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那我们走了,几天内便回来,别忘了将军的吩咐,准备好棉花。”田重对着店铺掌柜拱拱手。
原来,除了运送棉布到各个商铺,船队还有一个任务,便是收购大量棉花,将其带回播州。
当然,这也是杨可栋的提议,毕竟空船回来太浪费,再者没有压仓的东西,船的危险性也会增加,不如带回棉花,追求利润最大化。
毕竟,每天织布都需要大量棉花,在播州周边,棉花的价格已隐隐间有上涨的趋势,从外地收购棉花,则可降低本地购买数量,稳定住原材料价格。
而这个被田重称作徐哥的,是播州安排在武隆的眼线,明面上的贵州客商,真实身份是播州宣慰司中一管财的官吏,徐致明,当然,除了主要任务负责生意外,他还肩负着收集情报等任务。而徐记商铺中其他几人,也都是从宣慰司或军中选拔抽调的,除了几个临时雇用帮忙的伙计。
这样的钉子,在川东湖广有十几处。
船队仍在前行,每到一城,便放下一定数量物资,随即飞鸽传书。
“武昌也来信了,你兄弟看看。”书房里,杨应龙拿着一张纸条,看过后放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杨朝栋接过,杨可栋也凑了上去,只见上面只有简短一行字:“武昌,卸货一万匹,顺利。”
这么说,长江流域,武昌以上全部回信了,过段时间,货已顺利到达,就看下一步效益如何了。
这时,有传令兵飞马来报,第一艘船满载棉花十万斤,已经抵达乌江港。
“这么快?不过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杨应龙点了点头,“命人将棉花就近送往织造厂。”
新建的织造厂,很多开在乌江支流,水流或许并不湍急,却胜在持久悠长,更重要的是,中小船舶可以直接抵达,这样便省去了不少转运成本与功夫。
“这次出航的弟兄也都辛苦了,准三天假,每人五两赏钱。”杨应龙继续补充。
“谢将军恩典。”传令兵躬身,领命而去。
第一艘船提前回来并非怪事,船队出发时是一起离开,归途却是各自陆续返航,在第二支船队刚抵达长沙时,第一支前往湖北的船队已经依次踏上归程,而第一艘前往川东那四个县城的,由于距离不远,因此已经满载棉花,回到了播州。
“下次再来,不知什么时候了,或许不再是我。林兄保重。”衡阳城外码头,两位客商模样的人正拱手辞别。
“唐兄也保重,日后再见。”另一人说道。
码头上,是船队的最后一艘船,此时,其他三十一艘船或已返航,或在返航途中,或已踏上第二次航行,而这最后一艘船,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带着五千匹棉布来到了衡阳。
船在码头停了三天,直到衡阳的棉花将其塞满,这才准备离去。
而这两位,正是衡阳站掌柜林肃与船老大唐千山,两人是旧相识,都是娄山关驻防军的低级军官,此次一人负责押船,一人负责衡阳的销售点。
唐千山转身上船,江船升起风帆,即刻起航。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武昌,一家新开的店铺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武昌,这个湖北布政使司驻地,长江中游最大的城市在明朝时已有很大规模,与汉口、汉阳隔江相望,商贸发达,各色口音各种打扮的人人来人往,不愧是九省通衢之地。
武昌城中的繁华街头,一家偌大的商铺前些日子被清理出来,原有装饰陈设全部被拆除砸毁,取代而之的是极尽奢华的雕梁画栋,向街一面,门柱门窗均为播州所产金丝楠木,只涂清漆,显得典雅大气;屋檐屋顶则是苗疆风格,其上装饰均以纯银打造,仅此一项耗白银两千六百两,斗拱材料亦是楠木,雕刻精美;大小额坊上绘画精美,一看就是大家之作;店铺正面匾额上书四个鎏金大字“播州商局”,左下角竖写“播州杨应龙书”。
仅此一家店铺,不算自备楠木,播州便耗费白银近万两,可谓下了血本。不过杨应龙却不在乎,毕竟武昌站是明着来的,代表着播州颜面,而在九省通衢之地,面子显得尤为重要,自然不能自堕声势。
武昌站的管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杨应龙不放心,让老管家胡万前来负责,毕竟如此关键之处,需要有个老成持重的人照看,再说反正海龙屯也快修完了嘛。
播州商局一开张,便吸引了大量目光,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家装饰如此高大上的商铺目前只卖一样东西,棉布。
“搞这么大店面,就卖点破布?不会是傻子吧。”“果然是深山土鳖,这么败家。”围观人群议论纷纷,不少人连连摇头。
胡万自然是充耳不闻,甚至连前几个伙计也是微眯双眼,不为所动。
不过,随后眼见的人便看到,柜台上一块牌子有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本店所有棉布价格均为市价九成,开业首月八成”,不远处还有另一块,上书“大宗订单入内详谈”。
不过路上可不止看热闹的人,俗话说“有卖的便有买的”,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快,便有真正需要买布的人上前探查。
这人名叫王二,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衣衫略显朴素,看样子不似有钱人家,看着这么华丽的店面,他本来是没胆子进的。他不识字,看不懂小牌子上写的啥,但听围观的好事者议论后,摸着内衫口袋里那可怜的一点散碎银子,还是鼓足勇气走上了台阶。
“伙计,敢问这些棉布怎么卖?”在华丽斗拱下,克服了强烈的心理适应,这汉子鼓足勇气问道。
本来闭目养神的伙计一下子精神了,“这位老板,今日武昌城中棉布市价一匹一两六,算下来每丈四百文,算下来我家只要三百二十文便成。我家都是上等棉布,您可试试”。
王二摸了摸,发现伙计所言确实不虚。尽管诧异为何这么华丽的店只卖这么便宜的布,摸了摸银子后还是决定接受现实,于是说道:“好,给我来三丈。”
“九百六十文,您是头客,掌柜说了,给您抹零,一共九百文。”伙计高声吆喝。
王二惊喜万分,连忙一边道谢,一边递上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