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定国磨盘山大战后,由于损失较大,也只能率军进入腾越,以求养精蓄锐后再伺机收复永昌。
兵马到了腾越后,才发觉此地乌烟瘴气,确实非大军集结之地,光是数万兵马的粮草问题,就很难就地解决,幸好当初从昆明撤离时,准备的粮草极为充分,可以暂缓粮草的压力。
靖之这些日子可是痛心不已,自己的忠毅营如今仅剩数十人,当年叱咤疆场的武冈健儿,如今都已化作一杯杯尘土,守卫着大明的南疆。身体状况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稍微饮些酒,就大醉不已,可是又不能不饮,否则难以入眠。公主对靖之的身体十分担心,经常看到枕边人辗转反侧,又或大醉不已,只能以泪洗面。由于圣驾已经远离,靖江王府及诸后宫也都随驾而去,能够与公主交流的人也只有其他几个将军女眷,倍感寂寞,只有看到孩子们,才会有些笑容。
当靖之听到左藤战死的消息后,更加痛心疾首,嚎啕大哭,想当年兄弟三人结义,风华正茂,数年以来,兄弟几人在各条战线上锋芒毕露,不枉少年。未想今日大哥已逝,三弟又身在夔东,不知安否,自己又身处边疆,一蹶不振,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伤心欲绝?
靖之召集武冈子弟道:“弟兄们,今日叫大家列队于此,是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大家也都看到,身边的兄弟是一个个离我们而去,经常让我痛心不已,我想弟兄们也是一样的。我忠毅营建军以来,向来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也曾席卷湖广,与鞑子争雄于野战,不枉我等血气方刚,只是如今只剩不足百人,我实在对不起诸位,也对不起你们的父母兄弟,我已是无脸再回到故乡了。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还没有婚配,当年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追随于我,我不能再负诸位。我这里有些盘缠,是我和公主的一些积蓄,请弟兄们不要嫌少,每人一百两,想办法回到家乡去,置办些田地,娶一房媳妇,过过安稳日子去吧。”
下面已是哭成一片,场面无不催人泪下,是啊,十余年了,当年的少年,如今都已是硬邦邦的汉子,各个都是满脸胡须,形容枯槁。大家都跪拜在地道:“将军,莫非是嫌弃兄弟们年纪大了,不能为国效力了?可是我等早已忘记稼穑,只知上阵杀敌了。再说,这么多兄弟们都阵亡了,我们要给他们报仇。”
靖之含泪道:“不必多言。忠毅营能留下诸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不能再眼看着你们再战死,于心何忍啊!都走吧,回到故乡后,莫不要再提曾经参加大明军队的事情,以免被鞑子捕杀,请告诉我的家人,就说我已经战死,但是生前娶公主为妻,育有两儿一女,后继有人,请他们勿要再牵挂。”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
“将军……”
“快换便衣,赶紧走,再不走,我将你们一个个杀于此地。”
众人见靖之如此决绝,都跪拜道:“我等能够追随将军,此生无憾。不如将军带领我们一起走吧。”
靖之道:“弟兄们,不是我不肯走,我如今是朝廷命官,又是驸马,岂能舍朝廷而去?古人说: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焉用彼相?兄弟们,请一路珍重,清军新败不久,其早希望我军瓦解,路上必无过多关卡,你们一路东行,十余日可返回故乡。”
大家都跪拜不起,泣不成声。靖之坚强的站起来,擦擦泪水,蹒跚的离开了。军士们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为首的军官将银子一一分发到每人手中。
次日,靖之见门外竟有十余人跪拜道:“将军,我等几人家人早已饿死,回到家中也没什么用,不如就随将军吧。是死是活,我等绝没有任何怨言。”靖之扶起诸位兄弟,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定国得知天子已入缅甸,所派人员入缅交涉,又被斩杀,如今清军已退,暂无战事,遂有伐缅之心。于是召集靖之、白文选等将领商讨对策。白文选道:“末将等听闻天子受奸臣怂恿,并遭遇孙崇雅作乱,奔入缅甸,如此国家群龙无首,晋王应迅速出兵入缅,救天子于水火,挽社稷于危亡。臣愿领兵直捣阿瓦,斩敌酋以慰天下。”
定国道:“文选真乃国之良将也。不过我大军仍应以防止清军为主,能派兵将有限,孤还有担心难以破敌,不知诸将有何良策。”
靖之道:“禀晋王,我军新胜,士气高涨,如今天子蒙难,我军出兵,乃是救驾勤王,兵士无不以一当百,所向披靡。臣素与黔国公有旧,尝听国公聊起番外故事,缅国虽向天朝称臣,但是毕竟乃化外之土,不习战事,昔日诸葛亮征服南方,就曾与缅人交战,战无不胜。今者,以我久战之卒,带胜之威,必能如当年故事。臣请随白将军一同入缅,救天子于危难。”
定国道:“如此甚好,就依二位将军所言。孤命白文选为征缅将军,徐靖之为副将,率精兵两万,克日入缅勤王。”
两日后,二人点齐兵马,整装待发。晋王送别道:“二位将军此行务必救出圣驾,但尽量少杀戮,以争取缅王他日勿再反,与鞑子腹背夹击我军。宜速战速决,以免清军再犯,我军两线作战。”靖之等一一应允。
一路上,白文选问靖之道:“既然将军熟悉缅人战事,此战如何应对,徐将军必有良策。”
靖之哈哈笑道:“将军过奖了,适才对晋王所言,无非谈笑耳。我等所临之敌尽为清军,在下哪有闲情去了解缅人?不过但是听沐天波聊起缅人风土人情,略知一二罢了。我已命人找了几个通缅语和熟悉缅土的向导,必有所用。”
白文选道:“若如此,如何战之?”
靖之道:“我也想过。缅人惯用象阵,我已将上次磨盘山战斗中所缴获鞑子火炮拉了6门,必能破其象阵。我军长于野战,应尽量在野战中大量杀伤敌军,我料敌军闻我军前来,必屯重兵于关口。缅人久无战事,更长期未与天朝对抗,如今天子在其手中,必轻视于我,我军当佯败,示弱于敌,再寻一地点设伏,必能大破敌军。首战务必歼其主力,然后方能长驱直入。”
白文选道:“将军所言甚是。”
当天傍晚便抵达铁壁关外,徐、白二人连夜勘察,选择在距离关口五里处扎营,在十里处曩本河设伏,派人在渡口上游截住水流。计议已定,第二日,靖之率军三千来到关外挑战,缅兵开关迎战。靖之请向导传话,要求缅王将天子放回,否则踏平缅甸。
缅将大怒,命令缅兵全线进攻。靖之拍马后撤,不予交战。这缅人见明军撤退,大喜过望,料想天朝兵马竟也如此不堪一击,难怪天子都要跑到缅甸逃命。于是拼命追赶,欲全歼明军。追击到五里处,见明军营帐还在,却空无一人,以为明军已经胆寒,尽已退去,下令继续追击。
靖之忽战忽退,尽量让缅兵以为即将大胜,却又胜之不得。到了曩本河边,靖之稳住阵脚,作出一副决战的架势,但是在缅兵抵达后,放了几枪,射了一阵箭后,便渡河逃窜。
缅军大喜,大举渡河。待明军全部渡过后,缅军大半也已经渡河,靖之命放起五声炮,白文选听到炮声,即刻下令开闸放水,顿时河水滔天,正在渡河的缅兵被淹死、冲走的不计其数,已经渡河的缅兵约有三万余人,靖之命军士立即回攻,白文选此刻也率领伏兵杀出,缅兵顿时大乱,自相践踏,掉入河水中无数,余众七八千人只得向明军投降,土官思线也在降卒之中。
对岸缅兵见此阵势,也是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未想明军竟有如此手段。震惊以后,只能争先恐后的逃回关内。
明军此战大胜,再进兵至关口挑战,缅兵只是坚守,概不出战。靖之早已料此情况,知道关内守军必胆战心惊,无心恋战,于是下令炮击铁壁关。这缅兵哪里知道这炮火厉害,纷纷弃关奔逃。白文选一举攻入关内,继续向缅甸境内进兵。
铁壁关失守的消息迅速传到缅甸,缅王大惊,迅速增派兵马阻挡明军。白文选命令明军全线推进,缅兵望风而窜,死伤无数,终于在木邦与支援的缅军汇合,稳住阵脚。明军屯兵于城外,造成即刻攻城的声势。
败退的缅兵早已草木皆兵,心惊胆裂。此时坐镇木邦的缅兵统帅正是缅王弟弟莽白,此人心高气傲,早欲弑缅王而自立,如今指挥近十万兵马,而明军仅两万疲惫之师,早已成竹在胸。在处理了两名怯战将领后,缅兵战战兢兢,只得听命于莽白。
莽白下令,缅兵当晚夜袭明军大营。其素知明军熟知战阵,因此派两万兵马偷袭,一万人马接应,以防明军有备。
靖之在攻占铁壁关后即命将思线放回,夹杂于乱军之中,并命其打探城中消息,如若不然,则俘获其全族,全部处死。这思线胆小如鼠,只得唯唯诺诺,当晚从城中逃出,向靖之报告了城内的动静。
白、徐二人听闻后,大吃一惊,未想缅人竟有如此计谋。于是命思线回城,以免城内发觉,并迅速将计就计。
靖之带五千兵马,埋伏在城门两里处,为一伏,放过第一路偷袭的缅军,只听二伏枪声想起,即刻攻击。白文选率一万五千人,埋伏在距离大营一里处,但见缅兵进入伏击圈,立即攻击。
这缅甸的时间与中原不同,过了戌时后,缅兵出城,不打火把,不带象兵,马裹蹄,人衔枚,朝明军大营摸过来。明军早已埋伏在必经之路两旁,但见缅兵进入伏击圈,当即火光四起,枪声大作,箭如雨下。缅兵顿时慌乱不已,争先逃脱。这接应的缅兵刚出城才出城不久,就听到前面枪炮声响起,以为前方缅军已经攻入大营,于是加紧前进。靖之原以为缅兵接应部队,应当距离前方部队不超过两里地,此时应当进入伏击了,可是奇怪的是,前方枪炮声响起后过了一会,接应的缅兵才慌慌张张的闯进来,靖之即刻下令攻击。这缅兵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的惊慌失措,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明军还真成神了,不过为了接应前方队伍,也是死战不退,靖之本来是想击退当面之敌,然后与白文选前后夹击,消灭偷袭的缅兵。这下倒是打乱了计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将其消灭。
说来也是天助中华,这前方的缅兵死伤惨重大半,急忙退了出来,白文选本来以为前方有靖之在拦截,这伙缅兵必全歼无疑,也只是从后面加紧追赶。谁知缅军已经完全打晕了,这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前后皆是喊杀声,两股缅军都以为对方是明军,因此相互箭如雨下,死伤惨重,两股缅军倒是打的火热,却也不管明军伏兵的攻击。直到短兵相接,才发现,全是缅兵。这时,明军已经完全包围住了缅军,见到白文选的大军到来,靖之命令明军权限出击,缅军战死无数,剩千余人突围而去。
这莽白闻之,大惊失色,加上逃回的缅兵添油加醋的描述,更是让城内缅军肝胆俱裂,这明军莫非真是天兵天将?从铁壁关到木邦,一路战必胜,攻必克,缅军已经阵亡约十万人,可对方仅两万兵马,损失微乎其微,这仗还怎么打?莽白此时再无什么必胜的信心,只是死守不战。
战报传到阿瓦,缅王惊惶不已,天朝果然不是我等外藩属国可以窥测,数十万大军,竟然不能阻挡两万明军,举朝大臣面如土色,鸦雀无声。只得要求天子降下圣旨,命令明军撤军。缅王恐交出天子后,明军仍不撤军,非要攻下阿瓦,占领缅甸国境,以为抵抗清军的后方基地,因此只是不敢交出天子。
皇帝无奈,只得降下圣旨,命令晋王所统明军撤离缅甸国土,以换取缅王对朝廷的各种供应。
靖之等正在筹划如何拿下木邦,只要拿下木邦,则缅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缅甸全境指日可待。看到天子诏书后,二人愤愤不已,白文选道:“天子如此懦弱,让臣等如何复国?我大军屯于城外,这缅王岂敢对天子有任何怠慢,但是我军一旦撤出,尚不知缅人如何待我主。徐将军,如何是好?”
靖之道:“古人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今你我二人冒死打下缅北,击毙缅兵数万之多,正值直捣黄龙之机,岂能退军?若如此,我等如何向晋王交代?如何向天下交代?我等只管攻城,缅王要天子对我等下旨,表示其已经穷途末路,胆战心惊了。我等只需再最后一战,必能攻下阿瓦。”
白文选道:“既然你我二人所见相同,那就不管他,继续攻城。但是如今城内守军仍有数万之多,如何才能攻取?”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木邦虽然城池并不高,只是兵力相差悬殊,如我军在此伤亡过大,即便攻下木邦,也是强弩之末,再想进兵阿瓦,只怕是不可能了。”
“是啊,徐将军,还应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对了,将军,当前就天赐一个良机,必能诱敌出动,我军在野战中击破敌军主力。”
“哦,是何良机?”
“缅王不是命人将天子诏书赐给我等吗?我们只管今夜就撤军,一定做作出我军已经接旨班师的假象。莽白此人,我听沐天波说起过多次,说此人鹰视狼顾,其志不小,得知我军撤军,必率军来追,即便不追,也必将收复失地,我军可在八莫、铁壁关一带伏击重创敌军。”
“确实良策!文远老弟啊,跟你一起带兵,确实人生一大幸事,更加让兄弟刮目相看。”说完哈哈大笑。
明军当夜撤军,第二天早上,缅兵见对面明军已经拔营而去,忙派人打探。莽白大惊道:“天朝兵马果然非我辈可敌,对方近在咫尺,却连撤退,我军都未能察觉。甚好,甚好!我等切不可追击,以免再上当。”
思线道:“这明军是真撤,还是假撤?”
“撤肯定是真撤,大明天子已经下诏,明军将领岂可不遵?”
“既是真退,那我军如何不追击?”
“你没看明军战法如此严谨,我军如何能胜之,即便是撤退,也难保其在途中设伏,再击败我军。只要他是真退,我军则无忧矣。待其退去,我等再挥师北上,收复失地,岂不两全其美?”
次日,莽白亲率缅军进发,随明军后尘,接管各处城池、营地。白文选派出斥候早已打探其动向,故意命明军加紧行军,迅速向铁壁关进发。莽白尽管是接管,仍然比较谨慎,一路询问当地居民,明军的动向,得知明军已经远去,方才放心进军。
过了八莫后,徐、白二人精心选择一处地方,作为伏击之地。向导告知,此处名为伏虎口,两侧皆为崇山峻岭,中间一条路,是通往铁壁关的唯一通道,中间茅草丛生,两端狭窄,一旦进入,两端把守住,再难逃脱。
缅兵进入八莫后,距离中缅边境已经很近,莽白本来担心,明军可能会保留一两个据点,可是这么看来,明军定然已经全部撤走,这附近居民都是如此说,越来越胆大起来。明军撤退路上,大肆宣传,已得天子诏书,准备全部班师回国了。
次日,莽白坐镇八莫,命思线即刻率领两万兵马前往接管铁壁关,思线耀武扬威的率领兵马而来。进入伏虎口后,也并不觉得这是用兵之地,太平时节,这关口自己都经常行走,也不见得有什么危险。这种山口,在缅北,不知有多少处,因此根本没放在心上。待全部缅兵进入后,白文选一声令下,明军尽起火把,将洒满硫磺的引火器材全部抛入谷内,用火箭将其点燃,顿时,谷内一片火海,缅兵哭爹喊娘,死伤惨重。两端谷口均被明军堵住,无法逃脱,靖之与白文选站在山顶,看着下面的缅兵垂死挣扎,场面何其残忍,不免心生怜悯。靖之道:“自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白将军,你我二人如今如此杀戮,只怕难得善终啊。”
白文选道:“是啊,徐将军。你我二人皆是带兵之人,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场面,自然是见的多,像这种如此屠杀,惨绝人寰。只是如今迫不得已,否则,岂能出此下策?”
靖之道:“是啊。当初缅王交出天子,可免多少生灵无辜死去?我也只是担心我军士兵有伤亡,消耗与鞑子交战的实力,否则,必用弓箭、军士使其屈服而已。”
两个时辰后,火势渐渐熄灭,靖之立即命令军士下山扑灭未灭之火,如有未死者,给予必要的救助,其余幸存者,全部放走,但告知其不能再与天兵对抗。
清点完后,竟然幸存者不足五百人,靖之命令幸存者按照缅人习俗将死难者安葬后,每人发给银子五两,全部释放,靖之找到思线尸体,见其已经有如焦炭,面目全非,道:“汝当初受天子命阻断后路,却杀诸多我大明无辜官员,如今得此下场,死不足惜!”。
此时莽白坐镇八莫,等待着思线回复已经接管铁壁关的消息,未想到明军一部分已经混入城内,城外兵马正在迅速向八莫扑来。莽白大惊,从败军中得知,思线所部全军覆没,急忙率城中兵马弃城而走,只留数千人阻击明军。这数千人闻知明军杀来,哪里还敢抵抗,只能向明军投降。
白文选命明军加紧追击,一定要活捉莽白。莽白所率三万兵马,已经完全乱了阵脚,被明军一路追杀,逃到木邦城后,只剩不足三千人,气喘吁吁,惊慌失措。
得知明军再次斩杀数万缅兵,缅王大惊失色,只能向沐天波求助。沐天波道:“我早已向大王告知,不得为难天朝君臣,现在我大军杀到,只需两万兵马,就可打下你这阿瓦城,全歼你这数十万乌合之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国公爷,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命人将天子好生安顿,望国公爷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务必请求大军撤回。”
“此事,本官爱莫能助。我可以禀明天子,请天子下旨方可。”
沐天波转达了缅王的意图后,王坤吓的不轻,未想缅兵竟如此不堪一击,如果天子要回国,则大事休矣,如今只能怂恿皇上按照缅王的意思,命令明军务必撤军,天子待云南平定后自当回国,只有如此,才能保一时平安。
因此对天子道:“陛下,晋王虽已率兵攻克缅北诸镇,但要攻入阿瓦,势必玉石俱焚。如今只能命令晋王兵马班师,如不班师,则有不顾天子安危之嫌。待云南收复后,天子自然回国。”
沐天波道:“万万不可令明军班师。我等如今在此处,如同囚犯一般,且国内群龙无首,百姓之盼皇上,有如大旱之盼云霓,应当速与明军回国,以图大业。”
王坤道:“不是缅王说了,会改善对朝廷的待遇吗?怎么可能会像囚犯一样?再说,如今国内局势未平,皇上仓惶回国,他日清军杀来,又要回到缅甸,何不等晋王平定云南后,再回国?”
天子在缅甸这些时光,早已胸无大志,甚至有传位给太子之意,加上王坤的再三怂恿,因此道:“朕这就下旨,令晋王兵马速班师,待云南平定后,朕再回国。”
此时木邦已经朝不保夕,城内兵马已经不足五万,面对两万明军,早已无必胜信心。此时,缅甸兵马已经几乎全部集结于此,再战败,则国家灭亡也只是旦夕之间了。莽白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这次是王坤亲自来传旨,对白文选和徐靖之宣旨完毕后,道:“皇上命你等速速退兵,二位将军还不接旨?”
徐靖之大怒道:“终是尔等奸臣祸国殃民,令我明军来此杀戮无辜缅人,致使朝廷流亡到此不毛之地。我今日必为国杀贼。”说完拔刀直扑王坤。白文选大惊,他没想到徐靖之竟然会有如此举动,只能拦住道,“徐将军,切勿动怒,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岂能在此时机杀死传旨之人?”诸将也把靖之拦下,恳求不能杀死王坤。
王坤见此情形,早已魂飞魄散,夺路而逃。
眼见王坤已经跑远,诸人放开靖之,靖之瘫倒在地,仰天大哭道:“我欲为天下诛此贼,社稷动乱如此,皆此阉贼之祸也。今不能杀之,如之奈何,我大明近三百年基业,如今要亡于此贼之手,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众人皆扶起靖之,靖之伤心欲绝,“恩师啊,你能看到近日朝廷之祸吗?当日您告知学生,天下大事,未经沉浮,岂能以一言论之,学生如今懂得了。为君不易,为臣极难!”靖之已经哽咽的说的断断续续,只有白文选能大概听明白,也只能仰天长叹。靖之端起圣旨再看,只见一口气未接上,坠落下马。
前有堵截,又有圣旨,再逢大将一病不起,白文选急破了脑袋。如今之计,只能班师回国了。因此当夜,白文选命明军全线班师回国,莽白得知明军班师,恐其有诈,不敢再追击,只等了半个月后,才畏畏缩缩的前往收复失地。
途径左藤坟时,靖之在昏迷中,仍然断断续续的说,我要去给左大人上坟。白文选见靖之已经如此不堪,便劝他身体有恙,改日再来拜祭。靖之道:“我已病入膏肓,不知是否还有他日。今路过兄长坟墓,岂有不拜之理?当年我兄弟三人约定共同讨伐鞑子,并发誓愿同年同日死,未想大哥竟先我而去,如何不让人感慨?”白文选感动的声泪俱下,只得命人将靖之抬到左藤坟前。
靖之命人刻好墓碑,题:“故大明永平侯锦衣卫指挥使左藤之墓”,哭拜道:“大哥,你我兄弟三人,相逢于乱世,难得如此志同道合,报效国家,如今天子被奸人蒙蔽,大好河山沦陷,你也已经离我而去,让兄弟如何独活于世?三弟如今也杳无音信,不知安否。今日兄弟前来拜祭,他年还不知能来否,今已刻碑,他日我中国后人必来瞻仰。大哥一路走好!”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昏倒在地。白文选等见状,无不肝肠寸断,将靖之抬回营中,安排轿子抬回腾越。
白文选回到腾越,向定国报告了缅甸战事情况,定国也是嗟叹不已。此时,已经将靖之送回家中,公主见到靖之,也是伤心欲绝,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竟如此一病不起。
定国来到家中探望靖之,问起靖之情况,公主只是泪如雨下,不做应答。晋王入内拉着靖之的手,道:“将军为国操劳,伤身伤神,如今有小疾,只管好生休息,营中之事,都由我等操持,不必担心。”
靖之拉着定国的手道:“殿下,收复河山,收复河山。”
公主见靖之已经接不上气,对晋王道:“殿下请回吧,让靖之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他的。”
晋王走后,公主只是天天守候在床边,偶尔跟他讲起靖之以前跟自己说过的故事,聊起武冈旧事,聊起先生,再聊起二人相遇时的情景。偶尔也会弹几曲清心的曲子,由于一直无战事,靖之竟然渐渐好起来了,当看到公主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如今也有了笑容,心情舒畅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