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本是一件喜事,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并不如此。
深秋的天空萧瑟荒凉,宛如一位老者看淡了尘世间的繁花似锦和跌宕沉浮,心中波澜不惊,又宛如一位时间的行者匆匆抓住夕阳的余晖,留下美好的一段回忆……
睹物思人,见景怀乡。深秋的天气让人多了几分感伤。
皖北的小镇下着毛毛雨、刮着瑟瑟秋风,天空阴沉阴沉,古朴的小街空无一人。
不远处,一个老头手里端着个破碗,拄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正朝这边走来。
秋风缭动着那蓬乱的头发,零星的雨点打在他的脸颊上,顺着那苍老的轮廓细流而下,形成了一道印迹。脚上的草鞋破的只剩前半部分,脚后跟紧紧贴在地上。老人曾经长年累月干重活,背驼的厉害,走起路来,头总是埋得很深,眼神只能看到前方约莫一丈的范围。
罗行天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小镇工业区,这里集聚了大量的纺织工厂。
小镇由于纺织业比较发达,所以,吸引着邻近范围内的大量劳动力前来谋生。
工厂的机器轰鸣,纺织工们正在按照工序将丝纺成布匹,然后染上不同颜色,再运抵服装加工厂,最后成为每个人身着的华美袍子。
对于这个门外汉,他并不知道这些厂是干什么的,只道里面有好多人和机器,这是工业文明的成果,并非农耕文化的发扬。
正值中午吃饭的点儿,工厂里男人们、女人们从各个车间匆匆忙忙赶往食堂,毕竟午休和吃饭规定的时间那么短。
透过工厂的铁栅栏便能看清工厂院子里人们拿着饭碗奔跑的景象,摩肩接踵、你催我赶。
虽说时间紧,但总有些人总能“挤出海绵里最后的水。”他们利用中午仅有的片刻时间出去溜达一圈,去镇上买点需要的生活杂碎儿,更有甚者仅仅是为了上镇上凑个热闹,呼吸下新鲜空气。
铁牛是个南方小伙子,黑呼呼的,憨厚老实,与罗行天来自同一个村庄,喜欢在闲暇之余去街上逛逛,这天中午,他早早地吃完饭,和众人一起上街。
碰巧的是,在回来的路上,他瞥见了罗行天。当时他们正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罗行天由南向北,铁牛由西向东。
铁牛与罗行天擦肩而过,背影似曾相识,铁牛愣住了,但他想不起来是谁,罗行天佝偻着背、低着头、步履蹒跚,铁牛始终没有见到正脸,眼看越走越远,铁牛打算追上去看个面熟。
“铁牛,快走,上工要迟到了。”同事癞痢回过头催促着。
铁牛只好作罢,在回去的路上他边走边想,只觉得这老头曾经在某个地方应该见过,但就是记不起谁?
罗行天并没有离开小镇,他只是刚食完垃圾堆里的食物,准备找个休息的地方。
忙完一天的苦力活,铁牛累的差点把白天偶遇的事忘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深人静时,铁牛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小时候在家乡常见的那位罗爷爷,不知什么原因,后来他们一家人都离开了村庄,再后来,听大人们说逃难去了。打记事起,铁牛就不曾再见过罗爷爷。
也许记忆也有时光隧道,能将隧道两头发生的事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不,铁牛惊醒了,他想起了白天那位乞丐老头就是小时候熟悉的罗爷爷。
铁牛很不解曾经勤劳的罗爷爷怎么落得这般田地,他思索着,想象着罗爷爷逃难估计吃了不少苦头。
想着、想着,铁牛又睡着了。
礼拜六的上午,也就是铁牛偶遇罗行天的第二天。
铁牛有半天假。他准备去小镇各个角落里寻找这位颠沛流离的流浪爷爷。
铁牛早早地便起来了。虽然昨晚没睡好觉,但为了找到这位乡亲爷爷,他觉得再大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乡土、乡音、乡亲、乡情,那年、那人、那事、那情……
铁牛想象着乞丐应该能去的犄角旮旯,他挨个寻个遍。
找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乞丐的踪影,更不见他要找的罗爷爷。
他开始怀疑他要找的罗爷爷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小镇,于是他便开始问起人来:“有没有见过那般模样的罗爷爷。”他用手比划着。
在得到几个人的肯定回复后,他坚信他要找的罗爷爷还没走。
铁牛加快了步伐,他要赶在中午前将他找到。倘若找不到,他下午就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他的踪迹。
即使他愿意,他的老板也不会同意。从资本家那里捞点假可是个不太容易的事。
铁牛仔细寻找着街头巷尾,最终在巷子深处的胡同里找到了满心期待的罗大爷,罗大爷呆坐在胡同里的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铁牛走到罗行天的面前,喊了一声罗大爷。
罗行天不为所动,漂泊乞讨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么亲切的声音,更多的是别人喊他叫花子。
铁牛,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
铁牛质疑了,难道坐着的不是他要找的罗爷爷。
铁牛蹲下来,一睹罗行天真容,发现并没有找错。
也许是年纪大了,罗行天根本记不起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是谁,甚至还有几分疑惑,不曾谋面的陌生人怎么突然喊自己爷爷。
“你不认识俺了,罗爷爷,俺是铁牛。”铁牛向罗行天介绍着自己。
“谁?“人老了,耳朵也悖了。罗行天没有听见眼前小伙子说的啥。
“俺是龙山村的铁牛呀。”
“哦,牛啊,你怎么在这呢?”罗行天似乎有点印象了。
铁牛与罗行天继续聊着,罗行天问一句,铁牛答一句。铁牛问一句,罗行天半天才能整明白。
眼看时间不早了,铁牛要回去了,下午还要上工。
铁牛给罗行天去附近的饭馆买了饭菜,让他不要走远,呆在附近,等他有空了,再来找他。
罗行天接过饭菜,点点头,不忘夸赞着铁牛。
铁牛满心欢喜,听见长辈赞美自己的话,嘴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到心底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铁牛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要干活迟到了,那可是要被老板骂,还会扣工资的。
铁牛跟罗行天挥手告别,再三叮嘱他不要走远。
傍晚时分,铁牛放心不下罗行天,又在繁忙的间隙抽空来到镇上的胡同里。
他没能见到罗行天,他从胡同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也没有发现罗行天的身影。他失落地离开了。
罗行天并没有走远,自从楼兰镇那次犯病后,他身体每况愈下,已不同往日了。以前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几天的,现在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呆上一段时间,不能连续赶路了。
地方大点的镇还好点,一回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般人都会施舍。但是小点的村庄,要了一次饭后,后面就很难再要到了。
铁牛也不相信罗行天会离开,明明都跟他说好了的,大人不应该会食言。
这天铁牛又逢休息日,他决定再去找一找罗爷爷,找到后,他要告诉罗行天一个大胆的想法,让他年底跟自己回故土龙山村。
铁牛又赶了个早,他早早地便跑到巷子里寻找。
乞丐们白天活动的习性是晚出早归,罗行天也是同样的习惯,更何况他身体出个乱子。
直到中午时分铁牛才从巷子深处看到一个老头手里端着个破碗,拄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朝这边走来。
那便是他要找的罗爷爷。
罗爷爷面色肌黄发黑,眼神无光,走路摇摇晃晃。
铁牛与迎面而来的罗行天打了个招呼,罗行天甚是欢喜,他又见到了牛蛋儿,罗行天以前在龙山村管铁牛叫牛蛋儿,铁牛小时候调皮,每到夏天就喜欢打黄牛蛋上的牛苍蝇。
铁牛领着罗行天上了饭馆,他今天不急,休息一天,他要跟老乡爷爷好好唠唠,尽力把他带回龙山村。
这是罗行天行讨以来头一次被人领着进饭馆,以前可从没人给他这么大面子,更没有熟悉的人见过他。
罗行天战战兢兢地跟随铁牛后面一步一步走进饭馆,他离的铁牛很远,装作不认识他,他可不想给铁牛丢脸。起初,饭馆里的老板和客人们还以为要饭的乞丐来了。
“要饭的,出去、出去。”饭馆老板见状,立马呵斥道。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目光都投向了乞丐。
铁牛倒不介意别人说他有个乞丐爷爷,虽然不是亲爷爷,听到老板的呵斥后立马向饭馆老板解释了罗行天是他的爷爷,老板就不再拒绝了。
要不解释,老板会拒绝乞丐入内的,让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进来会影响他的生意。
铁牛点了老人们喜欢吃的猪肝,虽然他自己在厂子里打工赚的工钱不多,但看的出铁牛对这位老乡爷爷是十分尊重和爱戴。
当然,在罗行天眼中,铁牛也是个老实善良的孩子,就是贪玩,学习不太好。
“……炒猪肝一盘,客官你的菜上齐了。”店小二端上热乎乎的菜客气地喊着。
铁牛与罗行天边吃边唠着。铁牛知道了他敬爱的罗爷爷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乞讨之路的,铁牛难以掩盖心中的怜悯之情和敬佩之意。这更加坚定了他要带罗爷爷回乡的打算。
铁牛告诉了罗行天这个想法,但罗行天拒绝了他的好意。
一是龙山村已没有了罗行天的亲人,除了自己英年牺牲的两个儿子。二来,他准备往北去寻找自己的孙子。
铁牛怎么也劝不动眼前这位执拗的罗爷爷,他只好作罢,临走前,他递给了他一些盘缠。
罗行天没有接受铁牛的馈赠,他一个老头子也不会要年轻人的钱。临走时他向铁牛提了一个小小请求,自从战乱离乡后,罗行天就再也没回过故乡。让他铁牛春节回去时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坟前烧些纸钱。罗行天一生很少求情人,除了乞讨这事,没法子。
铁牛爽快的答应了罗行天的请求,别的什么忙他恐怕也帮不上。
铁牛临走时仍有所不甘,担心上了年纪的罗爷爷在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没人知晓,客死他乡都没人给他送终。
铁牛站在饭馆门口目送罗行天离开,直到罗行天走远,背影消失在巷子里。
罗行天与铁牛告别后,当天便离开了小镇。
……
皖北的农村兴盛着土葬的习俗。
这天罗行天冒着秋雨纷飞来到皖北一个名叫士元的村庄,刚进村口,清晰听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不远处,一席披麻戴孝的众人沿着小路边哭边行进着,走在最前面的是八仙,俗称抬棺匠,都是壮年男子,抬着棺材,后面是敲锣打鼓的,送葬队伍绵延几百米,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有人去世了。
看到这,罗行天陷入了沉思,人活着到底追求什么?“生前立人世,死后留清名。”如果没有机缘与悟性,绝大多数人不到临终前的那一刻,都无法静下心来审视自己,也永远无法知道人生的意义。
倘若像俺这样乞讨为生,还需要有什么追求?
罗行天越想越矛盾,他干脆不想了。
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赶紧去村子里讨要些饭吃。
他走过一家、大门紧锁,走过第二家、大门虽然是敞开的,但是家中却只有孩子与老人在家。原来村子里的男丁妇女都去白事人家忙活去了。
罗行天只好去逝世人家等着要饭。
话说如果逝世的是个老人,人家倒也不会见外,这在村子里算白喜事,虽然比不上红喜事,但也算寿终正寝、人老归仙了。倘若死去的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或者壮年,那样人家会很不高兴的。
一般乞丐也管不了那么多,只为了讨口吃的,不会考虑那么细。但罗行天不一样,他体会过切肤之痛,他有过彻夜难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幸烙进了他的骨髓。
他刚到那户人家路边便不再走近,而是在不远处观察着。
罗行天虽不识几个大字,也没什么文化水平,但人情世故、察言观色的本领他是有的,他在远处看着人们面部的表情。
一般白喜事,人们脸上表现的不那么悲伤,而假如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会简单操办,表现的也更要伤心。
罗行天从人们的表情初步判断死去的应该是个老者。
送葬的队伍还没回来,开饭的时间也就没到。
罗行天远远地坐在拐角处等着。
“要饭的来了。”门前几个切菜的妇女看见了罗行天。
几个调皮的顽童也看见了乞丐。他们吐着舌头,用双手翻着眼皮,对罗行天做着鬼脸。
罗行天对这帮调皮的孩童不见外,做着同样的动作唬弄他们。
顽童们哈哈大笑,罗行天也笑了。
几个大人看见了孩子们的顽皮,立马制止了。
孩子们扫兴地走开了,又去寻找别的乐趣了。
门前的院坝里摆满了桌子,农村丧事吃流水席,人多,每家都安排人,天空还在下着毛毛雨,好在院坝上方搭上了雨布。
送葬的队伍回来了。执事开始忙着安排坐席了,根据位卑尊优给亲戚、年长辈的安排坐席,这也是开席前最麻烦的事,他们名面上拉拉扯扯、谦让,但一旦安排的不妥当,事后翻小账。
这个小村人丁兴旺,是个大村庄,一次安排四桌,得安排两次才能排完。
罗行天仍旧坐在拐角处,时而低头眯着,时而抬头向吃饭的人群看看。
吃饭的男女老少在院坝里恰似排队赶集的,一行吃不上,就得等到二行。
皖北的人喜欢敬酒,一行下来喝酒、吃饭得花不少时间。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是好酒的,万一几个酒鬼碰到一桌,那一桌吃完的时间便大大延长了。当然,在这种场合,一般明礼人都会克制,不至于喝的酩酊大醉,那怕让人见了笑话,也是对客家不尊重的体现。
一行吃饭的人总算吃完了,几个端碗上菜的小伙开始收拾酒桌上剩余的菜碗和杯碗茶碟。
几个中年妇女也帮忙着收拾。其中一个妇女将一碗吃剩的饭菜拿到了罗行天跟前。
罗行天拿出破旧的瓷碗,妇女将饭菜从这碗掏到那碗。不大一会,又端来一碗饭倒进罗行天的碗里。
罗行天很是感激。
原来这位妇女就是刚才制止孩子们做鬼脸的那个切菜的女人。
罗行天端着饭碗,背着麻袋离开了拐角,他要寻一处寂静没人的地方。
吃完饭,他都没来得及片刻休息,便离开了士元村。
都说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秋天是迷人的季节。但也有让人烦恼的地方,秋雨淅沥,地面湿滑。
罗行天小心地走着,每走一步他都特别谨小慎微。
临近夕阳西下,他来到士元村所在的凤鸣镇。
走在镇上的街上,马路上附着的一层泥土早已被毛毛雨打湿,像一层糊胶粘在马路上,踩上去,湿滑。
一不小心,罗行天摔了一跤,身上粘满了泥巴,还好是脚后跟向前滑了一下,背靠地,要不是挎过肩膀的麻袋替他缓冲了撞击,那重伤是避免不了的。
罗行天慢慢撑起身体,然后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脚后跟一股刺痛。
脚踝关节崴了,还好不严重,还能扭捏着走路,但不能走太远了。
罗行天不得不在凤鸣镇逗留了。
说来也巧,这天,铁牛打工的纺织厂起火了,工厂里的机械设备全都毁于一旦,工厂老板背负巨额债务,不堪压力,自杀了。
铁牛只好回老家成了无业游民,铁牛将遇见罗行天的事告诉了他的爹娘,后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龙山村的人都知道罗行天成了要饭的,人们唏嘘不已,为这样的好老人感到心痛。
铁牛每天在家无所事事,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吃饱了没事干,还天天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晃,日子久了,这搁谁家父母也不好受。
这天,铁牛父母急了,来气了,把铁牛一顿训,强烈要求铁牛出去挣钱。
铁牛以找不到活干与父母杠上了。
铁牛父母气的半死,只好托人给他找活。好在同乡的昌贵家儿子狗子在皖北小镇凤鸣镇另一家纺织厂打工,刚好适合铁牛。铁牛与狗子打开裤裆起就在一起玩耍,彼此也都熟悉。
铁牛父母还托昌贵给狗子去了一封信,让狗子去车站接下铁牛。铁牛父母知道铁牛路生,出门在外找不着北。临行前,铁牛父母给了铁牛路费,让他上凤鸣镇找狗子。
铁牛按照父母的叮嘱坐车撵转几个地方才来到狗子所在的小镇。
当天晚上,狗子接到了铁牛,两个老乡他乡初次见面,狗子要尽地主之宜,请铁牛下馆子。
一到饭馆,两人就滔滔不觉地聊了起来,铁牛哀叹一年到头,忙的半死,说到钱,分文没挣。
狗子一听到钱,感兴趣的话题来了,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吹嘘着自己现在是厂里的小领班,权力大着呢,能挣钱。
铁牛半信半疑,以前小时候狗子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谎话连篇,为此,没少挨他母亲打,但狗子不长记性,打过就忘了。
狗子见铁牛那怀疑的表情。
“不信嘛,你狗哥已不再是原来的狗子了,现在起码也得算只藏獒了吧,听俺跟你细细道来。”狗子想进一步打消铁牛的疑虑。
狗子向铁牛谈论着怎么讨好领导,怎么拍马屁,怎么一步一步爬上领导职务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期得舍得投入,俺前期赚的辛苦钱都花这上了,给领导买烟、买酒都要花不少钱嘞。”狗子向铁牛说着压箱底的话。
“不心疼嘛?”铁牛问。
“咋不心疼,你狗哥是做大买卖的人,站得高,看的远,以后当上官了,捞他一把就够回本。”狗子拍着胸脯说。
“你要不是俺兄弟,一般人俺都不带跟他透漏的。”狗子进一步卖弄着。
铁牛是越听越信了,还不时为狗子竖起大拇指。
结账时,狗子假装摸着口袋,然后又假装无辜地说忘记带钱了,借口让铁牛付账。
铁牛心里打了个盹,心里想着:“说是家乡兄弟,头一次来,请吃饭,还要俺付钱。”
“你不会是让俺贿赂你这个领导吧?”铁牛一边掏着他母亲给他的所剩无几的盘缠,一边开玩笑地逗着狗子。
“你放心,进厂,给你安排个官当当。”狗子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第二天铁牛进厂,被安排在纺织车间纺布,狗子给他承诺的小官也没了。
狗子向他解释,职位不足,等别人走了屯出来了就让他顶上去。
“说好的信任呢,说好的自家兄弟。”铁牛感觉这自家兄弟靠不住。
铁牛心凉了半截,只能寄希望于未来。
过了一周,狗子不再是带班领导了,原来的带班领导休假回来了,狗子恢复了原职。
铁牛知道真相后,哭笑不得。苦笑着:“狗子还是原来那个狗子。”
一连好几天,铁牛都不想跟狗子说话。
这天,罗行天恰巧与铁牛又相逢在凤鸣镇。就在头一天晚上铁牛与狗子相约第二天去镇上看热闹。
走着,走着,铁牛在巷子里看见了跛着脚的罗行天。
一开始,他还有所怀疑,哪有那么巧,他依然记得那是一个月前在楼兰镇与罗爷爷见过,时隔一个月,难道他来到这了?
正当,铁牛心里疑惑时,狗子看见铁牛眼神盯着远方目不转睛。
“看啥子嘛?”狗子拍了拍铁牛的肩膀。
铁牛醒过神来。“你看,那是不是罗大爷。”铁牛指着远方罗行天的背影。
“哪个罗大爷”?狗子疑问。
“罗行天呐,还有哪个罗大爷,俺们村有几个罗大爷?”铁牛怼狗子。
“你不说清楚,俺怎么晓得。”
“他不是前些年逃难去了吗,怎么逃到这啦?”狗子疑问。
“不跟你说许多废话了,走,咱们上前去瞧瞧。”铁牛拽着狗子追了上去。
一看,还真是罗爷爷,铁牛很是惊讶。他向他打招呼。
罗行天好久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来面前的牛蛋儿,吃了一惊。
“你不好好干活,怎么上这混?”罗行天关心地问。
”厂子烧了,换行当了。”旁边的狗子眼疾心快。
“是了,是了。”铁牛点点头。
“听说是一个烟鬼抽烟不小心点燃了纺织布,燃起了熊熊大火,烟鬼当场烧死了,老板也自杀了。”铁牛补充道。
对于牛蛋儿说的话,罗行天是相信的,他不再怀疑牛蛋儿是瞎混了。
狗子有很多疑问,问个不停,他不知道铁牛在楼兰镇与罗行天见过,更不知道罗行天为啥成为了要饭的。
最后,他们三人来到罗行天睡觉的关公庙里。
罗行天自从脚崴了就每天晚上打这住,已经待了好长时间了。
狗子虽说喜欢散谎,但心地还很善良。
他关心着罗行天,问长问短,怕他夜里冷,还把自己睡了好多年的那床破棉被送给了罗行天,上面已被烟烫破了几个洞。
最后,还和铁牛商量把罗行天带回龙山村。
铁牛告诉狗子,他曾经问过罗行天。狗子瞬间打消了念想。
铁牛还想试试。
“不妨再问问他,也许想法变了呢。”铁牛说。
结果,罗行天还是不愿意回,他漂泊惯了,他老家也没亲人。
“你现在还能动弹,等年纪再大点,身体差了,走不动道了,该咋办?”狗子关心到。
“俺习惯了在外乞讨,走一步算一步吧。”罗行天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小伙子。
“你跟俺们回老家,至少以后老了还有乡亲们可以照看你。”铁牛补充说。
“不了,俺不想连累他们,老了,真不行了,死哪就搁哪吧。”罗行天漂泊这么些年来,早已看淡了生死。
铁牛和狗子说不通这位祥和又固执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