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了,栎阳的天渐渐凉了。
秦国新君嬴渠梁在栎阳宫的最高处眺望这座城,目光如炬。
“君上”内史景监手中拿着一盏灯,轻声唤着嬴渠梁。
“入魏人选如何?”嬴渠梁依旧目视远方。
“秦商西乞凯二十日后将往魏都安邑,买卖一批毛皮货,我已与其商议,插入几名王室郎中,由郎中令举荐的嬴健带队。”内史景监不慌不忙地答到。
嬴渠梁回过头来,看向景监,说到:“此去安邑,一是招揽贤才,二是探访魏情,传郎中领推荐的人”
“嗨”,景监答到。
一刻钟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出现在这栎阳宫的第四层。
景监行礼后说到:“君上,嬴健带到”
嬴渠梁看着景监身边的这个青年人,好生得眼熟,便问到:“你是哪家的娃儿?”
青年人答到:“回君上,吾父乃嬴炜,系王室远亲”
嬴渠梁面带慈祥,温柔地问到:“好,你父曾在河西为大秦流过血,拼过命。你眉宇之间倒是与他十分相似”
“你可知此行的目的?”嬴渠梁接着说到。
嬴健答曰:“景监大人已告知,揽才与魏情”紧接着双手抱拳举起说到:“末将必不辱使命!”
“好,切记常与那西乞族秦商商量,不得急于冒进”嬴渠梁边说边扶起了单膝下跪的嬴健。
看着这个年轻人,嬴渠梁眼中充满着希望,说了声:“去吧”
嬴健拱手行礼,缓缓后退出来,向宫外走去,刚出宫门,景监便拉住了他,两人攀谈几句后,嬴健面露喜悦向郎中侍卫处大步走去,而景监则朝着深宫走去,脸上闪过一抹奸笑。
…………
五日后,崤山东关卡处。上百人的大商队在此歇息并缴纳出关税银,在关卡旁有一捡漏的帐篷,帐中两个身材截然不同的人正在交谈。
左侧其人精干瘦弱,中等身材,一身粗衣的正是郎中嬴健。嬴健右手,有一人身材魁梧,脸庞偏黑,面带憨笑,身着丝绸,双手戴金,左手中转动着两颗核桃珠,从座中起身,有八尺之高,脸上闪过一瞬鹰瞵鹗视,又立刻变为憨笑,与嬴健有说有笑。
此人为秦商西乞凯,系秦国老世族西乞室旁支,年少轻狂,屡屡生事后被开出宗籍于栎阳经商,不知为何,三年五载便攒出了一份家业,不惑之年就打通陇西到安邑的商路,做起了西戎和魏国的买卖,左右逢源,家财众多,在秦商中实为前列,与嬴族王室关系也是非比寻常。
随着帐中的一唱一和与欢声笑语的结束两人走出帐篷,嬴健在右侧错开西乞凯半步距离,给人以恭敬顺从之感。
“老爷,关防印盖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一仆人于两丈外向西乞凯喊到。
西乞凯清了清嗓子,便喊到:“起行!”
…………
魏都安邑,相府四处都挂着白。
魏国的丞相公叔座于少梁归来后不久便去世了,中庶子公孙鞅现今虽头上仍戴白,但已不在相府任职。近日,他所思考的是一身本领将在何处施展?
…………
周显王八年,秦国献公薨世,世子嬴渠梁继位,西方犬戎蠢蠢欲动,东方赵韩欲意西进。
献公于栎阳病逝,棺椁运回雍城后,在栎阳宫大殿中的嬴渠梁,静静着听着暗探汇报的东西方情报。
西戎已然出兵,不日进犯陇西。
赵借魏境;韩分武遂、宜阳两路进犯秦国东境。
如此左右为难的局面,秦国新君嬴渠梁无法自己做出抉择。少梁之战虽胜但伤亡亦多,兵分三路肯定不行,必须有所侧重。
“传公子虔、嬴保、孟西白三将,还有那个在少梁立头功的张仲”嬴渠梁对侍从说到。
不一会儿,六个人分作三排,间隔稍远,依次步入了栎阳宫的大殿。
六人见秦君站立在大殿王座前,右手紧握佩剑柄端,看着面前的地图。虽同声起喊:“见过君上”,但六人依军职行的礼各不相同。公子虔仅是拱手,那张仲却扑腾跪倒在地。
“大家都知道了吧”嬴渠梁转过头来问到。
话音刚落,公子虔便说到:“直娘贼,西戎和三晋来得也太快了,打,必须打!”
嬴渠梁看着自己新任命的左庶长暴跳如雷的样子,下台来,站在公子虔旁边,侧身说到:“是啊,公父大丧未完,我军还未休整得当,今两线来返,若击之,则必想孰轻孰重。”
孟西白三将低头相互喃喃,宗室嬴保意欲先讲,却被少梁之战后风头正盛的张仲抢先说到:“末将以为,此次陇西之患重于三晋。”
嬴保接过话来问到:“你小子凭什么这么说?”
张仲没被嬴保的气势吓到,依旧不急不缓的回到:“此时,我秦国逢此大变故,兵力不足两线作战,我不谈东西皆胜的把握。西戎冬季犯境为常态,轻骑至多一万,我八千骑兵便可荡之;赵、韩虽两线犯我东境,然而魏国才与赵国于浍水一战,三晋不合,韩、赵意欲趁虚而入,但背后的魏国也得提防,我意先解西戎之患,东与韩、赵僵持,等西线骑兵回防,东境之难必解,韩、赵必退。”
“彩!”公子虔先声夺人。
“对,说的对”嬴渠梁目露欣赏地看着这个在少梁之战率前军破少梁守军一防,开少梁之胜的首功的英年小将。
嬴渠梁径直走回公案前,背靠地图,起手指着说到:“今我秦军两线出征。东线,少梁驻军配合蓝田大营调兵一万向东围攻陕城以防三晋,由公子虔领军,声势做大;西线,于陇西设防,孟西白率雍城守军再使张仲领一万骑兵又向西进攻西戎,由嬴保领军,速战速决,务必使其十年内不敢犯我西境!”
众将齐喊:“诺”
嬴渠梁将虎符依次交到几人手中。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
八日后,陇西大胜,秦军斩杀西戎獂王,此后数年,西戎不敢来返。
十日后,赵、韩两国开始进犯秦国东境,对峙数日,赵、韩退兵。
不至霜降,秦国东西两难已解,嬴渠梁觉得自己的国君之位,第一天能好好坐住了。
周显王八年春,天子赐秦公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