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周伯胤在激怒定国后,奉诏前往夔东联络忠贞营等兵马联合抗击清军。尽管看上去是因为被晋王责罚,而负气出使夔东,实际上,周炳荣早已做好了这种准备,也对夔东情形做了充分的了解和分析。
这夔东是指夔州以东地区,包括川东及鄂西部分地区,主要分布在今天的湖北恩施、宜昌一带,此处山林茂盛,物产丰富,易守难攻。均为李自成的原大顺军残部,尽管说是残部,但实际用兵数十万,且均为久战之士,将领也都是原大顺军的精华,如刘体纯、袁宗第、郝永忠、高一功等,战斗力颇为强悍。各部因为各种原因,又都汇集于此,但是因为缺乏统一的指挥,同时均为明、清朝廷所不容,因此虽拥兵数十万,却群龙无首,毫无作为。
周炳荣尚来喜欢结交各路英雄,在当年因为无法挽回忠贞营而伤心欲绝,此番奉皇命出使,尽管成败难测,但仍然意气风发,在他心中,完全没有靖之和左藤的那种担心,毕竟已经出使过多处,自己早已自诩为当代之张仪、苏秦。此时贵州仍在朝廷控制,因此一路上倒也愉快,随身带着十名忠毅营士兵,又都是武冈子弟兵,因此一路有说有笑,把酒言欢,好不快活。领队的把总名叫邓愈,字孟达,也是个爽朗之人,也是当年忠毅营老兵,总是一腔武冈话,在军中又只认可靖之和伯胤两位同乡。
进入夔东地界后,邓愈变得机警起来,时常草木皆兵,伯胤总是笑他过于警戒,大可不必。
这邓愈回道:“大人,将军出征滇西前,再三嘱咐我,达到夔东后,务必要谨慎,务必保护周大人安全,如果有闪失,将军定要扒我的皮。”
伯胤道:“孟达兄,多虑了。这夔东也是我大明疆土,何惧之有?我临行前特意算过一卦,卦象是‘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
这邓愈哪里能听懂,问道:“大人此话何解?不过我听到‘无咎’和‘吉’这几个字,肯定是好的。”
伯胤答道:“那确实,就是说夔东有好酒好肉等着我们,我们以诚相待,天下英雄必来归顺,你说是吉还是不吉?所以啊,我料必不虚此行,孟达兄就等着吧。”
邓愈赔笑道:“大人果然出口成章,胸中似有千万文章,小人只是比不了。”
伯胤道:“这算什么?在此乱世,也只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为国效力罢了。如若天下太平,也只能考取功名而已。我与你家徐将军可差远了。”说完哈哈大笑。
邓愈自己也是对徐靖之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听得此话不假,只是仍不解道:“大人与将军不一样,如何类比?”
伯胤听着倒是有趣,反问道:“依你看来,有何不同?”
邓愈道:“大人性格率真,坦诚,所以能与我等老粗,也能交往,又没有朝廷大员的架子,又出口成章,让我们很敬佩;将军嘛,这个我也不好说。”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伯胤道:“你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哈哈,无妨,无妨。其实我二哥这人,我倒是有些清楚的,有点像汉之卫青,唐之李靖,为人谨慎,可心中却雄韬伟略,似有百万雄兵,如若加以时日,必成为我朝最杰出的将领,出将入相,那是早晚的事情。当然了,还有好多,我也不知怎么说起。”
邓愈道:“听大人这么一说,下官五体投地。不过,大人真的觉得,我们必能击败鞑子,收复河山吗?”
伯胤道:“你我对此要有信心,如今已经不是打击义军,贼寇,而是与民族之敌人战斗,如若战败,足以亡国灭种。即便当年元军铁蹄踏遍我国土,但是大宋的抵抗从未停止过,你知道吗?这是节气,不同于以前的改朝换代,我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人,否则,我们如何面对子孙后代?倘若我大明全体军民都能抗争到底,鞑子必败。”
邓愈见伯胤有些动怒,只得唯唯诺诺的说:“大人说的是,我等誓死效忠大明。如果朝廷所有的大臣都如同将军和大人一样,那就好了。”
伯胤道:“你知道什么才是良将良相吗?这么些年,我经历了很多朝廷大事,其实出口成章,义正言辞的,不一定是宰辅之才,英雄之气,往往是误国害民,也不能叫做奸臣,只是对于国家兴亡,胸中实无一策,而于内斗,则出手狠毒,往往一张奏折,一席话,让人听上去很有道理,却往往是让国家、社稷陷入危亡,此类人,自古以来,比比皆是,如司马温公之流,如汉之袁盎等等。你当然是不知道,我也是聊以自慰而已。”
邓愈确实听不懂这席话,只是赔笑道:“大人之言,下官如何懂得?只是大人如高山流水般,让下官等钦佩万分。”
伯胤道:“算了,孟达兄,你我既有缘出使夔东,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朝复命,以后就称我为伯胤兄吧。”
邓愈道:“这恐怕不合朝廷章法,如何使得?”
伯胤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啊,好吧,随你吧。”
一行缓缓朝施州府而来,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小村庄。突然邓愈勒马示意护卫停下,谨慎的看着周围情形。周炳荣倒是怡然自得,只是一旁看着诸人紧张神色,有些好笑。邓愈道:“大人,有情况!”
伯胤道:“这怎么说?”
邓愈道:“大人,我出入行伍也有些年头了,尽管这些百姓都着粗衣,可我见他们应当也是行军之人,此处凶险,我们还是谨慎点。”
伯胤道:“兄弟过于谨慎啦,这都是百姓而已,哪有那么多坏人?”
话音还未落,只见左右突然出现一票人,用挠钩等将几名军士勾下马来,邓愈大惊,拍马挺枪便刺,这时,正前方也出现一群人,对着邓愈也是举刀砍来,来人头戴毡帽,身着青绿袍子,面庞黝黑,与邓愈绞杀在一起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伯胤此刻大呼到:“来者可是高将军部下?”
那人一听道:“你等着明朝官服,可是来刺探我军情?”
伯胤回道:“本官乃大明兵部郎中周炳荣,奉天子令,来见你家将军,请前方带路。”
那人见周炳荣威风凛凛,知道干系重大,因此不敢马虎,只得退下行礼道:“末将正是高将军麾下,请随我来。”于是示意部下将所敷军士放开,一众人等跟随前往。
邓愈小声道:“大人,莫非有诈?”
伯胤道:“这怎么会有诈?这里已经是夔东地界,难道还有匪寇不成?更加不可能有鞑子出现了。这大顺军对清军也是恨之入骨,岂可相容?”
邓愈缓缓回到:“原来如此。大人早就料到会有人马伏击,然后引我们去找高将军。”
靖之道:“正是。如果我们乱走,还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再说,我说我们要见高将军,他们肯定不敢乱来。”
邓愈点头称是。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高一功军中。周炳荣见到高一功,连忙行礼道:“高将军别来无恙,可还识得故人否?”
这高一功抬头一见,认出是周炳荣,连忙相拥道:“稀客,稀客啊。难怪这几日眼角总是跳,原来是有故人来访。贤弟,真想不到是你来了。”
连忙对身边幕僚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备茶;吩咐下去,今晚大摆宴席,为周大人接风洗尘。”又对周炳荣道:“贤弟,此去经年,难得再见,今晚不醉不归,以解为兄朝思暮想啊。”
周炳荣道:“将军莫急,我也是时常想念兄长啊,还是先叙叙旧吧。”
高一功道:“贤弟请坐。”二人分宾主坐下,接着说:“你我兄弟分别多年,不知左大人还有徐将军可好?”
周炳荣道:“他们都还好,也一直在念叨着将军。这不,此番我奉诏前来夔东,二位兄长便要我先来兄长这里,他们都托我向兄长问好呢。”
高一功大喜,问道:“当年在广西,多亏了几位大人奔走,我等甚是感激啊。”
周道:“说来惭愧,只是未能帮上将军什么忙。”
高道:“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若非徐将军奔走,并将军中余粮相赠,我等岂能复见?”说完不胜感慨。
周道:“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嘛。哎,怎么不见李将军?”
高道:“哎,李将军在经过湖南时,已经牺牲了。想当年我等从广西撤回夔东,伤亡惨重啊,幸好夔东英雄不弃,否则,真不知如何安身。”
周道:“真对不起,我不应该再提兄长如此忌讳之事。”
高道:“也罢,也罢,不知者无罪嘛。兄弟此番前来,必有重要公干。”
周道:“是啊。想必将军也听说了,孙可望已经叛国降清了,朝廷虑其必引鞑子前往,如今之势,诚可危也!”
高道:“我确已听说此事,如此一来,大事不妙啊。”
周道:“是啊。那孙匪知我朝廷兵机,如今朝廷刚平乱,正是多事之秋,如果鞑子兵犯境,则社稷危矣。我此番奉诏前来,就是希望夔东兵马能呼应,以解燃眉之急。”
高道:“如此说来,大人是想要我夔东兵马勤王咯?哈哈哈,不料朝廷竟也如此低声下气,不是愚兄诋毁,如若贤弟有紧急事务,愚兄当不惜一切相救,但是朝廷,在下实不敢相信。当年我忠贞营被逼撤离广西,临走时,十余万兵马,如今剩下不到一半,就是拜朝廷所赐,如今朝廷有难,又再想让我等勤王,天下可有如此之理?贤弟莫要再说,今日只是你我兄弟相聚,我等只谈兄弟感情,不聊国事,否则我如何对得起那么多死难的兄弟?”
周道:“非也,非也。兄弟此番并不全为朝廷勤王之事,也为兄长等自身做个参考。”
高道:“既如此,请贤弟说来。”
周道:“将军可知,如今天下大势否?若天下十分,鞑子已得八分,仅在西南一隅及夔东、闽南矣。你我均是中华衣冠,并与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共存?如今孙匪降清,不多日,清军即将南下,西南必危矣。如若孙匪不降,则我军尚能与鞑子对峙于湘西一线,如今清军对我朝兵力部署了如指掌,贵州及湖广将士又多为孙匪部将,必不可久战。如若朝廷兵败,清军横扫西南,将军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吗?那时,其调转兵马,直逼夔东,将军等岂能长久?朝廷之所以一败再败,无非是各自为战,各自拆台,再此下去,我辈必为鞑子所获。再者,将军言及当年广西之事,实不在朝廷,而在于那些误国大臣所逼,如今晋王执掌大权,与当年那些腐儒更是不可同年而语。想必晋王威名,将军定有所耳闻,此番来夔东,就是奉天子和晋王之命,可见如今朝廷已非昔日之朝廷。”
高一功喝了口茶,道:“大人所说,也不无道理,可是夔东兵马,何止我一家?现如今大顺兵马分为十余家,各自互不统属,即便是我欲出兵,也无能为力啊。”
周道:“既有兄长此番心意,则大事成矣。还请兄长今夜邀请其他营寨将领,我一一见过,且不谈出兵之事,不让兄长为难。今夜我等皆便服出席,将军只道我等为故交则可。”
高道:“如此则容易。”
是夜,周炳荣一一敬酒,竟对夔东诸将有了整体认识。接下来数日,整日游走于各营寨,由于其善言辞,又喜欢结交各路英雄,因此一时间,在夔东声名鹊起,各自都以能与周炳荣喝酒言欢为荣,竟成为各营寨的座上宾。这周炳荣本来就在兵部任职,对于军机也是颇多熟练,因此一个月下来,对夔东各营情况了如指掌。
却说这清廷从孙可望口中得知西南情况后,又认为明朝刚经历内乱,必然元气大伤,因此在永历十一年年底,命令清军从三路攻击明朝。第一路,由平西王吴三桂从陕西进入四川,并从西北方向攻入贵州;第二路,命赵步泰为征南将军,从广西会同线国安部北攻贵州;第三路,命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会同洪承畴从湖南进攻贵州。三路大军气势汹汹,预定在贵阳会师。
情况万分紧急,而此时经历了内乱的朝廷尚不清楚形势,晋王已经将能征善战的将领调回昆明,前线一片混乱,猜忌之心仍然遍布营中,尽管在蜀王病逝后,定国总算有所醒悟,但为时已晚。清军三路大军势如破竹,四月便攻占重庆,到五月,贵阳便失守了。
前线一路溃败的消息传到昆明,定国自知失策,急忙亲率大军北上,意欲收复贵阳。此时滇中将领都在猜忌中,晋王只能大用可靠将领。永历十二年(1658年)七月,李定国任命祁三升、李如碧为前锋,率领大军五万余人直抵贵阳城下,冯双礼、白文选率领兵马五万余人,进抵安顺,各路迎敌。靖之此时作为提督,随晋王中军行动。
靖之此时觉察到情形已经十分严峻,清军三路兵马出动,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分兵抵挡,实非良策。因此面见晋王道:“殿下如今分路抵挡清军,末将以为不妥。”
定国看着道:“依你之见,该如何用兵?”
靖之道:“我军应当集中力量击破其一路,此为上策。”
定国道:“如今敌军已经全部在贵州会师,并占有城池。我军无论攻其一支,只要数日内不能攻克,必将吸引敌军将我主力围歼,如何是好?”
靖之道:“但是我军分兵对峙,难以取胜。应当等待时机,待其一翼突出,便重兵围歼,此乃上策,如今晋王欲攻克贵阳,实乃孤注一掷,末将不能理解。”
定国道:“贵阳乃我朝重要枢纽,夺取贵阳,即有重大政治意义,比破其一翼更加有价值。将军不必多言,我自有用兵之计。”
靖之道:“若如此,请晋王拨臣五千兵马,我愿率忠毅营绕道敌后,攻占重庆,并与夔东兵马会师,使敌腹背受敌。”
定国看看地图道:“此计甚妙,但重在偷袭,如若敌军发现,则功亏一篑。现如今贵阳已北、遵义等均为敌所有,你如何出兵重庆?”
靖之道:“臣自有良策。此战务必要迅速,因此殿下可令白将军等攻击安顺,使遵义之敌南下,我此刻出毕节,绕过所有城镇,直取重庆。只要重庆恢复,清军必后方大乱,务必撤军攻取重庆,此时,我则领军撤入四川,将其主力诱入重庆,四川境内,如此,殿下可收复贵州全境,驱逐鞑虏。”
定国道:“如此,则将军危矣!”
靖之拜道:“臣自随恩师起兵以来,莫不为天下苍生,想必殿下也如此。如今鞑子几路大兵犯境,我军欲破之,必奇正相合,臣所取偷袭之计,即为殿下之奇兵。一旦攻取重庆,敌后方必大乱,并造成合围贵州之敌假象,敌军必分兵来夺重庆,这样,则将战场选择在四川,敌众现集结于贵州,必难预料。如此,晋王大事可定。”
定国扶起靖之道:“如此,则有劳将军了。”
第二日,靖之点起五千兵马,并带忠毅营将士,全军共六千人,定国亲自率全体军官相送,并赠随身宝剑,对靖之道:“将军远道破敌,堪为我军楷模。只是路途漫漫,还望将军珍重。”说完端起酒杯敬道:“我等在贵阳,期待将军佳音。”
靖之跪接,一饮而尽:“殿下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
定国道:“如夔东不出兵,或者敌军大举回师,如之奈何?”
靖之道:“能守则守之,不能守,则我转道成都、南充,取雅州、建昌返回昆明,必诱使大量敌军脱离贵州战场。”
定国叹道:“拜托将军了。”
靖之跨马拔剑道:“全军听令,出发!”
定国目送靖之远去,自言自语道:真乃无双国士也。
靖之手持晋王手令和天子诏书,所过州县均出城接送粮草,只是诏令所言为巡视地方,以免走漏消息。靖之出毕节后,所过城池均绕道而走,全军尽打清军旗号,选择小路,人衔枚,马裹蹄,一路轻装向重庆奔袭而去。这清军几路大军此刻正在贵州与明军对峙,由于一路所向披靡,明军望风逃窜,根本未预料明军竟然还能袭扰后方。
靖之迅速进入重庆地界,一路未遇到抵抗,抵达江津后,人困马乏,此时距离重庆已经不足百里,靖之命稍作休整,次日清晨直取重庆。恰巧此时清军江津驻军出城抢粮,一时间哭声震天,撕心裂肺。靖之眼见如此惨状,大怒道:“此禽兽也。竟如此杀戮手无寸铁之百姓,吾必杀之。”急欲出兵擒杀,副将刘湘极力劝阻道:“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我军指日便抵达重庆,一路披荆斩棘数百里,奈何于此便前功尽弃?”
靖之怒道:“这都是我大明子民,与我皆为同胞手足,今遭鞑子如此虐杀,是可忍孰不可忍。”遂不顾部将劝阻,命全军出动。这清军正抢在兴头上,竟未想到,在重庆地界,还有明军主力,一时大乱,争相逃回城内。明军本来蓄势待发,又被眼前暴行所激怒,因此无不拼死向前,势不可挡。靖之一路追杀,死者不计其数,并一举攻克江津城。此战共斩首两千级,俘获千余人,并生擒守将杨文忠,靖之怒道:“汝为何纵兵抢粮?”
这杨文忠早已吓的失魂落魄,战战兢兢的说道:“我军素来就地取粮,不料今日撞上将军。”
靖之道:“汝即抢粮,如何再杀戮如此多无辜百姓?你也曾是我大明臣子,如何下得了手?”
杨文忠哑口无言,只得磕头道:“臣罪该万死,还望将军饶命。”
靖之大怒,命将所有军官全部剥皮处死,全部降卒就地斩首,所获粮草皆退还百姓,命军士出榜安民。
江津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重庆,清将程廷俊、王明德本来并未防守,听得江津失守,大惊失色,急忙封锁城门,加强防守。
探子回报靖之,重庆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后,靖之只能暂时驻守江津,做持久打算,但是为了尽最大程度的调回贵州清军,必须全力攻取重庆,靖之立即写信联络文安之和周炳荣,请调兵马攻城。
次日,靖之带领三千兵马抵达重庆城下,对清军大骂叫阵,清军见明军仅数千兵马,自以为明军如之前一样不堪一击,遂开城门由王明德率领五千士卒延敌。
靖之出阵大骂道:“汝食明朝俸禄多年,为何甘做清狗奴才,被后世唾骂?今天兵到来,还不下马受降?”
王明德怒道:“你是何人?我不杀无名小辈。”
靖之大叫道:“我乃大明云南提督徐靖之,今日来取你项上人头。”拍马直取王明德。
王明德挺一把方天画戟,也是向前交战。三个回合后,便自知不是靖之对手,因此败阵而回,靖之趁机抽出宝剑一指,明军全线出击,两千兵马随主帅直取王明德,忠毅营从左侧迂回攻击。这忠毅营经过几次大战后,尽管所剩不足千人,但都是久经沙场的饱战之士,靖之为了强化部队的突击能力,更是将士兵武装到牙齿,除了人手一支火枪外,还配劲弩,弓箭等,一时间清军如何抵挡的住,一顿冲击后,便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慌忙向城内逃窜。这时候,城中清军也出来接应,双方胶着在一起,明军越战越勇,终因寡不敌众,靖之鸣金收兵。此战共歼灭清军三千余人,副将两名,其他官佐无数,明军损失七百多人,靖之紧急退回江津。
经此战后,清军更是龟缩城中,任凭靖之如何叫阵,只是坚守不出,靖之无奈,只得在江津城中坚守待援,好在城中尚有屯粮,足够支用数月之久。
且说周炳荣收到靖之书信后,立即召集夔东诸路英雄,欲出兵助攻重庆。这夔东将领本来对清军就恨之入骨,只是没有统一号令而坐守施州,又极度认可周炳荣,只待周炳荣一席话,刘体纯、袁宗第等大将率领兵马四万余人前来攻城,再加上文安之率领川东明军,一时间,重庆城外聚集了近六万兵马,声势大振。
程廷俊看到城外明军越聚越多,早已胆寒,速派人向贵阳求救,吴三桂得知后,恐重庆有失,则有被合围的危险,立即抽调兵马回援重庆。
此时,因为文安之的官阶最高,自然而然的成为全军统帅。靖之向文安之建议道,城中守兵被歼灭三千余人,现在不足一万五千兵马,我军四倍于敌,不日可下之,可命夔东水师攻击临江门、千厮门,川东兵马攻击朝天门,自己率领本部兵马攻击金子门,文安之也采纳了这个办法。
此时城中已经豪无斗志,程廷俊想,自己连明军的前锋都打不过,而且还是在自认为野战称雄中被击败,如今明军数倍于己,为之奈何?已经有了降意,在明军的猛烈攻打之下,损失惨重,几乎已经快要攻破,清四川巡抚高民瞻吓的弃城而逃。
此时夔东水师却突然发生内讧,副将谭诣刺杀总兵谭文,投降清军。而此时文安之、徐靖之以及谭文部将正在极力攻城,朝天门甚至已经攻破,明军已经突入城中。此时谭诣率本部兵马猛攻谭文部众,一时间明军大乱。清军趁势打开城门,与明军激战,夔东兵马急忙退却。文安之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收兵退却。
靖之还未知道情形,只是奋力攻城,听到撤退的声音后,只得命令部队退出,正准备责问文阁部,听到情况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乱天下者,皆此贼耳!”于是下令退到江津。
清军一路追击,因为阵脚大乱,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夔东兵马只得退往施州,清军一路追击,大量明军走投无路,纷纷投降。
靖之收集残兵,唯恐清军追击,只得迅速撤离江津,往建昌方向退却,准备先稳定建昌,再图成都、南充,若进兵无望,则退回昆明。
且说贵州战场此时已经剑拔弩张,正在靖之猛攻重庆之时,多尼率清军大举进攻安顺前线的明军,冯双礼为了集中兵力,率部移驻鸡公岭,与祁三升会和。尽管占据有利地形,但是数万兵马却由于得不到粮草供应,唯恐清军围攻,只能撤退到七星关。
明军惊魂未定,只能据险与清军对峙。此时吴三桂已经抵达关口,见此处地形险要,万夫莫开,也只得安营扎寨,多次挑战,可是冯双礼只是高挂免战牌,任凭清军如何叫阵,只是不出战。这已入隆冬季节,如若久攻不下,势必影响整个贵州战局,并且可以打通直接进入云南通道,可是这么耗下去,一旦粮草不支,只能退军,因此也是一筹莫展。
却说这七星关,乃是贵州进入云南的重要隘口,但是因为地区偏远,又很少经历战事,自然不为外人所知,明军初来乍到,也只是观其险要,不知地理。吴三桂料想,山林茂盛之处,必有小路通往关后,于是命人捉拿几个当地苗民,命其带路,终于通过小路直插天生桥,绕道关后。冯双礼见清军已经过关,只能弃守,迅速撤往乌撒府。
定国见清军已经掌握了进取云南的钥匙,大为震惊,急忙亲率一万兵马驰援,同时命冯双礼在乌撒寻找有利地形,伺机伏击清军。定国抵达乌撒后,立即召集诸将商量对敌策略。
冯双礼道:“禀晋王,如今吴三桂已经绕道天生桥,七星关已失。末将料其必在大军通过七星关后,立即通过乌撒直取云南,如今敌军兵锋正盛,末将肯请殿下还是先退往云南,再阻敌于国门之外。”
定国道:“非也。贵州守不住,云南岂能阻挡?再说这吴三桂也是知兵之人,即便他抵达乌撒,也必在等其他两路清军突破我军后才进入云南。”
冯双礼问:“这是为何?如果是末将用兵,此时晋王大军正在其他方向与清军纠缠,而自己正面之敌已经退却,必当趁胜追击,一举拿下昆明。”
定国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你与吴三桂不同之处,此人素知兵略,当年驻守山海关时,硬是叫清军数年不能过关,与大顺军作战也是颇有章法,也算是当世之良将。我料其必不会立即南下,其一,尽管将军败退,但是从安顺到七星关,你部并未遭到大败,兵马尚存,如果清军在其他两路兵马未能顺利南下情况下,贸然进兵,必成孤军,我军一旦断其后路,或者断其粮草,必败无疑;其二,其他两路清军现在胜负难料,如此冒进,如果其他两路兵败,那岂不不能救援?其三,这次清军的实际指挥应是信郡王多尼,此人才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又是豫亲王之子,吴三桂作为降将,如何敢抢头功?”
冯双礼惭愧道:“晋王用兵入神,末将等不胜钦佩。”
定国道:“既然此次吴三桂不敢贸然进攻云南,但是乌撒确实他务必攻取之地,我军需在此击破吴军,令其他两路清军胆寒。”
定国扫视了一下诸将,接着厉声道:“诸将听令!”诸位将军齐立于帐前,道:“在!”
定国道:“命冯双礼率军士,明日起开始撤回云南,但是只是大打旗号,只率一万兵马撤退,且务必大张旗鼓,让吴三桂以为我军主力已经胆寒,慌不择路。部队出乌撒后,立即绕道七星关小道险要处,见清军败退,只是尽量杀伤敌军。”
冯双礼道:“末将领命。”
“命祁三升率军一万,屯于狮子山西侧,听到五声炮响后,立即杀出,冲击敌右翼;命窦明德率军一万,屯于狮子山东侧,听到五声炮响后,立即杀出,冲击敌左翼。”
二人应道:“末将领命。”
“命靳统武率军一万,在乌撒府防御,敌军抵达后,则弃城往南,务必使敌以为我军怯战,闻风丧胆。清军追击后,则率部与敌激战三次,务必全败;”
靳统武道:“末将领命。”
定国道:“其他兵马随我在狮子山出口马家寨埋伏好,备齐弓箭火枪,待清军进入后,务必第一轮打击就重创敌军。通告全军,务必埋伏好,如有被清军发现者,立斩不赦!”
众将领命回去备战。第二日,冯双礼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撤出城去,其中各路大军在预定地点后,都原地待命。清军探子发现后,立刻报告吴三桂,这吴三桂自陕西出师后,数次击败明军,本来就开始骄傲起来,本来料想会遭遇李定国亲率兵马,可是现在李定国在阻击其他两路清军,并不在自己的方向,其他明军将领,根本不堪一击。得知冯双礼率领主力退却后,料想城中只剩少量军士防守断后,因此迅速下令,全军出动,攻占乌撒府。
靳统武也是晋王麾下一员悍将,知道晋王这是诱兵之计。因此看到清军先锋后,象征性的放了几炮后,急忙撤军。清军攻占了乌撒府,这时,吴三桂命令部队就地休整,不得追击,可是左右均劝道,如今明军已经不堪一击,应当速速追击敌军,大军已经从四川追击到乌撒,也从没遇到明军重大的抵抗。吴三桂于是下令,追击到乌撒边境即回师,不得进入云南境内。
清军遭遇了几次断后的明军,连战连胜,一时得意忘形,进入狮子山后,仍然继续追击,因为类似的山,在贵州太多了,也从未遇到败退的明军有什么伏击。
出山口后,进入一片洼地,周围尽是黄麻地,和一些百姓的草芦。定国一声令下,五声炮响起,一时伏兵四起,箭矢如雨,又遇到寒冬季节,到处泥泞不堪,清军一时死伤甚众,后面伏兵又杀到,清军只能往后退去,追击的清军,逃到乌撒城下的,不足数千人。吴三桂一见明军反杀过来,大惊,只得率军弃城,往七星关方向退去。冯双礼率部砍杀,箭矢如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吴三桂惊慌失措,在部将护拥下,仓惶逃到七星关,据险而守,又收集残兵。
此战,清军战死三万余人,俘获万余人,缴获军马、器械不计其数,元气大伤,吴三桂只得死守七星关,期待两路大军救援。
却说明军取得乌撒大捷,士气大振。定国迅速回师双河口阻击赵步泰清军,可是尚未抵达,赵步泰已经突破明军防线,李成爵部明军也在凉水井被清军击败。清军一路追击,李定国见兵败如山倒,只得下令撤往云南。在乌撒的冯双礼部,见其他两路都已退兵,恐遭合围,也只得撤往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