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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靳统武烛光斧影 李嗣兴初逢大乱

落叶庐 汝南卫尉 10103 2024-07-06 15:31

  得知李定国殡天后,靖之与公主急忙赶到晋王府邸探视。只见定国躺在榻上,安静而祥和,岁月在这个正值壮年的硬汉身上留下了太多的沧桑,在此国家兴亡之机,正是这位从陕北走出来的汉子,带领着天下英雄,向明末腐朽的统治集团,向屠戮人民的满洲贵族发出一声声怒吼和抗争,如今,却在国家的西南边境,一张如此简易的榻上结束了自己一生辉煌的生命,令靖之无比心酸。靖之忘记了身旁跪拜的众多明军将领,扑上前去,在李定国身边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哽咽道:“殿下,我等还等殿下带领,冲出滇西,收复河山啊。你如今撒手而去,让我等如何是好?殿下,殿下……”

  诸将本来都在抽泣,见靖之如此悲伤,也都跟着大哭起来。公主也忍不住抽泣起来,见到房中皆是明军将领,又觉得不便,只好扶着王妃慢慢走出,在客厅慢慢聊起来。

  靳统武扶起靖之道:“徐将军,晋王已经仙去,我等皆伤痛欲绝,不能自已,只是还望将军自重。眼下要紧的是,赶紧筹办殿下葬礼,如今马上进入三伏天气,不能让殿下再遭一点罪,这也是我等托孤之臣的职责。”

  靖之慢慢起身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如今我已头昏脑涨,还请兄长做主。”

  靳统武拉着靖之道:“徐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靖之蹒跚的随靳统武走出,靳统武道:“适才徐将军如此悲伤,在下确实佩服。我跟随殿下出生入死凡二十年,殿下如兄长般待我,我此生早已将生死托付晋王,只是如今殿下病逝,令我不胜惶恐,不敢寄情于哀思。”

  靖之这才慢慢醒悟过来,道:“将军此是何意?”

  靳统武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将军,如今我军新败,将士逃跑甚众,前几天白将军不是全军降清?如今,我等有很多大事要办,还需将军助我。”

  靖之思索道,晋王临终前,特意叫二人,且有所托付,后来又单独召见靳将军,这么说,定是晋王已经预感到有事情,故特意嘱托。现晋王已逝,靳统武对自己说这些,必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因此急忙回神道:“将军,如信得过在下,只要于国家有利,于我明军将士有利,即便取我首级也无妨,请兄长但说无妨。”

  靳统武道:“贤弟说笑了,你我曾并肩作战,晋王临终前又是叫你我二人,可见晋王是信得过贤弟的。如今军中,只有你我地位最高,贤弟又是大明驸马,威望所在,谁敢不从?只要你我齐心协力,方可共度时艰啊。如今有几件大事乃是燃眉之急,首先就是要办殿下丧事,按照大明礼制,应当按照亲王礼,可是如今战乱,我等如何按礼节办理?可是不按礼节,我等又如何再见殿下于九泉之下?其二,我军如今士气低落,无以复加,这点想必将军已经知道,我担心殿下丧事一办,军心更加动荡,再发生先前之事,那不仅复国无望,就连仅存的数万弟兄性命都难保。其三,不瞒将军,殿下在殡天之际,已经向我暗示可能会有人在殿下走后,作乱造反,如此我却不知如何应付。以上几点,还请将军务必助我。”

  靖之一听,心中思索道:看来靳将军已经预感到什么了,尽管晋王才离去,其便向自己告知晋王临终之言,并坦露心声,若不是事情紧急,身为大将,不至于此。可是自己如今几乎孤家寡人,忠毅营已经没有了,尽管现有近两千兵马暂归自己指挥,可那是晋王临时调拨,随时可能被收回,于大事无补,可是自己又不能置身于事外,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靳统武见靖之未答话,只是做思索状,着急的问:“怎么了,徐将军,有什么难处吗?”

  靖之回过神道:“将军见笑了,适才我只是在想将军所说之事当如何处置,心中一团乱麻,还请将军拿定主意,靖之自当唯马首是瞻。”

  靳统武道:“既如此,我等暂时要做下分工,不如由贤弟处理殿下丧事,我来稳定军心,如此可好?”

  靖之道:“将军随殿下出征多年,军中皆为故交,由将军来稳定军心自然再好不过,如此,就依将军之言。”

  靖之随后报之世子,由自己来担任总办,并提交了一份协助办事的名单,这份名单也是经过和靳统武商议过后定下来的,李嗣兴此时也正是悲痛之时,见其表叔马思良在名单之上,便欣然接受了。而这份名单,正是靖之和靳统武商议良久之后制定的。军中诸将,皆可节制,只是担心蜀王世子和晋王世子及其近亲在军中任职者。将其暂时调出来治丧,也是省去一些烦恼,以便使靳统武得以放开手脚收拾军心。

  靖之迅速安排铺设灵堂,并安排一众相应事宜,只是马思良与蜀王世子刘震等人开始还致力于办理丧事,后来竟以各种事由推脱,令靖之十分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由于是三伏天气,尸体早已发臭,原本预定的十天后出殡,依晋王遗愿,就葬于大军驻扎地的高山之上,可军中隐隐有动乱之声。靳统武找到靖之说:“徐将军,事情恐有变,我等还需早定大计。”

  靖之道:“靳将军,不知听到了何事?”

  靳统武道:“我料马思良等人已经心不在办丧了吧,我早已得知马思良勾结总兵胡顺都,王道亨等,欲随白文选后尘,现在正在策划中。”

  靖之道:“果真如此?我料其必不敢在晋王尸骨未寒之时就动手吧,如此大逆不道,何堪为人?”

  靳统武道:“世事难料啊,如今人心动荡,正是乱臣贼子兴风作浪之时,他日持久,待我尽掌军中大权,收拾人心,其岂敢再乱?”

  靖之道:“如此,我即刻报之世子,令其今夜来灵前商讨出殡事宜,其不敢不来。到时,我再试探其心,如确实如将军所言,我也顾不得许多,就在灵前锁拿,如果其心仍归大明,则我只是敲山震虎,令其有所顾忌,将军看如此可好?”

  靳统武道:“如此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是夜,马思良与刘震一一到来,靖之见其二人并无悲痛之意,训斥道:“尔等皆是晋王亲属,殿下殡天,全军上下皆痛苦万分,尔等却面露紧张神色,毫无悲痛之意,这是为何?”

  二人素知靖之在朝廷中的威望,即便晋王在世之时,也是甚为关爱和敬重,因此面面相觑,脸色凝重,吞吞吐吐道:“回驸马……”

  靖之打断道:“称官讳!我身为总办,现在代表世子问话,在晋王灵前,还不下跪?”

  二人早已吓的不轻,急忙在灵前跪下。马思良立即改口道:“禀武冈侯,云南提督,治丧总办徐大人,我等近日遭逢如此大变,肝胆俱裂,内心苦不堪言,只是未能露于色,还望大人明察。”

  靖之道:“既然已经命你二人为治丧协办,为何几天以来,不见人影,你等都在忙些什么?”

  马思良道:“殿下离世,军中议论纷纷,我等恐有变故,因此多在军中安稳士卒,并无怠慢之意,请大人明察。”

  靖之道:“晋王昔日皆待尔等如同父母手足,你等不可造次,如有丝毫怠慢之意,世子可随时取你二人项上人头。晋王在世之时,遗命我等务必精忠报国,杀出滇西,不仅救国于覆巢之下,也是为我大明数万将士拨开云雾,有违此令而做长颈鸟喙者,我可依晋王遗令而取其项上人头,纵使千秋万载之后,为青史所唾弃,其后人也必将成为我明室后继之君列为贱籍。如今晋王尸骨未寒,诸君还请深追殿下遗命,多多自重。”

  马思良低头不敢仰视,道:“我等不敢违抗晋王遗命。”

  接下来几天,果然二人都每日前来处理丧事,也使得靳统武得以在诸营安插亲信,并收拾军心。靳统武大为欣慰,料想晋王将徐靖之作为顾命大臣,确实不虚。

  出殡之日,靖之与靳统武等亲扶灵柩,数万将士皆跪拜一地,哭声震天,响彻山谷。靖之手书一联:志决身残,一片丹心昭日月;功成人远,千秋碧血壮山河,以缅怀这位永历年间,当世最杰出的将领。尽管应当按照亲王礼下葬,只是此处穷乡僻壤,又加上定国临终前有所交代,靖之等也已是按照最大的可能,将李定国安葬。

  靖之久久不愿离去,自己一生之中,曾经有过两位恩师。郭都贤如师如父般疼爱、关照自己,给了自己脱胎换骨的力量,可是竟然如今是否仍在人世都不清楚。其二便是李定国,这位伟大的将领如此欣赏自己,虽然未曾有名义上的师父,其实已经给了自己如师如兄般的信任和指导。自己尽管小有名气,但毕竟未曾经历大战,亲眼目睹了晋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且屡次将自己带在身边,充分倾听自己的意见,并且如此迅速的融入大西军家庭,如果没有李定国的信任和栽培,谈何容易。可如今,定国也离自己而去,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什么,如今弹尽援绝的死生之地,又如何去实现定国对自己的遗言?

  靖之每日均来坟前看望、拜祭定国,总是自言自语,如丧魂魄。可是此时军中再度隐隐有不祥之兆,马思良收到靖之训斥后,已经有所收敛,可是谁也未曾料到蜀王世子刘震竟早有降清之意。晋王在时,其自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待之如父,可是他心里却也对这位伯父心存芥蒂,甚至是恐惧。他知道当年自己父亲蜀王刘文秀郁郁而终,尽管后来与晋王重修于好,但毕竟是因晋王而起,才使得英年早逝。如今身在军中,未建一功,虽有父亲当年遗命,需报效国家,听命于晋王,可是多年以来,萎靡不振,心中之事竟也无人察觉。其父心腹之人过来拜访,也总是闭门谢客,或者充聋作哑,不名一事。

  现如今晋王已死,作为父亲一生征战的亲密战友,刘震亲自扶灵柩下葬,做到了侄子应尽之责,然后也对靖之和靳统武有所顾忌。其在治丧期间,便居中联络了蜀王亲随千余人,准备降清,另起炉灶,却被靖之在晋王灵前训斥,可是他却一言不发,似乎将注意力全部引向马思良,确实靖之和靳统武也都未曾料到,这位昔日将门虎子,如何会认贼作父?

  晋王下葬后半月左右,刘震便以巡视军队为由,趁夜带领蜀王旧部直奔永昌,并迅速抵达大理境内。待靳统武发现刘震不见后,已经追之不及。

  靳统武找到靖之,诉说了刘震带兵出逃降清之事,靖之如今已是失魂落魄,只是道了一声:“哦,我知道了。”靳统武怒道:“将军,你忘记了晋王留给你我的遗言了吗?如此下去,全军早晚土崩瓦解,我等还如何挽救社稷,还如何将部队带出云南?”

  靖之也明白此事的反响必将很大,蜀王世子出逃,这意味着什么?明军的高级官员都已经带头逃跑了,那么其他人呢,谁还甘愿躲在深山之中苦熬时光?遂说了一句,“不如我等迅速召集副将以上军官会议,再次重申晋王遗令,再发现有出逃者,斩无赦。”

  靳统武道:“也只能如此了。”

  会上,靳统武大谈刘震的卖国求荣卑劣行径,并表示此举完全将蜀王一生英名折损的荡然无存,再三强调晋王遗令,表示必将带领兵马走出滇西。

  马思良道:“听将军之意,莫非总是担心我等叛国投敌?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等指手画脚,好像天下就只有你一人是朝廷命官,是忠义之士,我等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胡顺都等人也都站起来道:“是啊,你虽是朝廷平阳侯,太子太保,可是我等只听晋王号令,并未有朝廷诏命说要我等听你号召。”

  靳统武一时语塞,满脸怒色。其麾下几个总兵、副将等即刻站起来道:“姓胡的,你什么意思?晋王钦定的托孤之臣,再说数年以来,靳将军都曾节制你等,如今在本堂之上,只有靳将军和徐将军爵位最高,你等岂敢在上司面前如此出言不逊?”遂拔出佩刀。

  胡顺都等人也拔刀相向,道:“他算什么长官?我等只听晋王调遣,如今晋王仍有世子,我们听世子的。”

  靖之拍案而起道:“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吗?还有没有军人的样子?成何体统!”

  诸将见徐靖之大怒,都坐下来,双方都不服气,怒目而视。靖之接着说,“适才有人说只听晋王和世子的,这样也好,那么请世子跟大家说几句。”转而对李嗣兴道:“世子,你看如今晋王尸骨未寒,诸将便有祸起萧墙之念,既然都只听世子的,那就请世子示下。”

  李嗣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但仍然站起来道:“诸位将军,你等都是跟随先父久征沙场之人,有些人都已经跟随了近三十年,不可谓不肝胆相照。如今先父已去,尔等仍应思报效国家,岂能同室操戈?先父遗命由靳将军和徐将军为顾命大臣,并要求二位大人将我军带出云南,再图发展,并命我认靳将军为亚父,诸位岂可如此唐突?”

  马思良道:“世子此言,甚为我等钦服。我亦为汝之叔父,岂会做那禽兽之事?不过,我等不是不服世子和晋王的托孤之命,只是这靳统武借托孤之权,暗自夺我等兵权,其已命令其亲信在各营中担任将校官佐,如此行事,岂是大臣所为?如说我等要反,那也是靳统武逼的。历史上总有清君侧,我等今日就为此事讨一个说法。”

  靖之见马思良等人如此论说,知道其早已在密谋造反,并准备了如此说辞,与那日在晋王灵前完全不一样,估计准备已经极其充分,今日在世子面前况且如此放肆,甚至提出清君侧的说法,心中已经动了杀心,预计晋王临终所说的有人将反,正是此人。靖之正欲呼门外将士进来捉拿,当场斩首,已绝后患,可是又担心如此行事会导致诸将离心,有董卓之嫌。

  正在踟蹰间,李嗣兴道:“表叔,此言差矣,哪里来的清君侧。我亦不是君,再说了,父亲尸骨未寒,何至于此?国家还需汝等栋梁,此事也是你多心了,靳将军何须控制其他兵马?这样吧,靳将军,安插在几位总兵营中的人,还请撤回,不能因此而伤了和气,如此我等还如何抗清,自己都把自己给抗了。”

  靳统武无奈,只得应道:“臣谨遵世子旨意。”然后看了一下靖之,靖之也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动手不是时候,待会后,二人协商好,再对其动手不迟。

  马思良等人见靳统武如此说,也只好作罢,会后个人皆归各自营中。马思良召集其党羽道:“如今晋王已经下葬,我等再无可以忧虑之事。今日我观靳统武神色,其必定会在这几日对我等动手。”

  胡顺都、王道亨道:“如此,我等皆命不久矣!其甚为官长,又是世子亚父,晋王托孤之臣,取我等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而已,马将军,今日却不可与之争执,只言片语,何益之有?”

  马思良道:“是啊,今日也是怪我挣一时之长,将我等不臣之心暴露,不过即便今日不把话说明,迟早也会天下皆知。诸位想,如今晋王不在,即便晋王在时,我等这些兵马不也是屡败屡战,一路溃逃于此?我等若仍在山中,早晚命丧于此,还不如早日降清,共享荣华富贵。”

  王道亨道:“你们真的认为大军再也走不出云南了?”

  马思良道:“当年晋王率兵出昆明,都已经做了北出四川的计划,结果中途为阉人王坤所害,转向到了滇西,结果造成如此局面。你想,当年我们尚有十余万兵马,又有晋王亲自统领,清军又立足未稳,尚且一路溃败,更何况如今朝中无大将,兵士仅两万余人,且多是征战十余年的疲敝之师,又无粮草供给,岂能久存?”

  胡顺都道:“我等已经做好了降清准备,何况蜀王世子已经先走一步,我等何患之有?只是如今靳统武已经盯上我们,军中又有他的眼线,一旦风吹草动,其必然知晓,我等几营士兵,不过五六千人马,靳统武麾下便有万余人,再加上徐靖之有两三千人,我等岂不束手就擒?”

  马思良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如果坐等,只能是束手就擒,但是如果我等先发制人,起码有七成把握。”

  胡顺都道:“将军有何妙计?”

  马思良道:“事成与否,就在今晚。我等假做世子亲随,唤靳统武觐见,如果其肯出门,则是上天助我,如果其不能出门,则是天要亡我,我等只得听天由命。”

  胡顺都道:“如此也好,可是世子召见,也是在晋王官邸,我等如何下手?”

  马思良道:“晋王官邸在半山腰上,我等只需在中途埋伏,乱刀砍死即可。”

  王道亨道:“如果其带领兵马护送,则如何?”

  马思良道:“我等仅挑各自营中亲信五十人,共一百五十人,不得让其知晓。世子召见,其必不多带随从,如果其带领兵马护送,那也是天要亡我。”

  胡顺都道:“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奋手一搏!”

  王道亨也只能同意如此行事,只是悔恨万分,如此风险极大,又何必当初加入马思良阵营,做那大逆之事?

  胡顺都又道:“且慢!世子亲随,那靳统武都认识,都是晋王原随从,即便有替换,也都是靳统武一手安排,岂能假冒?如是我等营中之人,必然引起其怀疑。”

  马思良笑道:“胡将军果然心细。我早已在晋王随从中物色了一个人选,此人也是我同乡,已经跟随晋王多年,虽然衷心于晋王,但也是跟我多年的生死兄弟。我不告诉他我们的计划,只是说让他帮忙传靳将军觐见,这个忙他愿意帮。”

  胡顺都道:“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当夜,靖之也正在靳统武官邸谈论。靖之建议应当今夜发兵,将一众反贼全部擒拿,就地正法,以绝反侧子之心,靳统武却担心,刚逢大丧,又斩军中大将,于军不利,还是待以时日。

  靖之道:“将军,你忘记了历朝历代你死我活的斗争了?今日乱党已经图穷匕见,还如何谈仁义?再谈仁义,我等必为其刀下之鬼。”

  靳统武道:“徐将军,我知道你的意思,今天世子也已经训斥了他们,我想应该会有所改观的,我只是担心将我的亲信撤出,让其完全脱离掌控,未来不好控制。但既是世子之意,我又何须忧虑?”

  二人争论不已,恰好门外告知,世子派人传话,命平阳侯立即去官邸谈话。靳统武慌忙走出,问道:“世子深夜传话,有何要事?”

  那人道:“下官不知,只是传世子旨意。还请将军即刻动身,也好让下官复旨。”

  靳统武道:“是,我回屋收拾一下,即刻赶到。”

  靖之听到外面的声音,见靳统武回屋换官服,便知其确实准备即刻觐见世子。靖之道:“将军,世子深夜召见,谨防有诈!”

  靳统武笑道:“何诈之有?这个晋王官邸随从,我认识,也是王府老人了,他怎么可能假传旨意?徐将军过虑了。”

  靖之道:“近日都是敏感时机,将军还是小心为妙,不如先让人出去打探清楚,再去不迟。”

  靳统武道:“这如何使得?世子已在晋王面前认我做亚父,岂能再有所迟疑,反让世子见疑?”

  靖之道:“既如此,将军可带一营兵士护送,确保无虞。”

  靳统武道:“徐将军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担心愚兄必遭不测一样。此处距离世子官邸,不过两三里而已,何须带如此多兵马?况且我大军就驻扎在方圆数里之内,有何可惧?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在自己地盘,反而如此谨慎起来。”

  靖之道:“将军切莫大意,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容易出乱子。如今态势已明显,将军忘记了汉末十常侍杀何进故事?”

  靳统武道:“徐将军切莫以我大明类比汉末,再说了,世子传见,如何敢带兵觐见。不碍事的,即便有叛党环立,我亦横刀立马,单刀赴会,如关云长。你我明日再议,就此别过,将军请自便。”

  靖之欲再言,只是靳统武已扬长而去,靖之迅速回到自己府邸,告知公主赶紧收拾一下,连夜奔走大理。公主见靖之如此匆忙,问道:“夫君,出了什么事情了,如此匆忙?”

  靖之道:“平阳侯不听我言,今晚必败,我等需急走,再迟疑,恐怕就来不及了。你抓紧收拾,我去通知几个武冈子弟,与我一同归去。”

  公主见靖之如此着急,知道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不敢耽搁,匆匆收拾几件细软,带上孩子们,乘马车匆忙往大理方向逃去。

  这靳统武带了三五个随从,径往世子官邸奔去,心里还在揣测,半夜世子传话,必有重要事情相商。走了约两里地后,突然身中一箭,翻身下马,黑暗中窜出百余人,靳统武大叫:“不好,果然反了,快去搬救兵!”随从们即刻调转马头,可是哪里还能逃的掉,早已被射中落马。

  靳统武大惊,只见黑暗中亮起火把,为首之人正是马思良,遂道:“我与汝并肩作战多年,何故如此?”

  马道:“将军现在想起往事了?可是如果今日我不动手,可能明日便为你所杀,此乃将军所赐,何必问我?”

  靳统武道:“你真要自绝于社稷?你如何对得起晋王在天之灵?”

  马道:“晋王去世之时,我等又不在,晋王怎么说的,都是你与徐靖之说了算。如今,晋王殡天,我等与其出生入死数十年的人未能托孤,如何会找徐靖之,还不是因为你等趁晋王卧病不起,故意阻塞视听,让我等忠臣无以相见?再者,晋王在世时,对我等尚且关怀备至,如今刚一走,你就对我等百般刁难,甚至要致我等于死地。这岂不是有背晋王遗言?亏你还在此巧言令色,大言不惭,自古大奸似忠者,无人能出你靳统武之右!”

  靳统武忍着痛,怒道:“亏你还是晋王亲戚,怎能如此玷污殿下一世英名?尔等沐猴而冠,混淆视听,我悔不听徐靖之之言,以有今日之祸!”

  马道:“如此奸诈小人,我岂能容你。今日,我且代晋王诛杀国贼!”遂将靳统武一剑刺死。转身对胡顺都等人道:“叛首已诛,我等即刻再取徐靖之首级!”当其率兵突入靖之官邸时,已经人去楼空,恼羞成怒,下令追击,务必缉拿元凶。胡顺都道:“将军,今日靳统武已经诛杀,徐靖之孤身逃窜,于我等举事无所妨碍。况且其与公主相随,即便缉拿,其毕竟一个是大明公主,一个是大明驸马,我等岂能随意加害?即便是其有死罪,晋王也不能随意取其姓名,何况我等?再说了,今夜虽斩靳统武,但是军心未稳,其手下兵将甚众,我等不能因为追击徐靖之,而使得营中再生事端。”

  马思良道:“将军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眼下我等即刻去平阳侯府邸,取其印信,夺其兵权!”

  王道亨道:“不可!如此一来,我等真成了乱臣贼子,即便我等有异志,也不可如此行事。如今我等务必面见世子,禀报靳统武、徐靖之作乱造反,我等出于国家社稷之考虑,才出手杀之。世子见木已成舟,也只得默许我等,再有世子出面,方可大功告成。”

  马思良道:“还是王将军高明。我等这就面见世子。”

  听到营中兵荒马乱,李嗣兴早已察觉必有事情发生,遂派人打探情况,并急令调出五千兵马护卫府邸,并派人立即传靳统武、徐靖之问话,等待事情弄清楚后,再行处置。

  亲兵奏报道:“世子,已经查明,平阳侯已经被杀,是马思良将军、胡顺都将军等所为。”

  世子大怒道:“事情确定如此?”

  亲兵道:“臣确定。我已见过平阳侯尸首,并问过平阳侯府中随从,说是世子今夜传靳将军商议军机,将军即刻赶来,却不想途中被害!”

  世子道:“我并未传亚父,是何人所为?”

  亲兵道:“传话者确实是晋王府邸中人李源,据平阳侯府中人说,当时驸马爷正在府中,以为有诈。只是因为是李源,所以平阳侯才深信不疑。”

  世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不多时,又有亲兵禀报,徐靖之已经出逃,李嗣兴再度大为震惊,瘫坐于地。

  幕僚李在廷道:“世子,如今营中大变,世子切莫如此,应当立刻采取措施,否则我等自相屠戮,大事休矣。”

  李嗣兴回过神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在廷道:“情况已经明了,必是马思良、胡顺都、王道亨等人不服靳统武和驸马托孤,数次双方舌战已经暴露无疑。世子曾几次化解,但是双方并未心服,我料驸马今夜在平阳侯府中商议,也必是此事,只是马将军先下手而已。”

  李嗣兴道:“可是他二人毕竟是父王的托孤之臣,靳将军更是父王命我认的亚父,其二人均乃无双国士,国家股肱之臣,其处罚马思良等人,也是权力所致,无可指责。可是马思良等人杀平阳侯,逼走驸马,这就是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

  李在廷道:“世子之言,自然是至公之理,可事情已经酿成,如果世子再将三位将军治罪,则军中无人矣,且将士们都会寒心。况且其三人敢如此行事,可能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准备,世子不可草率,可效汉宣帝。”

  李嗣兴道:“这是何意?”

  李在廷道:“以臣之见,当下应当如此。其一,即刻追回驸马,明朝尽管气数已尽,但是毕竟乃天下共主,如世子有驸马、公主相助,不仅能得到天下思明之士,更有号令天下之资。再者,驸马也是先王留给世子的辅政之臣,我知其义弟周炳荣还在夔东,他日振臂一挥,数十万夔东兵马归顺大明,则天下未可知也,这也是晋王重用驸马的一个原因吧。其二,立即加封马思良等爵位,以稳定其心,同时厚葬靳统武,这就表明世子并不认可马思良等人清君侧的手法,但是不予追究;其三,严惩李源,斩首示众,并用其头祭奠靳统武,以让作乱者胆寒;其四,将平阳侯部众收回王府,由世子亲自统帅,以镇天下之兵;其五,立即监视马思良部众,如有敌意,立即擒拿。”

  李嗣兴一听,欣喜道:“汝真乃吾之子房也!”遂按计布置,命王府长史杜崇速带王府亲兵十余骑追回徐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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