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京城京卫都督府内,侯恂正坐在案前,焦急地等待着。
这时,一个军士前来禀报:“都督大人,宁远先锋官常胜求见!”
侯恂听到“常胜”两个字,立刻站了起来,忙道:“请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将官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拜道:“末将宁远先锋常胜,拜见都督大人。”
侯恂仔细端详着他,眼神中透着激动,而那少年也抬起头看着侯恂。
“常先锋请起,袁督师这次派你部过来,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吗?”侯恂问道。
“回大人,我们在宁远截获蒙古人密报,他们受后金的指使,有意从张家口南下掠夺,所以袁督师派我到昌平驻守,巩卫京师。”
“原来如此,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常先锋带来了多少人?”侯恂问道。
“末将此次带来了一万人,三千铁骑,七千步兵。袁督师交代了,到了这里,全凭侯大人节制调遣。”
“好啊,好啊!”侯恂点头叹道,“这样,常先锋长途跋涉,一路辛苦。我在后堂备了些酒菜,为你接风。我们边吃边聊,详谈京师的防务。”
“如此,那末将叨扰了。”那常胜拱手拜了拜,接着便随着侯恂走进了后院。
到了后堂,侯恂将常胜让进了门去,自己则环顾了一下院中,随后便关上了屋门。
侯恂刚转过身来,那常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炽热地看着侯恂道:“叔父,我回来了!”
侯恂也激动地将他扶了起来,道:“良玉,我真没想到是你啊!”
“袁督师接到了您的信,知道了您回京做京卫都督,也知道了此时调兵前来的目的,因此便有意让我统兵前来,为父报仇!”左良玉道。
侯恂一个劲地点头,道:“真没想到,短短的时间,良玉都成了能统兵打仗的将军了!”
“这六年在袁督师帐下,经历了大小战斗不下百次,也立了一些功劳。更是全靠袁督师提携,做了帐前的先锋官!”
“好呀,好呀!那袁崇焕现在可好?”侯恂问道。
“之前几年魏忠贤对边关插手过多,派了很多太监过去,处处掣肘,因此督师曾经短暂辞官。后来那魏忠贤见形势并非太监能控制的,因此便将他派去的的人召了回来,重新让袁督师统领辽东了。”左良玉道。
侯恂点点头,又道:“最近辽东战事如何?”
左良玉摇摇头道:“不容乐观,如今那后金已然做大了。虽然在宁远之战中,我们用红夷大炮击退了后金军,并且让那努尔哈赤一命呜呼,可是新继位的这个大汗叫皇太极,此人也是一个狠角色,十分的不好对付!”
侯恂听了,也叹了一口气,可是他这时才发现还没有让左良玉坐下来吃东西呢,忙道:“来,坐坐,我们边吃边叙。”
左良玉听话坐在桌边,问道:“叔父,您需要我和我的兵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侯恂道:“你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眼睛盯着你,不宜轻举妄动。所以最近这几天,你只管在昌平操练军马,修筑营寨。待过些日子,我会给你军令。选拔优秀的军士,陆续乔装入城。我手上有阉党核心的名录,到时你命军士盯住那些人,待到时机成熟,一举拿下!”
“小侄一切听叔父调遣。”左良玉激动道。
“爹,宁远兵的先锋官去了京卫都督府,见了侯恂。”孙进进门对魏忠贤道。
魏忠贤没有说话,倒是王体乾开口了。
“却也是正常,兵部的文书说,蒙古兵想要进犯,因此调辽东的军马护卫京城,宁远兵到了京畿,自然是交由京卫都督府统一节制。”王体乾说道,“不过,总有些不放心啊。这侯恂刚到京城,便有了如此大的势力,风头也太盛了些!”
“那侯恂当日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们平息党争,莫不是他自己要建立个侯党吧?”孙进道。
“爹,我今日也得到了些消息,那侯恂门前的访客,可是络绎不绝啊。”王体乾道。
“哼,他既然上了我的船,想要轻易地下船去,自立门户,怕是没那么容易。”魏忠贤道,“给南京锦衣卫的密信上是怎么写的?”
王体乾道:“抓复社闹得凶的几个,名义嘛,自然是说侯恂弹劾他们结党营私,扰乱朝纲。”
魏忠贤道:“那我们便静观其变吧!一旦那些书生闹了起来,他侯恂就是再想下船,也是痴心妄想了!”
南京秦淮河边,媚香楼上。
张溥走上了楼,满脸笑容,道:“香君如何今日会有雅致,还专门命人请我过来啊?”
只见此时李香君已将站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见到张溥同样笑道:“昨日里小女身体不适,便匆匆回房了,还没有为张相公将那《西厢记》唱完呢。小女自觉失礼,这不今天特意给您赔礼嘛!”
说话间,张溥已经坐在了桌边,香君为他满上了一杯茶。
张溥道:“香君如此客气,还真是难得,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香君便示意师父苏昆生弹起琵琶,自己将那没有唱完的《西厢记》桥段唱完了。
刚刚唱完,张溥便眉头微皱,摇摇头,道:“不对,香君今日这一曲,似有心事啊,可不同于往日的感觉。”
香君表情微微一怔,但这个表情随即便闪了过去,道:“张相公倒是玄乎得很,不如明日在街头摆个摊位,看相算卦好了!”
那张溥被香君这样数落,倒不生气,反而高兴道:“哈哈,也倒是个谋生的出路。”
香君笑着坐了下来,不经意地问道:“昨日我在里边,听到那两位公子好像对张相公有事相求?”
张溥道:“昨日,除了平日里你认识的方以智,还有一个从归德来的侯方域。他的父亲叫侯恂。”
香君微笑着看着张溥,为他满上了茶,示意他说下去。
张溥接着道:“这侯恂在文人当中褒贬不一,有认识的人说,此人任侠好施,喜好结交,并且有原则,有气节;但更多的人将他视为是当年六君子惨案的叛徒,是魏忠贤的同党。如今,那侯方域来这里,便是为了当年的惨案。他请我号召复社的士子文人,上书弹劾那侯恂,以此让皇上重查此案。”
香君听了,不露声色故作好奇地问道:“儿子让人上书查自己的父亲,这着实是奇怪啊!”
那张溥得意道:“哈哈哈,却也不奇怪。按照那侯方域的说法,清者自清,一旦朝廷开始查了,那侯恂便可以自证清白,到时却是可以还他一个公道了!”
“哦哦,那如此看来,这侯家确实是清白的了!”香君道。
“香君你还是太单纯了呀!”张溥脸上浮着一个似乎看透一切的表情道,“你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吗?那就是这侯恂真的是魏忠贤的人,他派自己的儿子来此,就是撺掇文人上书,到时候阉党再以党争的名义把我们一网打尽!”
香君听了张溥的话,眉头微皱,心中道:原来这张相公是这般想的。
香君道:“可是,我听说今时不同往日了,新皇继位,那魏忠贤和他的阉党恐怕就不能再一手遮天了!”
张溥摇了摇头,道:“此时局势尚不明朗,还不能过早地下结论。我听说,先皇临终,是把魏忠贤作为顾命之人留给皇上的,而皇上刚刚登基,便赏赐了那魏忠贤良田千顷。这天下,恐怕还是那魏忠贤的天下啊!”
“哼!”香君听了,不由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屑,有些生气。
张溥见此,微微一怔,却立刻明白了,道:“我知道香君心中是怎么想的,自然认为我张溥是贪生怕死之人。”
香君道:“不,张相公错了。要说贪生怕死,世人皆如此,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只是觉得张相公贵为文坛领袖,却如此对局势看不透。”
张溥很好奇,道:“此话怎讲?”
“张相公可了解那魏忠贤是如何得宠的吗?”
张溥摇摇头,道:“未曾了解。”
香君道:“说白了,是因为那魏忠贤是天启的大伴,当年是他一手把那天启皇帝带大的,再加上有天启的奶娘客氏一旁协助,才让他权势通天,成为了实际的当权者。”
那张溥听了,连连点头。
香君接着道:“如今新皇继位,如果是你,你会留着一个先皇的大伴在身边吗?你会允许一个权势比自己还大的人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张溥听了香君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道:“那,皇上封赏魏忠贤又如何解释呢?”
香君道:“障眼法罢了,越是封赏得优厚,那魏忠贤就越离死期不远了。”
张溥似乎有些明白了。
香君对张溥道:“依小女之见,此时的皇帝,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除掉魏忠贤的时机。张相公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顺势而为。我觉得那侯公子所说的计策没错,文人上书,矛头明面上指向侯恂,但实际上,却是指向了阉党,指向了魏忠贤。皇帝自然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一定会查到那魏忠贤身上。到时,这个大恶人就是插翅难逃了。”
张溥微微点头,却仍然是那句话:“香君说的有一些道理,不过这件事还是得和我同道中人商议,再做决断。”
香君神色中现出了着急,她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这时旁边一直没有言语的苏昆生道:“香儿,我们只是给张相公作参考,该做决定的还是他们文人嘛!我们市井小民,又能左右什么呢!”
香君听了,自觉自己的言行有些过于明显了,调整了一下笑道:“正是,看我,倒是无礼了。”说着,又为那张溥满上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