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是温柔的,轻轻地照在脸旁,慢慢沁透心底,怡人而舒心。
转眼间,罗行天已不知不觉在外风风雨雨度过了九个岁月,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白了华发离了愁,悟尽人生百事忧。
离开凤鸣镇,罗行天走过初冬,来到位于江北要塞的重镇罗子岭镇。这个历经沧桑的小镇位于长江边上,曾是国民党部队的军事驻扎地,后来渡江战役,第三野战军强渡长江,建立滩头阵地,大炮轰掉了敌军主碉堡,强渡战士登岸,江防地带国民党军全部土崩瓦解,丢盔弃甲。随着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后来罗子岭镇成为了解放军重要军分区。
小雪过后,这里便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大雪纷飞,像一片片梨花随风飘舞,散落在地,又像一床漫无边际的棉被覆盖在大地上。
雪越下越大,后来成为了这儿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冬雪。
大雪的天气对动物来说就像一场意外降临的灾难,当然冬眠的动物可能幸免于难。崩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在为食物而犯愁,更有小动物冻得瑟瑟发抖,兔子耷拉着耳朵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的,麻雀在树枝上纹丝不动,松鼠在树上搓着小手,大黄刚才欢快的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会儿抖抖沾在绒毛上的碎雪,爬进了洞窝。
对于有些人来说,雪景可以入眼,更可以入心。但对于另外的人来说,那如同一件放在橱窗里的华美袍子。
乞丐欣赏不了那雪花的浪漫和纯结如玉,因为那是饱暖人的奢侈品。
罗行天走在雪地上,雪淹没了他的裤脚,他没有皮靴子,只有捡来的解放鞋,脚已经冻的麻木,丝毫感觉不到冷。双手裸露在空气中,冻的通红,表皮已经皴裂了,那红红的裂口有深有浅,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划过的痕迹。
这些他都顾不上,也不会往心里想。他心头最要紧的是找个安顿肉身的地方遮挡风雪。
下雪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这会儿平常太阳已经在徐徐西下了,但现在依然感觉很明亮,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的。
罗行天艰难地走在积雪堆满的路上,眼前便是一户西北人家,西北人家祖先是内蒙古人,后因为迁徙才在此落地生根。西北人家门前是一大圈用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羊圈里放养了几只羊。
绵羊咩咩……地叫个不停。
罗行天顺着篱笆来到了栅栏门前,这时西北大婶正抱着干草从屋中向羊圈走去,她向羊群抛去手中的干草,羊咩咩短促地叫两声,似乎是因为有了吃的。大婶无意间转身,目光所及的地方便瞧见了雪地里佝偻着的罗行天,他刚开始以为是什么坏人,这么大冷天又是这么晚,左邻右舍都呆在家中取暖在。
余光中,她发现老人并没有鬼鬼祟祟的动作,她走到篱笆前,发现是个老头,身上穿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的布匹,倒不像个坏人,她放松了警惕。
看到老头在大雪中踽踽独行,蓬乱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眉毛和胡须上都结满了冰晶,大婶动了恻隐之心。
他打开篱笆做成的栅栏门,招呼着老头来家里暖和暖和。
老头耳朵有点闭塞,似乎并没有听见。
大婶走了过去,交流两句,才发现老头是个乞丐。大婶将他带进院子,掸了掸他身上的雪,让他坐在灶子前取暖。
乞丐鞋上雪化成了水,流淌在地上,冻僵的双手在柴火的烘烤下,血流加快、一阵刺痛,过了好大一会,才适应过来,全身也暖和了。
大婶将煮熟的面条盛了一碗给老头端了过来。
乞丐一般很少用别人的碗筷,老头拿出自己的破瓷碗。
大婶片刻间便明白了老头的意思,大婶将一大碗鸡蛋面用筷子一绺一绺地夹到老头碗里,面条没有散落在地,也没有汤溅出来。
面条散发着热气,在空气中遇到冷气形成一丝丝白雾。
老头发抖的手拿着筷子很久才吃下这碗热乎乎的面条。
天已经黑的看不见了,大婶拿出煤油灯点亮。
老头吃完了面,该走了,他还要寻找一处容身之地
他向大婶告别,感谢大婶的热心肠。
雪已经下了寸多厚,走在雪地里,在白雪的映照下,四处显得白茫茫的一片。
他实在难找合适的地方凑合一夜。
砰的一声,远处路边的柴垛倒了。
他走近一看,茅草堆成的柴垛杂乱地倒在地上,恰好中间留有一个洞,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钻了进去,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的身体。
晒干的茅草与枯萎的茅草并无二致,已经大大失去了尖锐的锋芒,但倘若一不小心,手还是会被割裂出一道口子。罗行天用脚小心地将茅草踩平,铺上麻袋里的破棉絮,然后躺在上面享受着这独特的温暖。
雪还在下,但呼啸的北风似乎息止了,一片片雪花堆积在茅草上,将柴垛塑造成一个冰雪冻屋。
一般下雪后的天气便是晴天,但想象中的太阳并没有出现,也许是处在长江边上的原因,水气太重。
罗行天醒来,外面的世界如同童话里的冰雪世界,美丽极了,但他好像并不欣喜。看看地上的雪,再看看自己呆的柴垛,都积了厚厚的雪。
严寒依旧。
罗行天有些犯愁,心中没了主意。天气恶劣无常,大雪掩埋了马路,他不知道接下来天气怎样,更不知道该怎么走。
旧时代,闹饥荒饿死人、雪天冻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像这样严寒天气,流浪的乞丐和体质差的老人犯病也是司空见惯的。
雪继续下,已经是大雪灾了。
房屋被压垮了一大片,几个老农不幸被倒下来的屋顶压死了,剩下来幸免于难的村民也多是无家可归。
好在当地政府给他们紧急安置了临时避难所。
镇上驻扎的军分区士兵也出动了,军分区领导亲自带队下村子帮忙抢险救灾。
铲雪的铲雪,救人的救人。
除了政府官员和士兵,还有一些自发的平民百姓也加入了铲雪除冰的队伍。
到了中午时分,热心的百姓送来了热乎乎的大馍和姜汤。
这时,罗行天正低着头拖着颤抖的身体向人群这边走来。
众人以为他是落了难的百姓,送饭的大婶们也递给眼前的老人两个馒头和一碗姜汤。
罗行天接过馒头和姜汤,躲到一旁人家屋檐下啃着馒头就着姜汤。
军分区领导在政府部门官员的陪同下,正在察看民房受损情况。
一行人正好路过罗行天眼前,他们环视四周房屋受损的情况,发现了屋檐下蹲着的乞丐老头。
军分区的领导和政府领导一时觉得奇怪,受灾百姓分明已转移,都安排到集中安置点了。
军分区的领导走上前去,详细询问他受灾情况。
“老乡,你家几口人呐,这是你家嘛?”
老头放下手中的碗,抬起头。
“俺姓罗,以乞讨为生,没有家。”
军分区的领导听完沉默了,转过头看着随行的当地政府官员。
“虽然目前还没办法收留流浪人员,但这特殊时刻,政府可以提供救助,让你不饿肚子。”随行的政府官员说。
“主要还没个政策,但你要相信政府,以后会越来越好,会让你老有所终的。”军分区的领导补充道:
罗老头点点头。
无意间露出的军黄色棉袄上的胸章引起了军分区领导的注意。
原来军分区领导是原176师、罗木生生前部队的李团长。1945年9月2日,日本代表在投降书上签字,日军128万人向中国投降。抗战胜利后,他升职了,被调到皖北罗子岭镇。
见到这件印有176师胸章的棉大衣,李军长格外亲切。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曾经所在的176师独立团,想起了江城一战,他幸免于难,那惨烈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十分怀念死去的战友。
李团长盯着罗老的胸章目不转睛的看着。
看着看着,旧事重忆,李团长哽咽了,他看到了牺牲的战友罗木生在烽火狼烟中怒吼,被敌人炮弹炸的血肉模糊。
“军长,您怎么啦?”随行的警卫员关心地问。
”没事,他身上的衣服让我想起了以前部队的战友们。”李军长指着罗老头身上的棉大衣。
“这军长是个性情中人呐,应该是个好首长。”后面的随行人员低声讨论着。
“罗老,你老人家要保重身体。”李军长临走前叮嘱。
李军长转身准备离开。
“罗老,你有什么困难要向政府说,政府能帮你解决的一定会帮你解决。”政府随行官员补充着。
政府官员一句罗老似乎提醒了李军长,牺牲的罗木生也姓罗。
“罗老,你这件棉大衣是您捡来的?”李军长转身回头看着罗老。
‘不是,俺儿子的。”
“这么说,你儿子也是当兵的,他在哪个部队。”
“他以前是当兵的,具体在哪个部队记不清了,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罗老哽咽了。
“老人家您莫要伤心,身体要紧。”
“他是参加一场战斗被鬼子炸弹炸死了。”老人继续倾诉着。
“您为国家培养了一位优秀的士兵。”李军长严肃地说完露出敬佩的表情,敬了个军礼。
罗老摸着麻袋里儿子的遗像和生前部队的荣誉勋章。小心翼翼地将他拿起递给眼前的李军长。
李军长接过相片和勋章,翻开细看,原来罗老的小儿子曾经是自己手下的兵。
李军长愣住了,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回到从前,他又回想起江城一战,罗木生壮烈牺牲的场景,为他和同事们突围赢得了宝贵时间和机遇,可以说如果没有罗木生,他们或许就突围不出去。
李军长眼角湿润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掩过止不住的悲伤。
李军长接着翻看还未看完的相片和勋章,他盯着下一张与罗木生长的很像的男人的黑白照片,也是一个军人,但看上去明显苍老。
李军长很是震惊,难道这是罗老的大儿子,也壮烈牺牲了。
“这是您的大儿子吗”?李军长向罗老指着照片,疑问道。
“……是的,他也死在了战场上,比木生早两年。”老人哭的更伤心了。
李军长不忍心再问,他知道罗老情到深处难自禁。
李军长看着两位英年早逝的抗日英雄的照片和那用鲜血染红的勋章,打骨子里佩服,军人讲的就是骨气,这是真骨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动容,个个面目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位伤心难过的老人。
“老人家,你随俺走吧,现在雪灾严重,你一人只身在外,年纪大了,还乞讨为生,万一发生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李军长想要留下他。
“你们军人要保家卫国,俺一把年纪了,跟你们上哪去,那不拖累你们?”老人怕给人添麻烦,他更不知道现在的全国形势。
“渡江战役胜利了,马上解放全中国了,就不会再有战争了,天下太平了。”李军长解释说。
“盼了一辈子,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再也不会被压迫和奴役了,俺儿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老人叹息着。“俺要去找俺的孙儿,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你随俺上军营,待上几多时日,等雪灾过了,你再走也不迟。”李军长还是放心不下。
“罗老,您要不在政府救灾点待着,那儿也比这外面暖和。”政府随行的官员也极力劝着罗老。
“那样也好,你不用挨饿受冻。”李军长补充说。
罗老沉默了一会,然后答应了政府领导的请求。
罗老当天被安置进救灾集中点。
这里住着罗子岭镇受灾的村民,有的无家可归,有的是孤寡老人和小孩。
受灾的村民大多认识,他们一群一群的围坐在一起闲谈着。
罗行天这个流浪乞丐与他们并不相融,他没有说话的伙伴。
李军长傍晚回到罗子岭镇军营,白天的事他记忆犹新。他喊来秘书,命令他拿来罗木生以前在江城部队留下的档案资料。
仔细察看,发现罗木生不仅有个哥哥,还结婚育有两女一子。
想起罗木生的老父亲乞讨为生,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罗木生的妻儿子女现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过得安好?
他思来想去,决定派人把罗老请来军营问个究竟。
雪后天晴,冰雪消融,阴霾总会离去。
罗行天这天准备离开救灾点继续北上。
中午,吃完救灾点最后一顿饭,正准备离开。李军长派的小王秘书开着军皮卡来到救灾点请罗老去军营。
罗老前脚刚走,小王后脚迈进来,刚好岔开了。小王问了救灾点看门的大爷,知道了罗老离开的大概方向,又急匆匆去找寻。
小王沿路打听和寻找,最终在出镇的路口找到了罗老。
他赶紧下车告知了罗老的来意,连忙将罗老搀扶上军车,一路飚驰来到军营。
小王将他带到李军长办公室,早在等待的李军长看到小王将罗老领进来,上前迎接。
李军长掏出自己最喜欢的老刀牌卷烟,拿出一支递给了罗老。
罗老接过香烟,没有火。
李军长拿出火柴梗,噌的一声,划着了一根火柴,为罗老点上。
这是罗老乞讨以来第一次抽烟,以前在老家虽然也有抽烟的习惯,但自从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嗜好。
腮帮子凹下去,吸了一口,凸出来,噗……间隔好几年,第一次抽,还不适应。“咳咳咳……。”
李军长见状,吩咐小王给他沏上一杯茶,放在罗老面前的小茶几上。
李军长和罗老唠家常式的聊着。
谈话中,他得知了罗老的用心良苦和生活无耐。
离开了儿媳和孙子孙女们,孤独一人漂泊在外几度春秋实属不易。
李军长被罗老的境遇深深地感动了,他想尽己所能妥善安置眼前这位流浪老人,但苦于没有政策,国家战争时期、一穷二白,没有优待军属和救济乞讨人员的办法和措施。
李军长拿出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钱塞给了罗行天。
罗行天开始是拒绝的,但李军长坚持要给,让他拿好,往后与家人团聚了用得上。
“首长关心,俺这糟老头无以回报。”罗行天感激地说。
“其实你不用感谢俺,最应该的是俺感谢你,没有你培养优秀的儿子,为抗日战争献身,就没有今天的全中国解放。”李军长诚恳地说。
“党和国家不会忘记你,人民更不会忘记你为祖国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士兵。”
“把鬼子赶出中国是俺最大的愿望,俺的两个儿子替俺实现了,俺也替他们感到自豪和骄傲,感恩党、感恩国家。”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罗行天离开了军营,继续前行,背后留下一大串黑脚印。
一年后的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了。
从此,中国结束了一百多年来被侵略被奴役的屈辱历史,真正成为独立自主的国家;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建立了养老院和生产教养院,为当时社会上流离失所人员提供了容身之所。
李军长知道这个消息后,让秘书紧急联系龙山村委会,让他们帮忙寻找并妥善安置罗行天。
龙山村村委会接到函电后,开始张贴公告,并通过官文渠道分享了寻人启示公告。
罗行天漂泊不定,并不像那种完全失去生活能力的鳏寡孤独老人很快便会被政府收进养老院。
公告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其踪迹。
这天,罗行天来到北方小城麻城,他像往常一样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大街上,四处端望着小城的陌生景象。
正前方不远处,一群调皮的孩子正在玩纸牌、蛋珠,罗行天正好经过他们。
孩子们见到迎面而来的乞丐,穿的破破烂烂,披头散发,胡须满腮,一个个都露出恐惧的表情。
一个男孩子突然大声喊道:“孬子来了。”顽童们吓的拔腿就跑。
以前农村人认为乞丐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的正常人,他们通常把乞丐也叫做“孬子。”
一个名叫元吉的小不点儿被吓哭了,边哭边向他们离去的方向挪动着小脚丫。
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小男孩跑着跑着,脚上穿的黑面麻底布鞋鞋带断了,他急的赶紧回过头捡起布鞋提留手中就跑,一只光着脚丫、另一只穿着布鞋,一瘸一拐地奔跑着。浑然不知脚上系的长命锁已经弄丢了。
罗行天看见了地上的长命锁,他猜想是刚才那帮小机灵鬼的。他拾起长命锁拿在手中,在附近找了一块台阶,坐在上面等待着他们回来寻找。
顽童们回家将路上遇见“孬子”的消息奔走相告。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元吉的妈妈见元吉还没回来,跑到隔壁张大嫂家问和元吉一起玩耍的毛孩儿。
毛孩儿和另外的孩子们只顾着自己,没有在意小元吉。
元吉的妈妈苦着脸,连招呼也没打,转身夺门而出,赶紧去街上寻找元吉。
元吉还在原地无助地哭着,他已忘记了“孬子”,令他伤心的恐怕要数小伙伴们丢下他一人,全跑了。
元吉的妈妈找到了元吉,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不远处台阶上坐着的蓬头垢面乞丐。
乞丐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手中拿着长命锁,眼睛注视着前方。
她向乞丐瞧了一眼,发现乞丐手中拿着的长命锁。
她想这应该是这群孩子们丢失的。这群孩子刚才只顾着自己,也没见人顾着元吉,同样,她才不管这东西是谁的。
她抱起自己的“心肝”,安慰着他别哭。还再三向小不点儿提醒“下次别跟他们玩。”小不点揉揉眼睛,点点头。
小男孩手里拿着断了鞋带的布鞋回了家。
他的母亲见他仓皇地跑回来。问了他原由。
小男孩将经过告诉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听着他说,看着他那只光着的脚,顿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你的长命锁搁哪了?”
小男孩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他自己也搞不清在哪丢了。
“咦,俺的长命锁。”小男孩同样疑惑不解。
“问你话呢?”她的母亲再次逼问。
小男孩想了想,除了在街上跟那帮伙伴玩耍,哪儿也没去。
“可能丢街上了。”小男孩低着头低声回答着。
“快去找,找不回来,就别回来吃饭。”他的母亲吓唬他。
小男孩赶紧沿着跑回来的路去寻找丢失的长命锁。
她的母亲担心他找不回来,也跟着去了。
一路左顾右盼细心找寻也没发现,最后来到了戏耍的街上。
“就是他,吓得俺们落荒而逃。”小男孩指着远坐在台阶上的“孬子。”
“有啥怕的,你别招惹他不就行了。”小男孩的母亲指责。
小男孩哑口无言,继续低头寻找着。
越走越近,离罗行天仅几步之遥。
“在他手中,被他偷去了。”小男孩大声喊到。
她的母亲顷刻将眼光投向乞丐,发现乞丐左手中拿着的长命锁和自己娃的一模一样。
“你这臭要饭的,竟然偷小孩东西。”
罗行天听见了,不以为然。
“装聋是吧。”小男孩的母亲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夺回乞丐手中的长命锁。
无论罗行天怎么解释,她就是不信。
喧哗声很快引来众人旁观。
“你们瞧瞧,就是这个‘孬子’吓唬小孩,偷小孩东西。”小男孩的母亲向众人诡辩着。
众人莫衷一是。有人指责乞丐,嘴里叨叨着“要不得,这人。”有的人则很诧异,认为乞丐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不一会儿,巡逻的警察来了,他们带走了罗行天和小男孩的母亲。
警局里,干警发现,眼前的乞丐正是龙山村委会要找的流浪人员。
警察询问完一些基本情况后,让小男孩母亲带着小男孩回家了,并告知要做进一步调查,调查结果出来了再通知她们。
小男孩母亲领着小男孩离开了派出所。
“老头,你为什么要偷小孩的长命锁?”干警问到。
“没偷,是捡来的……”罗行天一五一十诉说着实情。
干警知道了原委,派人将他送到当地教养院。
另外,还通过信件通知龙山村委会来领人。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时半会也到达不了。
罗行天被安顿在当地“福泰”教养院。
开始的一段时间,倒也图个新鲜,并不觉得孤独和冷淡。
日子久了,大概过了一周后,他发现自己与这里的人或事格格不入。
教养院里多是当地人,也有一些待转交户籍地的流浪人员。各式各样的,有精神恍惚的,也有身体残疾的,更有失孤者。
“福泰”教养院不大,也比较老旧,公办的免费。四周有围墙,一般人进不来,也出不去。平时,收养的人群就在院子里放风,自由活动。
罗行天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是个向往自由的乞丐,更何况他要去寻找他的孙子和孙女。
这天,罗行天计划着出走。他想打发看门的门卫,放他出去。
他只身一人来到大门登记处,门卫也是一个老头,他见另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老头向他走来,本以为是有事找他。没想到的是要借机出逃。
罗行天佯装身体不舒服,要去诊所瞧病。
门卫看他那难受的表情,以为他真的病了,让他在那等着,他去喊护工和管理的头头来带他上医院。
门卫走了,保安室只剩下罗行天一人,他借机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溜走了。
等到门卫带着他们赶来时,发现刚才称病的老头不见了。
大门敞开着,锁孔里插了把钥匙。
“不好,他趁俺不在溜走了。”门卫老头明白过来。
管事的头头露出惊愕的表情。
“福泰”教养院是福利性质的,按理说,流浪的、失孤的或者鳏寡老人是自愿在这养老生活的,至少有所依靠。但也不乏不服管教、精神异常、个性独特的人在这呆不住,私自离开。
罗行天是政府将他收养的,他自愿离开本来也无关紧要,只是这官文已经送到龙山村委会,恐怕再过几日,龙山村委会要派人来领罗行天回去。
这是个矛盾的茬,“福泰”教养院向麻城镇政府详细报告了罗行天逃走的情况。
镇政府派人四处寻找,街头巷尾都寻了个遍,也不见踪迹。
镇政府赶紧给龙山村委会又去了一个官文,大概的意思就是人走丢了,没找回来,让龙山村委会不用派人来领了。
不巧的是,龙山村已经将人派了出去,正在去往麻城的路上,这交通不便,书信缓慢,通知他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过了两天,龙山村委会委派的办事员来到了麻城镇政府,结果被告知人跑了,吃了个空。
罗行天这时,恐怕早已离开了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