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做的很好。看来在朝鲜这几年你的确长大了。”送走了两位掌柜,杨朝栋看着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亲兄弟说道。
“大哥谬赞了。”杨可栋打了个哈哈,“不算零售,单凭今天谈的,我家仓库八万斤棉纱可卖八百两,五千匹棉布可卖五百两,库存二项便是一千三百两。之后每天六千斤棉纱,八百匹棉布,一日便是一百四十两。二位掌柜倒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八千两定金。”
“商会领袖,出手自然阔绰。再者,一省商会,下面各家商铺至少上百,打开局面,这也是个大生意。我们去和爹复命吧。”
杨应龙拿着契约,盯了很久,终于吐出“不错”这两个字,听到这两个字,杨可栋心上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我们的货物美价廉,最重要的是成本极低,土地是我们自己的,刨去原料、人工、机器损耗等成本,目前商铺每天大概能净赚三十两左右;商会那边,我们每天可盈利一百两,如果他们需要印染,还能更高。”
“如此行事,商会也有不少赚头,至少比他们从农户收购要多得多,只要有市场,他们必然会有求我我们,因此厂房可以再加以扩大,播州境内河流不少,人口也不少,这个买卖可以大干。”杨应龙继续说道。
“敢问父亲,这个买卖所得对播州目前局面可有帮助?”杨可栋问道。
“一日百余两,虽然不算太多,但总归是个开始,再者即便百两进账,对目前局面也是有益补充,毕竟现在我们的木头卖不出去了。更重要的是,你这工场需要不少人手,你给他们每天50文,对他们而言,这比种田强的多。现在人地矛盾尖锐,人多地狭,整个大明都是如此,人多地狭可不是个好事,没粮食吃了,人就要造反。如果厂房开的多了,那些没地的人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这算是功德无量。”
“这个年代的人居然有这种远见,了不起。这老爹不愧是打遍全川的枭雄。”杨可栋暗自嘀咕。
“朝栋,你看呢?”
“我播州收入,主要靠赋税。虽然我等属于羁縻州郡,不必向朝廷交税,但每年必须向朝廷进贡,比起普通州府的税金并没有少太多,相反还经常要寻些稀奇玩意。西南土司遍地,为自保不被兼并,我播州养兵十八万,负担很重。此前铅、茶、木料等生意能有诸多进账,可近些年生意不顺。我等与朝廷关系紧张,不得不重修娄山关、海龙屯,这些花费更大,近两年甚至入不敷出。”
不愧是宣慰使,杨朝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说了一大段不相干的废话。
“幸好现在二弟制出如此利器,我播州不缺劳役,不缺土地原料,只缺银子。海龙屯旁那河流不算大,却有如此效率,我想我们可以在播州其他河流逐步扩大生产。播州地处川黔咽喉,是连接二省交通要道。我想只要能保证货源,保守住秘密,很快,我们便能占据川黔二省的棉布市场,将其他商铺,其他手工织场全部挤破产。黔省临近广西云南,黔江联通长江,直通湖广,这是我们下一步目标。甚至到最后,我杨家仅凭此一项便可有敌国之财富,成为永据播州的根基。”
“因此,最重要的是保密,二弟想的非常周全。按图纸,宣慰司已经寻找工匠陆续制造机器。之后修建的厂房也务必要有高墙,要有军队看守。若有必要,或许可以用罪犯或者去外地抓人做工。”
“看来古人不是傻子啊。”杨可栋再一次父亲兄长产生了佩服之意。
“朝栋,保密不可能保一世,我靠近河流建厂迟早会让人怀疑。”
“能瞒多久瞒多久,实在瞒不下去了,至少播州是我们的地盘,至于川黔两省嘛,谁敢和我们抢生意我们拆了他厂子杀了他全家。”杨朝栋年轻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阴翳之色。
杨应龙点了点头。
“果然是土司,够狠。”杨可栋心里对大哥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说的好,但我们也不必惊慌。首先,即便泄密,川黔两省也没人能和我们争,若在外省,运输耗费高,至少两省内不是我们对手。其次,他们很难造出和我们完全一样的机器,也没有这么多不要钱的土地和劳役,成本必然比我们高。最重要的是,很快,我们便有更新的机器。”杨可栋笑着补充道。
“新的机器?难道还有更好的?”
“爹、大哥,确实有,不过可能要等上很久。因为当初只是听西洋人说过,了解个大概,还需要和工匠们反复推敲。”
“这个倒是不急。”杨应龙闭上眼,靠在太师椅上,“只是据可栋言,这些奇工利器都是西洋人所创,近百年里,西洋人频频来我大明,甚至神机营所装备的佛郎机炮,红夷大炮均购自西洋。为父当年在京时,听闻这些在西洋,还不算最好的炮。他们的军队越来越多地使用火铳,逐步废弃刀枪弓弩,大明最近列装的鲁密铳便仿造自西洋鲁密国。”
“你们知道吗,我年少在京都时,曾结识过一鲁密国传教士,其自称来自君士坦丁堡正教会,据他所言,君士坦丁堡在百年前,按他们历法是1453年,曾是西洋第一坚城,城高池深,又有天险可依仗,其坚固程度远甚于我大明京师,但在那一年,城池被鲁密国攻破了。鲁密国国主铸造大炮,名乌尔班,远甚于红夷炮,该炮长17尺,重三万四千斤,炮筒厚8寸,口径三尺。所用炮弹选自花岗岩,重达一千五百斤。
两道十丈厚的砖石城墙也挡不住如此利器啊,更可怕是,鲁密国君一口气造了15门,大炮一响,数日之内,这座曾号称永恒不灭的城市顿时沦陷。
管中窥豹,西洋人已经非常强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红毛高鼻的洋鬼子与我不同文不同种,绝对包藏祸心。军械强于我,生产强于我,西洋人迟早是我大明心腹大患啊。”杨应龙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