的长矛,长矛本就锋利,被扎入冰层后,瞬间冻结,更为结实,轻易地刺穿战熊庞大的身躯,很快,凛冬骑士团的战熊便在慌乱中走上绝路,不少骑士都被甩落,而早已等待许久的狼骑兵此刻摘下了塞在狼耳朵中的棉絮,灵活的躲开冰原上的长矛,冲入敌阵,主将齐齐塔对阵陇羡臣,十几合后被陇羡臣一戟刺穿喉咙,不到半日,氏罗最强的凛冬骑士团全军覆没。战熊和骑士的尸体遍布冰原。解决掉凛冬骑士团后,埋伏已久的燕城军一齐出动,将没有死在坍塌中的氏罗士兵尽数斩杀。陇羡臣一鼓作气,率军反攻,跨过黑风口,冲杀陷入混乱的氏罗后军,活捉了氏罗王子,并继续挥师北上,直逼氏罗国都艾德罗氏。氏罗境内兵力空虚,无力抵挡,国王得知主力覆灭,儿子被擒,不得不向大周递交降书,派使者将王冠上代表无上权力的红宝石连同降书交给陇羡臣,换回儿子。
至此,氏罗臣服,大周属地向北绵延数千里。
北地燕城,大周的边城。
这里常年冰天雪地,寒风凛冽,连城墙上也结着数尺厚终年不化的冰,末尾的冰凌被罡风吹的朝向一个方向,整座燕城像一只壮硕的白毛雪狼,虬结的身躯安静的蛰伏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狼首所向,便是北方的万里冰原。
五只雪狼拉着一只雪橇,停在了城外。
城上的守军警觉起来,纷纷张弓搭箭,几架闪烁着寒铁光芒的巨弩也齐刷刷的对准了那雪橇。
一个浑身裹满厚裘皮的人匆忙跳下雪橇,抖落满身的落雪,摘下兜帽,露出赤色的战盔,从怀中掏出一枚银灿灿的狼首令牌,高高举起,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跋涉到城门下,边走边对着城上高呼
“捷报!捷报!主公在寒砀山全歼氏罗国十万大军!八百里加急速传帝都!速速开门!速速开门!!”
“是狼首令!快开城门!”城上的守军将领认出了来人手中之物,连忙下令。
锁链传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悬的吊桥抖落厚重的冰雪,缓缓落下···
二十日后,这枚狼首令连同氏罗国臣服的国书,外加氏罗国国王王冠上的鹅蛋大小的血色宝石,被仔细码放在一个垫着蓝色丝绸的方盘上,摆在了长安深宫中的一处案头。
温凉的大殿中央,案头的龙涎熏香笔直的升腾,一个身披如蝉翼般薄黄绣袍,披头散发,面容清朗的年轻人,此刻正慵懒的靠在龙榻上,凝视着那闪烁着银色寒芒的狼首令出神,手中的书卷许久未翻过一页,两旁的侍女直犯瞌睡,却不敢松懈半点,强忍疲惫,轻轻摇着手中的雀羽扇。因为她们服侍的,是历经血色夺位,执掌大周未满一年的新帝,李安。
一旁,白发苍苍的侍监赵穆见状,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端起一盘黄澄澄的水果到李安塌边,躬身道:“陛下,大泽新贡的云梦枇杷到了,陛下尝尝吧,消暑解乏。”
“嗯?嗯,得尝尝”李安醒了醒神,将握皱的书卷随手抛到一旁,捋了捋额前的几缕乱发,坐起身子,赵穆是时宜的将一枚剥好的枇杷递到李安的嘴边。
赵穆已是花甲之年,从年轻时便入宫服侍先孝文帝,数十年,可谓是看着李安长大,对李安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习惯更是了如指掌。
“嗯,甜,穆叔你也吃”李安尝了一口,随口道。
此话一出,赵穆惊的连忙跪倒在地,俯身颤抖着道:“老奴断断不敢!陛下,老奴罪该万死!”
“嗯?”李安一愣,是啊,自己已经是九五之尊,早已不再是那个没事拉着赵穆去放马遛鹰的小皇子了,登基已经一年,多年的习惯却难改。
“穆··爱卿无罪,平身吧。”
“谢陛下···”赵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一把老骨头颤巍巍的缓缓起身。
“以后这种小事,交给年轻人吧,爱卿为国呕心沥血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
赵穆又剥了一枚水澄澄的枇杷递到李安跟前,“老奴一把贱骨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安看着赵穆有些佝偻的身姿,不由的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赵穆背后骑大马的日子,那时候,了无忧愁,自在随心。如今贵为天下的皇帝,却再难有曾经半点自在。
李安没有去接,反倒起身,裸足踩在大殿玉雕的地砖上,走到大殿另一侧,那里,挂着堪舆司新绘的万里山河图。
“陛下,快快穿鞋,免得着凉”赵穆扔下枇杷,连忙提着鞋子跟了上去。
李安仰头望面前的巨幅图绘,表情凝然,大殿中凉爽的微风吹起他一头黑发,缓缓飘动。
“陛下···”赵穆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忽然从心底涌出一阵陌生感。
“无妨,寡人喜欢这感觉。爱卿,陇羡臣此次征服氏罗,将寡人的大周国土向北推进三千里,可谓是居功至伟,寡人该如何赏赐他”
“老奴不敢妄议国事!还望陛下恕罪!”
“爱卿无罪,但说无妨”
“老奴不敢!”
李安忽然转过身子“···寡人命你说。”
“老奴断断不敢!”
“不敢?”李安的语气忽然冷了许多。赵穆在皇宫浸染多年,听到这一句,心底猛地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扑通一声重重跪地。
“爱卿,你既肯为南阳王出谋划策,为何就不肯将你那一腔韬略辅佐寡人呢?”
听到此话,赵穆顿时面无血色,头抢在地,瑟瑟发抖。
李安去一侧的书架上取出一封信,展开,冷笑道“劝说皇姐姐嫁给陇羡臣,在寡人这几个权臣身边埋下皇族耳目,瞧瞧,爱卿,你的良谋与寡人不谋而合,直接献策给寡人便是,为何要给寡人那手握兵权的皇兄,让他再献策给寡人,多此一举呢?爱卿,你是觉得,寡人的皇兄比寡人更适合当这个皇帝?还是···”
李安手中的两张纸飘落在了赵穆面前,赵穆看到其中一张上正是南阳王娟秀的字迹,那是南阳王的回信。
“还是,觉得,寡人杀的人不够多?”
赵穆心如死水。
李安神色有些黯然,俯下身子,“爱卿,你是看着寡人长大的,寡人,难道不能担负起这天下?”
“陛下···老奴···”赵穆依然不敢抬头,心知自己已然陌路。
大殿里一阵死寂,隐约有风吹动那山河图微微的摇晃声。
李安闭眼,默然半晌,方才缓缓睁开双眸。眼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悲凉,声音有了些许沙哑。
“罢了,罢了。寡人权当爱卿老糊涂了,爱卿,你告老还乡吧,寡人赐你良田三千亩,奴婢五百名,去吧。”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赵穆没有想到李安居然会饶恕他如此大罪。身为内侍监总管,私信藩王便是谋大逆,更何况是议论国事。
额头磕破的赵穆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皇宫中走出来的。
细软财宝已然来不及收拾,他叫了辆马车急匆匆奔出皇城,还有几件事他一定要亲自去办,死里逃生后,他不敢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寂静昏暗的大殿里,忽然出现两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齐刷刷跪在皇帝李安面前,一切悄无声息。
“查清楚他还去见了哪些人。只要跟此案有牵扯的”端坐在龙榻上,面色隐匿在黑暗中的李安说着,丢下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光秃秃的,中央只有一个血红的杀字。
黑杀令,意味着这次行动,不需要回报名单,只需要灭门,斩草除根,鸡犬不留,还要悄无声息,不能惹人怀疑。
黑杀令还未落地,便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接到,二人行礼后,身形倏忽间又消失在大殿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