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大周凡人

03帝殇

大周凡人 浮檐乱雨 4795 2024-07-06 15:20

  方申严往前探了探身子“我想知道,如果四皇子和闫氏一族没了,刘大人会作何打算?”

  “呵呵,你不会是想靠你一个内廷司这些个猫猫狗狗,就把在朝堂上深耕了四世的闫氏从这朝廷里连根拔起吧。哦,再加上你那两个根基尚浅的好兄弟”刘敖冷笑着夹起一块肉放到口中,放肆的咀嚼着。

  “当然,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闫氏能派你来暗杀我,自然也去了人去暗杀我大哥和三弟,不过,刘大人,这次闫氏把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你们?嗯,也是,我早该料到了”刘敖抿了一口酒,自顾自的夹菜,边吃边说:“当我看到你活着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其他两路,肯定不会有结果。看似我们处心积虑找你们的破绽,实则是你们故意引我们入彀,还真是小瞧了你们这些小子,若是再多给你们几年,朝廷估计又是一副新气象。可惜,有闫氏在,四皇子对皇位是志在必得,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志在必得么?”方申严道:“那也未必,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谁?”刘敖眉眼一抬。

  “你”方申严面色凝重,直直的看着刘敖。

  “我一个连你都杀不了的人,怎么去改变这一切。”

  “不,刘将军,因为你是忠臣”

  “呵呵,忠臣,好讽刺,有什么用,我倾尽一生效忠的陛下,不会知道这一切了。这次我任务失败,闫氏定不会放过我这个破绽,只是苦了我那一家老小,我那小儿子,才八岁,此次失败,他们都将命丧黄泉。可恨!”刘敖说着,一拍桌子,眼眶有些泛红。他想喊,想骂,想怒斥闫氏毫无人性,做事太绝,以他一家性命相要挟,让他做这乱臣贼子。

  然而,千恨万恨,最后只余一声叹息,在一瞬间,刘敖仿佛苍老了十岁。

  “唉,太迟了,陛下已经被他们控制,朝堂上也基本是他们的人,一切已是定局。”

  “定局,非也,大周皇族何等英明”方申严忽然高声义正词严道:“从太祖一统天下建立大周,到如今已经绵延四百年,什么样的险恶没有经历过,何人是忠,何人是奸,陛下心如明镜!”方申严缓缓起身,来到一处空处,沉吟了句“刘将军,如果我告诉你,陛下没有被他们控制呢?”

  “你说什么!”刘敖身躯一震,手中筷子落地。

  在目瞪口呆的刘敖面前,方申严满脸恭敬,一拎衣摆,抱拳跪地,对着二楼的一间客房拜道:“臣方申严,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楼一间客房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鹅黄锦袍的白发老者缓步迈出。

  刘敖顿时从座位上滚落下来,连忙跪拜。

  “陛下!罪臣刘敖,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刘敖侍奉皇帝多年,他知道,眼前这位,是真正的大周皇帝!看来,居住在皇宫中那个病恹恹的皇帝,多半又是方申严布下的一个饵。刘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方申严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幅稳操胜券的模样。方申严所依仗的,既不是太子,也不是内廷司,更不是那两个兄弟,而是他面前这位英姿华发,不怒自威的锦袍老者,正是大周天子,李显。

  “你的话,朕都已经听到了,朕赦你无罪,平身吧”李显来到二人面前,坐了下来。

  “陛下···呜呜呜”刘敖竟掩面哭了起来。

  “刘敖,像什么样子,还当着你徒弟的面”李显的鼻子也有些酸楚,若说刘敖,李显是知道他的忠心的,刘敖年轻时也是执戟郎出身,虽然他没有如今方申严如此聪明机敏,但是一幅忠心可昭日月,他为李显挡过刀,挡过飞矢,当年御驾亲征,因为叛徒出卖,李显身陷重围,刘敖身中数箭,单枪匹马硬是把李显从重重包围中救出。

  “臣不该,不该为了一家老小苟且偷生!臣,应该守节!”刘敖哭诉道。

  “若你刘敖真守节了,还有咱们君臣见面的一天么?”李显叹道:“快起来吧,方申严,扶你师父起来。”

  “是,陛下”在方申严搀扶下,刘敖起身,他刚才的一哭,把这几个月所受的屈辱和不甘都尽数释放。整个人精神一振。

  经年的治国劳累,让年方五旬的李显满头白发,然而他依旧身康体健,英气蓬勃。“闫氏一族多年在朕的朝廷上兴风作浪,已经不仅仅是祸国殃民了,这次朕听了方申严的建议,才让这个韬光养晦极善隐藏的闫骥老贼漏出马脚。敢染指我大周江山,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李成这个逆子居然也助纣为虐,真是气煞我也,刘敖接旨!”

  “臣接旨!”

  李显一挥手,一个身形瘦弱衣着素朴的少年从其身后出现,手中捧着一个锦盘,盘上竟是一枚黄金虎符。

  方申严看到这个脸上带着些许病态的少年时,连忙行礼,“见过八皇子”

  少年微微躬身回礼,然后将锦盘递到刘敖面前。刘敖虽然身为禁军首领,但是八皇子却是第一次见,正要行礼时,却听见李显道:

  “刘敖,命你提假人头速回长安,先回报闫氏以安其心,救下妻儿老小,后持此黄金虎符,去往泽州府,方申严已经在那里秘密训练了大泽锐武卒三万,待朕处理完燕城事宜,自会亲率燕城军返回长安,方申严的内廷司已经在长安有了周密布局,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彻底剿灭闫氏!不过那时候,羌军定然不会束手就擒,我要你率三万大泽锐士,挡住闫世嵩的十万羌军!”

  “是!臣,定不辱命!”

  “方申严接旨!”

  方申严连忙跪地。

  “刘敖去往长安起码还要二十日,等到闫骥那厮发现燕城异样,最快也要三十日,朕命你协助燕城军二十日内击破氏罗!不可迁延!”

  “是!臣领命!内廷司,定不辱命!”

  当夜,陇羡臣和秦武义的住处,都出现了大量刺客,然而,在内廷司高手保护下,刺客都是有来无回,包括负责联络的线人,都被内廷司高手连根拔起,在方申严安排下,内廷司还肃清了闫氏在燕城的眼线,从这一刻开始,燕城彻底脱离了闫氏的掌控,包括那些与闫氏交好的官吏,也都在这一夜神秘消失。

  在第二日艳阳升起时,刘敖带着三个带血的人头,驾车离开了燕城,直奔长安。这三个人头,分别是假方申严,假陇羡臣,和假秦武义,不愧是内廷司掌座,竟早已未雨绸缪,关键时刻,偷天换日。

  第二天,燕城百姓走出家门,依旧像日常那样去生活,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陇羡臣和秦武义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些不同寻常。然而根据线报推算,氏罗人攻打铁利城的部队已经出兵,他们应该安排铁利的军民撤退了。

  京中传来诏书当日抵燕城,命太子李泰即刻返京。李泰并不愿走,但是皇命不可违。

  皇帝和方申严还有八皇子,站在城西五里外的一处长满梅树的山坡上,方申严道:“陛下且宽心,太子此去,有内廷司保护,不会遇险。”

  “朕不是担心这个,朕的这个儿子,虽然自小熟读韬略,也算是有些城府,但是,若真要他驾驭这大周,他的肩膀,还是太单薄了。方申严,你的内廷司是朕最依仗的,若有一日朕殡天了,你一定要好生辅佐泰儿,他还需要历练。安儿,过去,你只知读书,不学帝王心术,朕知你品行端正,没有野心,但你可知为何此次父皇要将你带在身边”

  李安躬身:“儿臣知道,父皇希望儿臣也历练一番,将来好辅佐大哥”

  “嗯,你要记得,永远记得。”

  八皇子低声道:“谨遵父皇命”

  “陛下,您身体康健,定会万寿无疆!”方申严躬身道。

  “你们还年轻,朕老了,先帝治世三十二载,从朕登基到如今,已是三十一载。万寿无疆,万寿···”

  一只猎鹰尖啸着从山坡的上空略过,凄厉的叫声经久不息。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寒梅开了,真美”李显往前数步,伸手折下面前的一支,嗅了嗅,忽然问了一句“此地名为何”

  方申严道“禀陛下,此山名为梅山,往北有一落仙镇,百姓出入皆需从此处过,便称此处为落仙坡”

  “梅山,落仙坡,落仙坡,落仙,落···额”

  李显说着,忽然眉头一皱,手猛地捂住胸口,眉眼顿时拧到一起,满脸青筋,面色顿时变为绛紫色,身躯轰然倒下。

  “陛下,陛下!!!来人,传廷医!”

  “父皇!!”

  只是一瞬,李显手中的寒梅落了地····

  建宁三十一年,大周天子建宁大帝李显,无疾而终,崩于梅山落仙坡。

  李安悲痛至极,然而在方申严的力劝之下,只能先秘不发丧,秘密盛殓,暂时陈于一处被严密把守的冰窖中。

  除了八皇子李安和方申严及其手下的内廷司廷卫,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大周天子李显来到燕城,在长安,那病恹恹的假皇帝此刻已经被闫氏捏在手中,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方申严和李安都知道,此时内忧外患,朝野上看似平静,实则底下已经是暗流汹涌,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眼下首要之事是解决氏罗问题,如按照最先的计划,只有五成把握可以吸引氏罗主力出击,若是中间有任何纰漏,便会延误战机,如果燕城军在这里被牵制住,那京中的一切布局就白费了。可是如今李显已崩,按祖制,太子继位是顺其自然,但如果京中闫氏弄一份假诏书易储,那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好在,他们仍然有十几日的时间,在刘敖带三个人头抵达长安以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不拔干净太子身边的爪牙,以闫骥那老贼的性子,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然而,他们的时间,也仅剩十几日了。

  李安一度要带燕城军去往长安接应李泰,然而却被方申严制止了,带兵私离属地已是大逆,更不用说带兵入京了,大周律法森严,尤其对谋逆者更为无情,人人得而诛之,若真按李安所说,那开始便会陷入万劫不复,若想如此做,必须仔细绸缪。

  方申严何等聪明机敏,此刻也是觉得十分棘手,然而此事不便让更多人知道,只靠他的内廷司还是太单薄了,他想到了陇羡臣和秦武义。然而最终却打消了念头,他和李安决定继续暗中布局,准备到合适时机,再将此事和盘托出。他命人放出驯养的信鹰,通知潜伏在长安的内廷司高手,若遇变故,立即出手,对闫氏及其门生故旧来一次大清洗。时间紧迫,闫骥的两个儿子手中都握有重兵,镇西将军闫世嵩手握羌军十万,岭南都尉闫世冲据传也已经笼络数万兵勇,如果说西面刘敖来得及让大泽军挡住羌军,那岭南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方申严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李安,李安犹豫许久,却从一个包裹中取出另一枚虎符,道:“先帝曾让我在时局紧迫时,将此虎符交给商阳大夫秦武义”

  “莫非···”方申严瞪大眼睛。

  “是,先帝同样有密令给秦大夫。商阳距岭南不远,所以···”

  “先帝啊···”方申严脸颊划过一滴眼泪。

  过了几日,陇羡臣和秦武义来找方申严商议何时撤军,却见方申严满眼血丝,面露疲态,不由得关切的询问。

  “大哥,三弟···我···没事”方申严本想和盘托出,却忍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既然二哥不愿意说,就算了,根据探报,氏罗人的前锋已经过了黑风口,算起来,应该不到五日,就会对铁利发起进攻。我们什么时候撤走军队和百姓?”

  陇羡臣看着出神的方申严,关切的问“二弟,真的没事?”

  “啊?没,没事,大哥,我想,尽快结束这场对氏罗的作战,返回长安。”

  “怎么”陇羡臣疑惑道:“莫非,你也跟太子想法一致了?牺牲铁利军民,引诱氏罗进攻?二弟,你可是大周的廷尉司掌座,任何时候,不能做出牺牲百姓的决定!”

  “大哥说得对,那,现在可以下令撤走百姓和将士们了。”方申严有些颓然。

  传信的斥候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方申严独自站在城头,悄然放出了一只信鹰。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