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朱厚照端坐在他的御座上。
一个身穿五彩蟒服的太监忍不住试探道:“皇上,你不会真的因为那个公子出手制服了花豹,就封他为大都统吧。”
“他镇定自若,制服花豹救了朕,这还不够吗,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其他的原因么,因为他是钱宁的儿子?”
“当然,就是这样。钱宁此人工于城府,让人捉摸不透,他不是真的倒向刘公公,也不是内阁的人,但哪方都想拉拢于他。现在来看,他甚至不属于任何一派,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他自成一家,现在他儿子在朕身边做事,他便会投鼠忌器,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为何一定要控制钱宁这样的老狐狸,换个更易掌控的不是更好么。”这太监低着头说道,仿佛害怕别人看穿他的心思。
“谷大用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你是想趁机自己掌握锦衣卫么。朕劝你还是和张永刘瑾一起为我用心做事,不要把精力都花费在内耗上。在说钱宁任上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朕现在愈发依仗他了。”朱厚照拍着这太监的背,语重心长道。
这个叫谷大用的太监听了,汗不禁涔涔而下。想到,皇上这是疑心我了吗?
“放心,现在的镇抚使昏庸,不堪大用,我早晚会让你督察锦衣卫的。”
“我还以为皇上打算让钱宁任镇抚使。不过无论身在什么位置上,我都永远忠于陛下。”谷大用连忙表决心道。皇上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虑,自然对其加倍忠心。
“难道您让这少年做大都统就是为了掌控他父亲。”谷大用忍不住问道。
“也不全是,朕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种久违的活力,这是你们这些官场老手身上所没有的。朝气蓬勃,敢做敢为。”朱厚照背着手,难以想象这么个少年思虑如此之深。
“你们就是太精明了,一步三回头,处处算计,畏首畏尾。你们这样,朕如何实现,一统九州,北伐蛮夷,南服交趾。朝内服群臣,朝外镇藩王的大计。”
谷大用在一旁听着,他深知这小小的金鸾殿困不住这少年王霸天下的雄心,他希望建立如他祖辈一般的功绩,封狼居胥,万国来朝。
说起来这孩子不像他的父亲孝宗,而更像太祖和成祖,不过他有可能超越他们吗?他不想像孝宗一般被繁琐国事纠缠。看不上规规矩矩做一个守成之君,而是更想一展宏图,创造属于自己的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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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陈去疾恰好在西直门附近看见着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朱能,后者显然也看见了他。
朱能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一来是公子终于被找到的欢喜,但另一方面老爷竟然就在旁边。
他想躲已然来不及,只好满脸自责的迎上来道:“老爷,公子。”
他本来预料会被老爷劈头盖脸一顿骂,可是后者的心情竟然颇好,没有丝毫要责罚于人的意思。
钱宁笑着拍拍朱能的肩膀:“易容装扮的功夫很好嘛。”
朱能极为尬尴的笑笑,不知道如何答复,好在钱宁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并没有纠缠下去。
出了皇宫,乘上轿撵,一路无话。
回了钱府,陈去疾被叫到书房。
钱宁摩挲着手说道:“今日你做得不错,你现在的表现是越来越好了。救了皇帝,马上就要封官。”
陈去疾并不答话,而是伸手玩弄着书桌上一支狼毫毛笔。毛笔以羊脂白玉作笔管,侧面有苏武牧羊的浮雕,笔身镶嵌有金饰,笔头是上等的狼毫制成,写字润滑,不干不湿,厚重而劲拔。
拿在手上分量重了些,不适合文人写字,不过对于老爹这样的武将,刚刚好。
“你拿着笔做什么,难道是想入国子监做太学生。”钱宁不无嘲讽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因此故意出言调侃。
“做学问也没什么不好。”陈去疾认真说道。
“在朝堂上我故意礼让推辞那是做给皇帝看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想让你入仕,然后光宗耀祖吧。你难道真的不想做什么大都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垫着脚还够不到呢。”
忽然钱宁柔声拍着陈去疾的肩膀说道:“你知道我做到这个千户有多艰难么,最开始蒙荫做了百户,熬了多少年好不容易获得皇帝的宠幸,才做了千户。不然极有可能在那百户的位置上混到终老。其中的艰辛,别人不会懂的。”
“不就是个没有品阶的虚职,值得这么重视。”
“你懂什么,那太傅太保还是虚职呢,为什么很多人拼尽一生也想做到那个位置。是不是虚职不重要,有没有品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记住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不也只是一个区区的千户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我又恨又怕却不敢忤逆我,还不是因为我有皇帝的信任。”钱宁有些得意的说道。
陈去疾不为所动,他虽然历史学得并不好,但得益于那个喜欢说野史的历史老师。对这正德年间的事情也算是一知半解。
这正德年间的朝堂水深着呢,首先皇帝看似乖张,不可救药,实则心机深重,志向远大。权臣如刘瑾都被他玩弄在鼓掌间,内阁与宦官集团如张永之流互相看不上眼,明争暗斗不断。朝外南方的藩王宁王虎视眈眈,妄图颠覆这小皇帝的统治。北方的游牧民族如鞑靼等也觊觎中原王朝的的土地和财富。这样的局势可以说是纷纭诡异,没有搅动乾坤的本事还是好好做一个普通百姓吧,不要妄图在仕途上有所晋升。
“你真的不想再考虑一下么。”
陈去疾坚定的摇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做个书商,就卖我自己写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