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能给人带来极大满足,但也可能会带来灾难,尤其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乱人心肺。如果说战争年代心无所往,自由自在便是快乐,那饿着肚子的人估计很快便会打消这种念头。
他醒了,罗行天睡醒了。
像往常一样,伸个懒腰,抬头瞧一瞧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如同往日,今天重复着昨天,后天重复着明天,未来重复着昔日……
偌大的大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强烈的太阳透过茅草屋缝隙照进破旧的草庐,缕缕阳光如一条条锋利的线条将地面割成几块,还有调皮的光芒正打在罗行天脸上,照的他满脸通红,像喝醉了酒似的。高瘦的颧骨、凸起的额头、浓密的眉毛下藏着两只深陷的眼睛,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
时间显然不早了,漂泊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刚提起麻袋,里面的破瓷碗便与黄金马碰到一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这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人的思维有时总有些迟钝和缺陷,当时没想到的,隔一段时间便突然想了起来,当时想到的,隔一段时间便对它噗之一鼻。这不,罗行天意识到昨晚盗徒是打了他的黄金马主意。
虽然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黄金马的真伪,但他想不出其他原因,他越想越觉得蹊跷,没人知道他有黄金马。
忽然,心里打了一个盹,原来当铺的掌柜见过,只有他一人知晓。
……
中午,吃完讨要来的午饭,他心生一个想法,将这“害人”的黄金马扔了,但扔到哪让他很是困惑。倘若随便扔在马路上会被别人拾去,这样一来,又会害了别人。他得想个周全的办法。
他边走边想,很快来到一处密林深处,这里有许多杂石,有大有小,大多一个模样,石头旁边长满了杂草。
罗行天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将手中的“害人精”埋藏于此,这荒山野岭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于是,他随便选择了一个巨大的孤石,孤石造型奇特、旁边杂草丛生,与其他石头更截然不同的是它独自矗立在几棵松树的中央。罗行天围绕孤石转了一圈,在孤石缺了一道口子的下方,挖了一个坑,将金马埋藏好,盖上土,用脚踩结实,踩了几遍还不不放心,放些枯死的杂草盖上,尽力恢复着原来的面貌。
这样,日后便不会有人发现了。
七月的夏天,湿热多雨。下雨前一股闷热,乌云时而聚集、时而散开,雨水正在酝酿着,不大一会,雨就哗啦哗啦地倾泄,土里带着雨气,地上像无数支箭射来,房屋上瓦缝里的雨水翻腾,都抢着道儿急流而下,屋檐上一条条瀑布像花果山的水帘洞,疑是天河断了闸,水天连成一片,顷刻间空气里的热气也就被带走了,给人的感觉也不再那么闷了。
刚才天空还艳阳高照,突然间,天就阴下来了,云还没铺满整个天空,地上已经黑的快开不见了,天际的那边被黑压压的乌云团团围住,好像已经在下雨了,乌云还不断向这边翻滚,不出意外,暴风雨即将来临。
眼看就要下雨,在这荒山野岭的丛林里,没有避雨的好地方,万一雷电也看走了眼,罗行天便要一命呜呼,曝尸荒野。
暴雨接连下了三天,地势低的地方全被淹了,土砖瓦房也倒的倒,歪的歪。成熟的稻子全都躺在在水底,就连家禽也有浮在水面不作挣扎,随波逐流、淹淹一息。
暴雨的肆虐注定这一年要闹饥荒。
路上尸横遍野,有横着的、也有竖着的,还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更多的是拖着残躯沿路乞讨的。
看似乞讨,只是外表是乞丐的模样罢了,在这饥荒年代,农民、地主自己都养不活了,施舍别人更是一件稀有的事。
这是罗行天乞讨这么多年最难的一年,差点饿死。
这天中午,罗行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窑寨村,窑寨村位于长江和淮河之间,是个贫穷落后的古村落,这里人倒也还算纯朴,但万事总有例外。
罗行天沿着田埂来到村口,就在村口的时候,他看见侧前方树底下一个妇女正拽着一个黄毛孩子,暂且就叫黄毛吧,因为他头发像枫叶一样发黄。
妇女大声呵斥着什么,像是在训斥自家顽童。
远处的蝉鸣声与之交相辉映,黄毛孩子穿着破旧的裤衩,上半身赤裸着,饥瘦如柴,皮肤黑的看不出任何光泽,一只手捂着头,像犯了错似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茭瓜。
“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偷俺的茭瓜。”妇女质问。
罗行天走近才听明白。
“不是俺偷的,这是俺从路边捡来的。”黄毛争辩着。
“还嘴硬,俺家那沟渠里的茭瓜被人摘了许多,分明就是被你这毛孩子偷了,俺今天就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没家教的野种。”妇女泼辣地指着黄毛手里的茭瓜。
黄毛刚要张嘴,还没来得及再次解释,妇女脾气更大了,再次连骂带吼的要求黄毛交待其他被偷的茭瓜藏到哪去了。
黄毛被骂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紧张的他丢掉了手中的茭瓜,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委屈极了。
妇女以为黄毛假哭博取同情罢了,依然不依不饶地我行我素地狂骂,拽着黄毛的头发往上拎,黄毛痛的直喊叫,哭声掺杂着喊叫声,让人听了心疼。
罗行天见状,制止了妇女的粗暴行为,并好心劝道妇女不必挂火。
妇女听不进,反过来呵责罗行天,连他一块骂了,骂他臭老头、臭要饭的多管闲事。
罗行天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这般谩骂。
但他细心一想,一路走来,路上向人小心祈求施舍被骂多的都数不过来,骂的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也记不清具体在哪被骂了、骂了啥。
也许是骂累了,也许是觉得一时冲动,又或许是骂也无济于事。妇女停止了暴躁,盯着哭着的黄毛。
又过了一会,妇女开始说话了。
妇女让黄毛带她去见他父母,要跟他父母理论理论,要让他父母赔偿她的损失。
黄毛揉了揉眼角,抹了抹止不住的泪水。
“俺爹娘已经不在了,俺跟爷爷过。”黄毛抽泣着回答妇女。
原来黄毛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前些年干农活中暑晕倒在地头,被人发现时已不省人事。黄毛就这样痛失了双亲。
妇女好像有所触动了,不再追问。
看着眼前的黄毛也不像在撒谎。
她不紧不慢地说:“这次就算了,下次抓到定不轻饶。”
黄毛点点头。
妇女捡起地上的茭瓜丧气地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罗行天赶紧走上前去,摸着黄毛的额头安慰,黄毛知道眼前的老爷爷是向着他的。
“爷爷,俺是无辜的,茭瓜不是俺偷的。”黄毛向罗行天解释着。
“俺知道,好孩子。”
黄毛不确信这位爷爷是否真的已经相信自己了,又补充着。
“茭瓜是俺从路上捡来的,可能是别人偷的掉了一根在路边。”
“你什么都别说了,乖,好孩子。”罗行天边说边从麻袋里拿出一根红薯递给眼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年龄也不大,估摸着跟罗行天孙子年龄一般大小。
黄毛接过红薯,突然,跪下来感激地给眼前的这位陌生爷爷磕头。
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位陌生爷爷就如同自己的爷爷,对他疼爱有加。
这一天,罗行天不仅饭没要到,还被骂了,最后他一个人躲到村头对面的小树林里,坐在石头上默默地啃着自己仅剩的半根红薯,这半根红薯是前些天剩下来的。得亏他年前在沿途捡了些别人扔掉的陈年红薯。
吃完红薯,罗行天望着刚才和黄毛离别的村头,想起了往事,开始思念火柴棒。
……
洪水还未完全退去,村子池塘里的水漫过塘埂,田里也是水汪汪的一片。村子北面是一条河流,名叫浑水河,浑水河上游来水凶猛,河上有一座小桥,叫浮云桥,小桥也被淹在水里,这是出村向北的唯一通道。罗行天被困于此,一困就是五天。
村子里没有富贵人家,大多是贫农,主要靠天吃饭,靠地养活一家老小。
在这洪涝成灾的年份,自然农作物收成不行,都盼望着洪水早日退去,稻子重新长起来,夏粮早日丰收,这样才算有了定心丸。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节减粮食,紧着供老人小孩吃饱,大人们饱一顿饿一顿,有时餐餐吃着粥就着咸菜,反正现在没法下地干农活,不用花费力气。
老农们主要担心的是夏粮颗粒无收,而余粮又不多,甚至有些人家陈粮也快吃完了。
罗行天一连四天都没要到饭,白天要么去对面的小树林寻些野菜,要么在田里逮些小鱼小虾烤熟填饱肚子。
第五天,天放晴了,太阳重新露出了笑脸。小河里的水也浅了,田里的稻谷也露了出来,皱眉紧锁的人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颜。一场雨催长了耐涝的植物,却也浇死了不耐涝的动物,更成了不少贫苦人家的噩梦。
罗行天这天准备离开这滞留已久的小村庄,跟往常一样,他依旧起来的很迟,快响午了才出发,这次与前几次不同,他准备饿着肚子赶路,倒不是非得这样,只是前四天都没要到饭,他不再对别人施舍抱有任何希望。
就在他从村南头沿着小巷向北穿过村庄时,正好碰到了黄毛的爷爷扛着锄头,牵着黄毛往家去。
不远处,一个老头手里端着个破碗,拄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正朝这边走来。
黄毛一眼便认出了罗爷爷,这是为他仗义直言,帮了他的老爷爷,他当然不面生。黄毛跑到罗行天跟前疑惑地问他为啥还在这。
罗行天不好意思说,眼前的这位黄毛亲爷爷跟罗行天年纪相仿,看上去精神矍铄,十分勤劳。而他只是个好吃懒作的流浪乞丐。
黄毛的亲爷爷一脸就看出了罗行天的乞丐身份,因为战争、饥荒年代见的多了。眼前的这位老头穿着打扮与乞丐无异,破破烂烂,面貌苍老憔悴。
让黄毛爷爷疑惑的是自己的孙儿怎么跟一个叫花子搭上了。
原来黄毛没有把“偷”茭瓜被抓这件事说予爷爷听。
黄毛向爷爷解释了原因,告诉自己的爷爷,罗行天帮他说情,给他红薯。
罗行天正准备离开,黄毛的爷爷拦住了他,让他吃完中饭再走。
黄毛也拽住罗爷爷的袖子,留他吃饭。
盛情难却,罗行天只好随他们而去。
黄毛家很穷困,家徒四壁,没有一件上眼的家具,就连桌子也是枯死的朽木简单拼成的。泥土墙上尽显着裂痕,返潮的地上还渗着水滴。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数这门前的光景了。一条小河门前穿流而过,河里长满了水草和绿藻,在河水的冲刷下荡漾着,三两莲角叶片冒着小气泡,两岸的垂柳倒挂在水面之上,梢头洒着金色的光芒。门前的这棵大枣树开满了小白花,伸长的硕大树干上爬满了绿叶,斗笠似的盖住了门前的空地,挡住了阳光。
罗行天伫立门外良久,直到黄毛喊他:“爷爷进来”,他才跨过门槛,刚一进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很是吃惊可以想象黄毛跟他爷爷相依为命,累月经年,无依无靠,过着艰苦的生活。
黄毛的亲爷爷喊罗行天先坐下,他去一旁生火做饭。
黄毛给罗行天端来一碗热开水,热开水冒着气儿,“爷爷,开水烫,俺去帮爷爷烧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饭做好了,黄毛爷爷拿出放置已久的黄酒,这黄酒他平常舍不得喝,今天难得高兴,更主要的是为了感激罗行天帮了自己的孙子。
他给罗行天斟满黄酒,自已也满上。开始一边聊着一边喝酒。
你一杯,俺一杯,不知不觉中一壶黄酒喝完了。
罗行天不胜酒力,这是他乞讨以来第一次喝酒,而且还是和一位同龄老哥喝酒,好像遇到了知己一样,一时尽兴,喝的多了,说的也多。
黄毛爷爷和罗行天命运十分相似,但似乎更要悲惨,脚下无儿女,除了一个隔代孙子是他唯一的寄托。
这天,黄毛爷爷与罗行天边喝边聊,聊的很多也很深入,要不是外面的雷声提醒了罗行天,再不走可能就要下雨了。
罗行天赶紧与黄毛爷爷告别,互相说着打气的话。黄毛与罗爷爷依依告别。
经过一下午的行走,罗行天来到了另一个毗邻村,同样被洪水淹过,农作物像被洗劫了一样,这里的人们正在田间地头忙着补种和抢收。毗邻村贴近小镇,从远处来看,毗邻村要比窑寨村富裕的多,更要大的多,但由于地势低洼,这次受灾严重,庄稼几乎颗粒无收。
很快,天色已晚,天边出现的晚霞温婉雅韵,看上去美极了。
罗行找到落脚的地方,打算在此过夜。
第二天,罗行天去了趟镇上,他不是去买东西,他也不会买东西,只是像平常人一样去街上走走而已,也许图个热闹,也许是闲的无聊吧。
这天,街上的人跟往常相比少了许多,有些人在为碗中那一粒米发愁,有些人在忙着农活,还有正不想出门的人碰巧都赶上了。
罗行天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穿过小巷,来到一个乐器店门口,乐器店里有各式各样的古琴、二胡、吉他、小提琴和鼓。尤其二胡,他并不陌生,也是最廉价的土生土长乐器,不像那些洋乐器,贵不说,还不好懂。透过橱窗,看向铺户里,那一排二胡十分考究,罗行天看了又看,但始终没有迈进铺户。
后来,他想起了他以前在龙山村拉二胡的场景,那时候,农忙过后,闲暇时或者心情低沉时,坐在家中,拉上一首曲子,心情舒畅,感觉灵魂都融入了曲子。
他还想起教他儿子拉“二泉映月”的景象……只是后来……
“店掌柜的,这把二胡多少价钱?”一个男性买客指着一把坤甸木的二胡问着。
掌柜的和买客挡住了罗行天的视线,罗行天脑海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念想。
罗行天转过身子正准备离开,那个买客提着选好的二胡走出了铺户,左拐向罗行走来。罗行天边走边盯着那把如意二胡,似乎很想拿来拉上一首。买客与罗行天擦肩而过,低着头的罗行天撞到买客的怀里,男子瞥了罗行天一眼:“没长眼啊。”
罗行天点头哈腰向他赔不是,但男子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走了。
离开小镇准备返回毗邻村,在小镇尽头的路边一堆废弃物里,他发现了一把破旧二胡夹杂在一堆破旧衣服和杂物里,可能是个大户人家用久了扔的,也可能是一把坏的二胡。
看上去有些老旧,很明显没有铺户里那么光鲜,但这些其实一丁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凑合用就行了。罗行天小心翼翼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衣服和杂物,整个二胡显现在罗行天面前,罗行天喜出望外,可比那天捡到黄金马还要喜悦。
罗行天将它小心包裹好,放进自己的麻袋里。回去的路上,步伐走的更快了。
天快要黑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到了毗邻村自己露宿的桥洞里。
人一旦精神足,混身都是劲。虽然走了一下午,但他丝毫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他趁着光亮的时候,赶紧拿出捡来的二胡,用手指拨弄着弦子,声音杂乱。不知是自己手法生疏了还是二胡有问题。
他停下来,仔细想了想,然后用那双沧桑的双手再次拉响二胡,声音还是不对,但比前一次好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儿,天就全黑下来了,已然看不见二胡的弦。
他躺在草垛上,仔细回想曾经拉过的二胡结构和自己演凑的曲子。
想着,想着,他就熟睡了。
第二天,他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发现了二胡的弦松了,他紧了紧这把陈旧而又显珍贵的二胡,再次试着演凑那首熟悉的曲子“二泉映月。”
往后的几天,他除了在要饭的路上,要么在睡觉,要么就窝在桥洞下自我陶醉式的重复着那首曲子。经过几天的不断练习,他完全掌握了那首曲子的要领,也许是他本来就熟练,也许是上天眷顾。
接下来的一周,这地方连续下了几场暴雨,农民补种的农作物全被淹了,村民们十分绝望,个个蜷缩在家中无所事事,也无心其他。
就在村民们一筹莫展和不知所措时,天突然放晴了。农民们又提起士气,重新回到农田“主战场”忙着修埂,放水,补种。
当中午庄户回家准备做饭时,远处飘来了许久未闻的二胡声,声音深沉而扣人心弦,那动听的旋律,催人泪下的音符让人听了情不自禁。
过去,每年都会冒出一两个卖艺人来此卖艺求赏。这次应该也是如此吧,村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战争年代,乞丐与“卖艺人”并无二致,既有假乞丐,也有假卖艺人,只不过卖艺人多了个向众人表演展示的才艺。
这次村民看错了,罗行天不是卖艺人,只是个普通的乞丐,只是碰巧懂点二胡而已。
罗行天坐在一处能遮挡刺眼阳光的屋檐下,尽情投入地的演凑着”二泉映月。”
当他快拉完这首曲子的时候,屋的主人夫妻俩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回来了,他们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他们从不远处就瞧见了罗行天,女主人向男主人叨叨着屋檐下的老头。说着细碎话。
他们刚一到门口,罗行天的曲子就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影响了罗行天拉二胡的节奏,只是碰巧刚好结束。
夫妻俩以为罗行天停下来是准备向他们求赏,还没待罗行天开口,他们便催促着赶他走。
也许是劳作辛苦,也许是他们打心眼就瞧不起这种不劳而获的乞丐。眼看乞丐还没走,他们便任由他去。
如果说食物能喂饱肚子,音乐能慰藉心灵。那饿着肚子听音乐能不能算一种高尚追求。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行天重复着这首曲子,没有人知道这位“卖艺人”经历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人们只是觉得奇怪,一般卖艺人来一次也就走了,而他在这呆了快一周了。
人们开始很烦,天天都能看见一个无所事事的“卖艺人”演凑着同一首曲子,而他们又不懂这首曲子,只能听听旋律,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了。
有天中午,人们吃完饭,在树底下乘凉午睡,听见远处再次传来沧桑的二胡声,人们静下心来仔细听,感觉很有韵味。一群年纪大的,里面不乏二胡爱好者,也许是闲的没事,也许是仅仅想凑个热闹。他们不约而同来到罗行天拉二胡的亭子下面,亭子位于村子水塘的中央,是民国时期建的,也算得着一个遗迹了。人们围成一圈,静静地看着。有的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有的露出惊讶的眼神。总之,他们看的都很投入,罗行天拉的也很沉醉。
二胡拉完,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都被眼前老头精湛的技艺和投入的演凑折服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起拉二胡的老头拉的是什么曲子,还有人问起老头为啥选择流浪卖艺,更有好心人为他一把年纪在外漂泊感到怜悯。
原来罗行天是两位军人烈士的父亲,只是迫于生计才流浪乞讨。
人们不禁为眼前这位老人感到伟大和光荣,但也为他的命运感到不公和同情。人们不禁要问,苍天怎么能让这样的大好人过着如此悲残的生活。
罗行天倒不觉得什么,他本身就是穷苦出身,两位壮年牺牲的儿子已经离开多年了,自己也释然了,更不觉得有谁亏欠于他。
有人拿来饽饽和馒头递给他,让他趁热吃了。
罗行天吃了一半,将另一半藏了起来。
最后,罗行天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正当人们以为他还会回来时,罗行天带着他的二胡离开了毗邻村。从此,他乞讨路上多了一个“伙伴”,心情不好或者下雨天就喜欢躲在一个地方拉着自己心爱的二胡。
哪怕一个听众也没有,他也拉的很投入和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