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小兰带回来的消息令张皇后五内俱焚,寝食难安,她意识到如果让客氏把男婴带进宫,那么她们随时会谋害皇上,然后伪造遗诏让男婴即位,到那时一切就完了。
想到这里,张皇后不敢再迟疑,决定马上进宫见驾,一定要把消息告诉给天启,让他早做决断,否则就来不及了。张皇后说走就走,在小兰等人的陪伴下趁着夜色出了坤宁宫,一路向南边的弘德殿赶去。
今晚在弘德殿外当值的是涂文辅,他已经连续守了一天一夜,困的要命,便交代太监们严密看守,自己趁着王体乾不在,到当值班房里偷偷眯一会儿,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一小会儿居然闯下了大祸。
涂文辅刚走没多久,张皇后的凤驾便远远走了过来,值守的李永贞瞪大眼一看,认出了是皇后凤驾,不禁慌了神儿,想让人去叫涂文辅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张皇后的凤驾径直向弘德殿而来,到了跟前,李永贞本能的上前阻拦: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小兰上前答话道:“娘娘给皇上送燕窝汤来了。”
李永贞狐疑地看看小兰提着的食盒,说:“对不住了,职责所在,还是检查一下吧。”
轿子里的张皇后闻声怒道:“怎么,难道本宫还能谋害皇上不成吗!”
李永贞吓坏了,忙说:“娘娘恕罪,这是魏公公交代的,非常时期一定保护皇上安全。”
“这么说是有人想谋害皇上喽?”张皇后追问道。
“这个……”李永贞尴尬地笑笑:“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呀。”
张皇后从轿子里出来,走过去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李永贞一耳光,骂道:“狗奴才,真是狗胆包天,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不知轻重!就是你主子魏忠贤在这里他也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滚开——”
张皇后一把推开李永贞,大步向殿内走去。李永贞大惊失色,王体乾和涂文辅可是一再交待不能让张皇后见驾的,现在搞成了这个样子,他也没办法了,赶紧让小太监去叫涂文辅过来。
等涂文辅气喘吁吁赶到这里时,张皇后已经进殿了。李永贞哭丧着脸还没说话,涂文辅也是一耳光过去,气急败坏道:“瞧瞧你干的好事!魏公公和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皇后见驾,你这奴才怎么看的,啊!”
李永贞都懵了,连连叩头谢罪:“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涂文辅气得浑身直哆嗦,突然他找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到门口偷听张皇后和天启的对话,另一方面又派李永贞迅速去找客氏和魏忠贤,情况有变,行动必须立即提前了。
李永贞连滚带爬出了弘德门,直奔宫外魏府而去。
而此时弘德殿内,张皇后把她了解到的内幕一五一十告诉给了病中的天启,天启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他由于情绪激动,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张皇后赶紧给他端痰盂。
天启又咳了一口血,张皇后拿毛巾给他擦擦嘴,忧虑地说:“皇上,不能再犹豫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天启虚弱地说:“朕还是不相信魏厂公会谋害朕,朕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张皇后说:“客氏、王体乾和外朝的崔呈秀日夜谋划叛乱,据襄城伯密报崔呈秀三天来六次召集京营将官密商,客氏昨夜已经把男婴秘密带进宫了,皇上一旦您有所不测,只怕这些人就会马上按计划动手呀。”
天启问道:“那内阁的顾秉谦他们什么态度?崔呈秀的行动他们不知道吗?”
张皇后叹道:“皇上呀,顾秉谦早就投靠了魏忠贤,和崔呈秀都是一伙的。”
天启还是不肯相信,魏忠贤会是幕后黑手,他固执地说:“一定是崔呈秀勾结后宫的客氏和王体乾阴谋叛逆,谋害朕和魏厂公,不行,朕要让魏厂公马上召集人马剿灭叛逆!”
张皇后急了:“皇上,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是对魏忠贤深信不疑呢。”
天启激动地说:“皇后,你不懂!朕上次在后海落水,要不是魏厂公拼死相救,朕早就淹死了。你以为朕不知道吗?王体乾和客妈妈都想朕死,只有魏厂公真正想救朕,你现在说他想害朕?那他当初为什么要救朕呢?”
张皇后一时语塞,是呀,魏忠贤如果真想谋害天启,那为什么当初要拼死营救天启上岸呢?这一点张皇后确实无法自圆其说。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罢休,她换了个思路对天启说:“魏忠贤虽然罪状不明,但崔呈秀和王体乾、客氏等人的罪行已经是证据确凿,皇上不可再迟疑。”
天启无力地说:“朕心里明白,这些人妄图谋逆,真是痴心妄想,朕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张皇后劝道:“皇上无嗣,一旦有所不测,岂不让客氏有机可乘?为江山社稷计,臣妾以为应该迅速宣召信王入宫。”
天启看了她一眼:“皇后此意正是朕心中所想,信王还是非常值得托付后事的。”
张皇后谢道:“皇上圣明,事不宜迟,请速速派人去信王府。”
天启说:“那就让涂文辅即刻去信王府宣旨吧。”
“涂文辅呢——”
天启问门口的太监。
小太监赶紧跑出去报信:“涂公公,皇上叫您呢。”
门外心神不宁的涂文辅听到天启宣召,急忙小跑着进殿:“奴才听旨,皇上有何吩咐?”
天启颤微微地说:“你马上去信王府宣召信王前来见驾。”
涂文辅心中一惊,急忙叩头:“奴才领旨。”
从弘德殿出来后,涂文辅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赶到石状元胡同的魏府,向魏忠贤报告。此时客氏、王体乾和崔呈秀等人都在那里做最后的部署。
听了涂文辅的话,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王体乾声音都变了:“皇上这个时候宣信王进宫,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客氏恨恨地说:“不用说,肯定是皇后在皇上那里说了什么,看来今天晚上就要动手,否则只怕节外生枝呀。”
魏忠贤脸色阴沉,他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咱家什么都不说,就说一句话。”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魏忠贤,只听魏忠贤缓缓地说:“就是不能伤害皇上。”
客氏说:“忠贤多虑了,皇上病情危急,只怕不用咱们动手都熬不过今晚了。”
崔呈秀更关心行动细节:“请千岁爷明示,该怎么干?”
魏忠贤沉吟道:“先把皇后扣押起来,断绝她和皇上以及宫外的联系,这件事就烦劳夫人了。”
客氏:“忠贤放心”
魏忠贤又对许显纯和田尔耕吩咐道:“显纯、尔耕,你们两个带上锦衣卫东厂的人藏在信王府附近,听号令行事。”
“是”二人拱手道。
最后,魏忠贤才对崔呈秀说:“呈秀呀,你这里最关键呀,吩咐薛贞带领兵马司全城戒严,封锁城门,包围皇宫,看到宫中信号,立即动手!”
崔呈秀摩拳擦掌,激动地说:“太好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魏忠贤突然问崔呈秀:“城外的京营可靠吗?”
崔呈秀拍胸脯保证:“千岁爷放心,提督京营的英国公、成国公和保国公都对千岁爷忠心不二,他们一再表示只要千岁爷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发兵进城。”
魏忠贤急速摆摆手:“不必,他们不必进城,京营就在城外布防,一来声援我们;二来防范外地的勤王兵马,不到万不得已京营不可擅动。”
崔呈秀谢道:“千岁爷明断”
涂文辅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还等着见信王呢…….”
王体乾插话道:“绝对不能让信王进宫见驾,不如马上剿灭信王府。”
魏忠贤说:“不可,不能打草惊蛇。信王如果不出来,我们很难攻下信王府的,只要把他引诱进宫,然后攻打信王府…..”
“调虎离山?”王体乾说道。
魏忠贤笑道:“信王只要进了宫,接下来怎么办还用咱家教你吗?”
王体乾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
魏忠贤扭头问涂文辅:“小涂子,你明白了吗?”
涂文辅似懂非懂,唯唯诺诺:“小的明….明白了。”
魏忠贤悠悠地说:“明白了就去办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