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去疾想,现在不跑等会见到父亲肯定要露馅,这纸哪能包住火。
他跪下身子启奏道:“陛下,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我内急。”他假装憋红了脸的样子。
“去吧。”
陈去疾捂着肚子,慢慢的跑开,脚一颠一颠得,仿佛被憋坏了。皇帝笑道:“看来这小子是憋坏了。”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大笑。
朱樱对皇帝敛袵一礼道:“我先走了。”也不管皇帝作何反应,带着贴身丫鬟走出了豹房。
出了豹房,陈去疾斜靠在朱墙旁,心中庆幸跑了出来,没被父亲撞见自己溜进宫里。
他往西直门走去,那是和孙公公约定好出宫的地方。
这时,他忽然感到耳朵被人拧住,连忙回头,却发现朱樱抿着嘴笑着。
“嘿,小丫头,你也出来了。”陈去疾有些兴奋道。
“小子,你怎么进宫了。”朱樱松开手。
为了进来找你,这几日心心念念得全是你。不过这些话陈去疾说不出口。
他只是云淡风轻得一句:“没什么,到处走走就进来了。”
他有些奇怪,本来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想尽办法,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见她,为何现在却像是什么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
“少唬我,你鬼鬼祟祟进到豹房当我没见到么,要不是你刚才救了皇帝我必定当场就揭发你。”
“揭发我,好呀。不知是谁身为宫女,竟然私自出宫,你要是胆敢揭发我,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陈去疾无赖般说道。
“我那日还以为你是一个好人,没想到真如那刘宝所说是一个无赖。”朱樱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她的心里失望多于愤怒,她倒不是真的害怕被人发现私自出宫。但是陈去疾这副有侍无恐的样子让她的希望破灭。
朱樱抿着嘴唇,低着头并不讲话。
陈去疾见了,心头有些触动,便将刚才害怕说出口的话吐露出来:“我说我是来见你的,你不会笑话我吧。”
“真的吗,”朱樱忽然抬起头,睫毛一闪一闪的看着他。“你不会是骗我吧。”
她自幼长在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心里本能的对别人不信任。
“假的,我来宫里就是为了盗取宝物。”陈去疾咧着嘴,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朱樱回过头使了一个眼色,那胖丫鬟随即会意,一个箭步冲上来欲捉住他。
陈去疾立马反应过来,向后躲闪,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个地方摔倒两次呢,上次在街市上一个不注意被这丫鬟捉住,这次他便留了一个心眼,时刻防备着那丫鬟。
丫鬟一扑不中,再想捉住陈去疾已然不可能,她长在有一身蛮力,但速度却是短板。
陈去疾边跑边轻轻喊道:“我就是来宫里盗宝的,盗的就是你,你这么个天仙一般的女子,皇帝竟然不加派人手日夜看守,他不珍惜,那只好便宜我了。”
“登徒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在胡说,真应该送到刘一刀那给你一刀,让你变成真太监,永远在宫里陪我。”
朱樱故作嗔怒道。
“真的,你愿意让我一直陪着你?”
就在这时华盖龙撵从豹房里出来,两人慌忙停止了打闹,陈去疾想躲已经来不及。
他只好站在御道之侧,只盼皇帝没有看见自己。
朱樱等二人也是躬身抱手在腹,退到一侧。
“你还没回宫啊,没想到今日这么规矩。”朱厚照冲着朱樱不无打趣道。
陈去疾站在一侧,小皇帝的话全被他听在耳里,他心头思虑飞闪,听皇帝的口气,这丫头显然跟他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自己太蠢了,这丫头身旁的那人与她显然不是同伴的关系,而是主仆关系,否则那胖丫鬟也不会对朱樱言听计从。
现在再看她的穿着果然与其他的丫鬟不一样,名贵丝绸做面料,再加上精心刺绣,没有哪宫的丫鬟会这样奢侈。
这宫里的女人不是皇帝的老母就是他的侍妾,毫无疑问的是,这女子还没到做皇帝母亲的年纪。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自己倾心的女子就是皇帝的女人。
自己想要娶她,只有造反一条路好走了。
他有些失落,忽然被一个身着五彩蟒服的高级太监叫住:“小吉子,原来你在这,快随皇上一起走吧。”他打量了陈去疾一眼,宽慰道:“还没从刚才花豹的袭击中恢复过来么,怎么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陈去疾站起来,漫无目的的跟着人群,管他露馅不露馅呢,爷的青春结束了,我竟然喜欢上了皇帝的女人。
跟着御驾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处宫殿,进得大殿,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站在大殿里面。
那人身穿飞鱼服,足上踏着刺金绣花靴,英勇勃发的气质难以掩抑。钱宁出了钱府,便不是那个有些惧内的中年男子,而是一个上马治军的锦衣卫千户。
见到御驾,钱宁连忙鞠躬行礼。
朱厚照随意的招招手,示意对方不必拘谨。
钱宁抬起头,不禁愕然,那个穿灰衣的小太监不是自己儿子么。
对方显然也已经看到了自己,用满脸苦笑掩盖窘迫。
“要你查的事情查好了吗?”小皇帝直奔主题道。
“回禀陛下,韩文纠结了几个言官准备弹劾刘公公,眼下奏章已经呈递到了司礼监,明天便会出现在皇上的龙案上。”钱宁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出现在宫中,还是在皇上的身边。
“朕知道了,你还有事要说么。”
“臣……”钱宁嗫喏着,他不确定是否该将自己儿子私自进宫的事情说出来。“臣还有一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启禀陛下,下臣有事要报。”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宫殿。众人齐齐把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衣的小太监,站出身说道:“下臣是锦衣卫千户钱宁的儿子。今日私闯禁宫,请陛下治罪。”
哀莫大于心死,陈去疾得知朱樱乃是皇帝的妃嫔,顿时感到犹如五雷轰顶,因此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不让钱宁因为自己受罚。
“皇上,下臣的儿子只是一时糊涂,还望陛下念在和我往日的一点情份,不要降罪于他。臣愿代子受过。”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爹爹并不知情。”
“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看管好他,才让他犯下今日的大错。”
“你们两父子争着讲话,能给我说话的机会么。”朱厚照说道。
陈去疾等闻言哑然。
朱厚照紧接着说道:“私闯禁宫这是大罪,绝不能轻恕。”
钱宁听后,不禁害怕道:“皇上他年幼无知,请您宽宏大量饶恕他。”
“但是,救了圣驾这是大功,可将功折罪。”皇上顿了顿说道。
钱宁听得一头雾水,私闯禁宫怎么和救圣驾扯上关系。
这时旁边一个身穿五彩蟒衣的太监笑道:“钱大人,你的儿子今日在豹房以一己之力对抗花豹,当真是英勇啊。”
钱宁这才明白,一定是儿子在豹房救了皇帝。
“因此,我决定封他为御前大都统。”朱厚照郑重说道。
“犬子愧不敢当,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个反转着实出乎陈去疾的意料之外。
“下臣尚且年轻,一无资历二无才能,害怕有负皇上所托,因此无意做官。”陈去疾躬着身子禀告道。
朱厚照呵呵笑道:“没有经验,又有什么关系,朕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皇帝,现在还不一样是个好皇帝么,凡事都有第一次。”
陈去疾心想,还没听见哪个皇帝自己说自己是明君的,你老脸皮可真厚啊。
只不过他刚才不是推辞,他确实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大都统。因为他明白,假如他一旦接受了皇帝的任命,便会身不由己陷入权力争斗的漩涡,既要防着对手的明枪暗箭,又要时刻防着自己人的背叛,天天吃不好,睡不香,那有什么意思。
他只想做个富家公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没有什么为民请命的远大抱负。
“你想想吧,朕给你几天的时间。”朱厚照道。“几天之后,你再回复朕,也许你等会就会改变主意的。”
“是下臣告退。”说着钱宁便带着陈去疾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