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厨子手艺那是没的说,美美的吃了一顿鹿肉,大家一起叙了叙家常后便各自回房休息,结束了这两日一夜的火急火燎。唉,宅子本就不大,也就四间房,苏渭是男丁自然要独住一间,红蚁和秦棠服侍老太君三人一间,便也只能苦了七位夫人挤上一挤,还有个刚出世的孩子,更显闹腾。
这让苏渭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定必须立刻解决抚恤金这件事并想办法把翼国公府买回来。带着这样的决心,苏渭埋头于案牍耕耘了大半夜,终于画出了一套造船详图并写就一封奏疏,其内简略了介绍了何为预售何为融资,朝中多的是聪明人,相信有此两者,很快就能促成这件事情。
再细细审核几遍,终于妥当,窗外天已泛白,苏渭信步走出门外,果然见到了一个太监,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大半夜。苏渭也没啥客套,直截了当的将图纸和奏疏递给太监,无需多言,黄四喜必然已经交待妥当。
目送小太监离开,苏渭立刻转身回房瘫倒在床上,两天两夜没休息,这八品的体魄还是有些受不了,也让苏渭不得不感叹,当时小苏血战六千里连续四十五天不眠不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金刚之体真的就那么恐怖吗?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达金刚之境吗?
不知何时朦胧睡去,敲门声响起,七婶的声音随之传来:“渭侄儿,辰时三刻了,再不起上午怕是赶不到国子监报道了。”
想起这皇帝交待的差事,苏渭只能嘟囔着起床,简单洗漱后才发现院中只剩下了老太君和抱着孩子的七婶,问过方知,秦棠早就去当值了,她在公主府做女官,而红蚁和其他六位婶婶也早就出门去做活计了。这让苏渭异常羞愧,并再次发誓,一定要尽快结束这等悲惨的境遇。
看着碗中的稀粥,决心更加坚定,是以狠狠的喝了两口后,招呼一声就跑了出去,也不架马车,兜兜转转进了朱雀大街,然后一路走一路吃,毕竟是十年不知味,换做谁来都会变成了馋鬼。
国子监内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地处务本坊,紧邻皇城,随大唐千载沉浮始终屹立不倒,是以虽大唐早已分崩离析名不副实,可国子监依旧是四海之内的至高学府,为天下读书人的朝圣之地。步入其中,满目的书香文墨之气,说来也怪,武道已然兴盛了八百年,可却依旧压不过文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般理念仍旧在万众心中根深蒂固。
相比于国子学太学等雅致,独门独院的四门学显得闹腾许多,没办法,都是些半大孩子,又都是名门贵胄之后,胆大包天者常有,不敬师长者更多,苏渭闲逛了片刻,只能摇头苦笑,看来这差事并不好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相当还是找到祭酒报到要紧。
正想寻个人问,却见远处一半大孩子急吼吼的跑过来,口中尚还苏大兄苏大兄的喊着,定睛一瞧,嘿,却是四皇子李旭。与红蚁他们不同,苏渭实在血战六千里的途中挣脱枷锁和小苏共用躯体,所以现今的苏渭没见过红蚁等人却识得林朗等人和这个不过十岁的四皇子,毕竟血战六千里为的就是把他救回来。
再见李旭,苏渭还是有些欣慰的,这孩子看起来跳脱的很一切如常,一扫当时那畏缩木讷梦魇之态,应该已经初步的从那尸山血海的恐怖中走出来了。
林旭拉住苏渭的胳膊怎么也不愿松开,说自己昨日就想去看望苏渭却被皇帝留下教诲故而不能成行,后又不停的追问苏渭的身体状况,得知无恙这才放心,这真情流露让苏渭感同身受,便也耐下性子边走边和他聊着。而有林旭带路,自然更是一路畅通。不多时找到祭酒办好相关手续,还没来得及和同僚们寒暄寒暄呢便被林旭拉走,只听这孩子炸呼呼的说:“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以大兄的才干,便是做天策上将也不为过,这四门助教是个啥玩意,等我晚间回宫一定得去给大兄讨个公道。”
说这话时,他们还未走出值房,故而天策上将四字明晃晃的落进了大家的耳中,差点把大家震晕,要知道,天策上将乃太宗李世民称帝前的官职,故而此职之后虚设,图谋者必为篡位殃民之辈,后世千载至今,一共有三人做了这个职位,无一不是千古大奸。
似此等事,最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渭可不想落人口实,便着重接口:“除太宗外,哪个天策上将不是剥皮抽筋的结局,你小子莫不是在咒我?”
听得苏渭的语气家中隐有怒意,林旭顿时缩了脖子不敢出声,好半晌才又开口却再也不敢提什么天策上将:“大兄,这国子监哪有什么好玩,我们去东市逛逛吧。”
说实话,苏渭本身对这所谓的四门助教也确实不大上心,亦清楚就算自己不当值也没啥要紧,兼且也想去见识见识东市的繁华,便爽快的同意了林旭的邀请,一大一小走出国子监,早有奢华马车附着兵甲等候,皇子车架,自然非比寻常。不过若是这般去逛,却也没啥意思了,所幸林旭早有经验,只见其挥了挥手车架和护卫便不再跟随。至于安全问题,倒是无需担心,苏渭早就发现在林旭的周围有七个暗桩亦步亦趋的跟随保护,这七个才是真正的高手。
国子监和东市只隔着一个平康坊,两人也不急,闲逛着聊天,苏渭若有意若无意的提起了昨日的午宴,问:“昨日宫中鹿宴,你参加了没有。”
不成想林旭呵呵一笑,道:“本就想和大兄聊聊昨日的午宴,不想大兄倒是先问了。”
闻言,苏渭“哦”了一声,略有意外,未多言,示意林旭继续说,只听其言:“昨日午宴,父皇让我执刀分鹿。说孙相慧眼识人,应赐鹿睛;太子雄才,当为鹿胆;二哥潇洒风流,当补肾水;三哥勤俭克己当为表率,故赐鹿脑;而至诸公,乃国之栋梁,故分鹿腿而食。”
苏渭听完,却是笑了,林旭也笑起来,道:“嘿嘿,原来大兄也是这般想的。”
“哦?我如何想?”苏渭饶有兴趣的问。
“所谓吃啥补啥,父皇在骂孙相有眼无珠,太子胆小如鼠,二哥才疏学浅,三哥最惨,被骂无用之人,再至诸公,皆为庸碌走狗耳。”
苏渭略有些意外的看了李旭一眼,又略带考究的问:“满朝诸公真就这么不堪?”
却听李旭呸了一声,不忿道:“那上面站着的,哪个不是聪明绝顶,父皇的冷嘲热讽哪个听不出来?可一个个的装傻充愣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指望他们去解决抚恤金这等要紧事,怕是三年五载都没戏。”
苏渭:“哦?听你这话,难道你有办法?”
这话只是随口问问,却未料林旭竟是正经的答了:“父皇登基以来殚精竭虑广施仁政,加之近年来关中风调雨顺物产丰厚,按理说国库应该很充盈才对。事实也确实如此,我查过,库中之粮足够三军开战两年之用,要命的是库中除了粮草其他的都缺,最缺的是银子,这银荒才是困局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