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

　　姜维命军士将改良军屯锅魁拉来一车，放于朝堂之上。

　　百官见状皆惊，嚷嚷议论。

　　刘禅看着这车，也疑惑不解，于是对姜维道：“姜爱卿，此为何物？”

　　姜维走到车旁，取下车盖，从中拿出一块，站于百官之前，对刘禅道：“陛下，此乃为改良军屯锅魁，这是一种上好军粮。”

　　刘禅乐道：“此锅魁有何特点？”

　　姜维道：“改良军屯锅魁小而美，味甚佳，且存放时间最多可至半年而不发味、不变坏，大大缓解之前因粮草不足而造成撤兵之问题。”

　　刘禅道：“这么好，可拿来吾一看。”于是他命两个黄门官前去拿来。

　　刘禅拿到后忍不住想吃，旁边黄皓咳嗽一声，刘禅顿时放下锅魁，冷静片刻，还是扯下一小片，入嘴试吃。

　　姜维见他开吃，道：“陛下，以为如何？”

　　刘禅吞下后，道：“酥香脆爽，油而不腻，很好吃，众卿试试，皆来尝试。”于是百官聚在车旁，各自取走一块。

　　百官开吃，边吃边赞誉。

　　刘禅将剩下锅魁放下让黄门官拿走，擦了擦嘴，乐道：“姜爱卿，你是怎么想起研制这种军屯锅魁，说来听听。”

　　姜维道：“陛下，研制军屯锅魁乃为当年诸葛丞相让我操办之事务，以前是初试，而如今终于大功告成。用木牛流马拉上一整车队，翻越祁山、秦岭，可运达三千里之外。”

　　刘禅道：“好极也！吾看可马上推广。不仅可以军用，将来还可惠民，这事就交由卿负责。”

　　姜维道：“臣遵令。”

　　刘禅看着陈祗，道：“陈爱卿。”

　　陈祗迅速将口中最后一点锅魁吞下，道：“陛下，臣在。”

　　刘禅倒是不慌不忙，道：“别急，慢点。之前，吾让卿负责统计全国最新人口，如今是否统计好？”

　　陈祗道：“禀陛下，统计完毕，请尚书仆射向陛下呈报。”

　　于是尚书仆射董厥上表，表上内容：景耀年汉国总户口二十八万户，男人和女人共九十四万人，将士十万二千人，官吏四万人。

　　董厥道后，刘禅表情有些不满，仰头道：“吾记得开国时全国户口二十万户，男人和女人共九十万人。这都过去三十多年，就增加八万户和四万人，这是怎么回事？”

　　见皇帝不满，百官皆不敢说话。

　　刘禅又看着陈祗，道：“陈爱卿，你来说一下。”

　　陈祗硬着头皮，解释道：“陛下，其实这表并不准确。”

　　刘禅疑惑道：“为何不准？”

　　陈祗道：“除各郡、县能统计之户数，还有一些为无法统计，比如各家族之家仆家丁，各将军之部曲，及未登记之流民，另外南中地区和边区之外族人口，这些皆难以统计。”

　　刘禅听后明白了个大概，依然皱眉道：“那卿说无法统计人口，大概会有多少。”

　　陈祗看了眼董厥，董厥道：“陛下，据臣估计，无统计人口应和统计人口差不太多，或有百万，若全部统计到位，全国不会少于二百万人。”

　　刘禅看着夏侯霸，道：“夏侯爱卿，魏国那边人口统计，与此类同否？”

　　夏侯霸出列，道：“陛下，自有统计以来，皆如此也。人口统计皆不包括家族、将军之家仆、部曲和外族人，魏国、吴国皆是如此。”

　　刘禅略微点头，又问道：“可若不能统计，国的兵源、粮税皆不能提高，这该如何是好。陈爱卿。”

　　陈祗有些为难，道：“这个确实不好办，除非有变故。如杨戏被贬，他家仆就可统计，可是其他人就不行，如张翼将军、谯大夫之部曲、家仆就不能。”

　　刘禅听后看着张翼、谯周，疑惑道：“镇南大将军张翼，中散大夫谯周。”

　　张翼、谯周听后皆出列，道：“陛下，臣在。”

　　刘禅道：“刚才尚书令所说，卿二人以为如何？”

　　张翼道：“陛下，我等蜀中家族，确实有自己之家仆、部曲。可这是百年之积累，是臣民生存之依赖。”

　　谯周道：“陛下，老臣认为，自王朝建立以来，家仆、部曲皆不在统计之内，陛下不必纠结此事，亦万万不可为之。”

　　刘禅看着谯周，道：“谯大夫为何认为万万不可为。”

　　谯周道：“陛下请想想，天子依赖为何，乃天下十三州。而如今陛下所拥之地不过其中一州，即益州。当今只有益州百姓还在拥护陛下，而其他州百姓都做了曹魏之民或孙吴之民。国家本就弱小，百姓负担并不轻，若再去统计当地家族私有财产，如同加倍压迫，将更令人难以承受，从而产生抱怨。而如今天下未定，北有曹魏、东有孙吴、西有诸戎、南有蛮越，若是四方有何动静，而国内又不堪重负，那么到时候谁愿来保护陛下，谁心甘情愿为国效命，那就不是老臣可以去猜想之。”

　　刘禅一听，恍然大悟，道：“这么看来，确实不能做，那便罢了，罢了。”

　　谯周道：“陛下英明，老臣深感欣慰。”

　　谯周退下，刘禅道：“陈爱卿，如今大将军回来了，卿务必要协助大将军治理国家。汉国虽看似弱小，但只要君臣一心，总会有强盛之日。魏国看似强大，不过外强中干，内讧不断，迟早大乱，定要为将来之事做好准备。”

　　陈祗道：“臣谨遵圣令。”

　　下朝。

　　众臣走在离开皇宫的路上。

　　夏侯霸走到姜维身边，道：“伯约，刚才之事，你为何一言不发。”

　　姜维道：“仲权，你是说统计国家人口之事乎？”

　　夏侯霸道：“正是，我很想听你之看法。”

　　姜维看着远处，想了片刻，道：“这事由尚书令陈奉宗负责，我不好发表。”

　　夏侯霸道：“此时已下朝，不妨直说。”

　　姜维缓了口气，道：“关于此事，你让陈奉宗去统计未统计之人口，我看没必要，且阻力太大。”

　　夏侯霸道：“言之有理。又如司马师、诸葛诞等皆养死士，到底一国人口多少，确实很难明白。”

　　姜维停下脚步，看着他道：“我不是袒护自己，我姜家是天水大族，我家族就有部曲，至于人数，不方便透露。而像你夏侯家族亦是如此，或人数更多。既然已不能改变，多问有何意义。”说后他拍了拍夏侯霸肩膀，夏侯霸点了点头，笑道：“也对，也对。”

　　另一边。

　　董厥走在离开的路上，见樊建在前，小跑过去道：“长元，长元你慢点！”

　　樊建见是他，放慢步伐，道：“龚袭，今日上朝辛苦也。”

　　董厥道：“你我是老乡，你就别拿我开心。”

　　樊建道：“怎么，看你还有点紧张。”

　　董厥擦了擦额头边的汗，道：“那肯定，刚才尚书令让我上表，陛下看后不太满意，我怕被治罪，所以异常紧张。不过后来谯周那么一说，陛下便没说什么。”

　　樊建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能否放轻松一点，难道说实话就成罪人，说假话就成功臣？国力如此，人口自然不能虚报，更无法让所有人满意。若陛下满意，那才是见怪。再说，你只是在做一项公务，按时与准确办之即可。”

　　董厥点了点头，道：“此乃吃苦不讨好之公务，我这尚书仆射太难做，下次陈尚书令再有公务，我推荐由你来做。”

　　樊建赶紧劝道：“你这滑头，怎能如此也！尚书仆射乃尚书台之副官，怎么将重担推让于侍中，此作为太没规矩。除非你我交换职位，我来当尚书仆射，你来当侍中，或可为之。”

　　“咳，不提也罢！”董厥道后便不想多说了，而樊建却笑了。

　　二人走出宫门，董厥是越想越气，便停下脚步，对旁边樊建接着道：“你这人是我同乡，却不安慰我，总拿我开心，我不想和你多聊，此时要出宫办公务也。”

　　樊建又笑着道：“正因为你我是老乡，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每一件公务，这样你才能继续升迁。陛下公平，定不会委屈良才。”

　　“良才？不敢当！我只是一个会跑腿干事，而没把事干坏之人耳。”董厥道后登上马车，离去了。

　　这时宫中，后花园。

　　刘禅对旁边陈祗道：“这事，因此结束乎？”

　　陈祗道：“陛下，谯大夫之言，确有道理。且陛下乃仁君，说话自然要算数。”

　　刘禅扁嘴点头，道：“吾说话肯定是算数，只是吾很不开心，执政三十多年，国家就只多统计了四万人。吾心憋闷，这皇帝当得还有何意。若先帝有灵，将来吾该如何面对他。”

　　见刘禅难受，陈祗赶紧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四万人那也是人。未统计之百万臣民，这些人虽没给陛下增加粮税、兵源，亦没给陛下制造麻烦，便皆拥护陛下。彼此相安无事便好，国家也能长久太平。”

　　刘禅笑了，道：“陈爱卿，想着以前先帝、丞相都希望吾做仁君，故吾很注意个人行为。若百年之后当后人评说吾时，能给个公平评论，吾就很满足矣。”

　　两人走到一处小亭，刘禅坐下后，见陈祗还站着，道：“汝也坐下。”陈祗即坐于对面。

　　刘禅道：“如今吾年纪已大，走不了几步就要坐下休息，十年前可不是这样。”

　　陈祗安慰道：“陛下太多操劳，还望保重龙体。”

　　刘禅道：“五旬老人，但少一死，丞相便是如此年纪离去。只是刚才吾见那军屯锅魁，心里就特别难受，若能再给吾十年，吾要席卷北方，消灭魏贼，告慰先帝！”

　　陈祗坚定道：“臣坚信魏贼十年内必亡。但进军之事，臣不太懂，陛下还得询问大将军。”

　　刘禅难笑摇了摇头，道：“进军之事非姜伯约一个人可以独办，乃国人之努力也。可是问题是想努力之人年纪皆大，就汝年轻一些。”

　　陈祗道：“陛下正值壮年，不必担忧年纪问题。”

　　刘禅躺在亭边，道：“三十多年已过，如今之吾除一身衰老，无所获得。若将来太子继位，希望他能更好。”

　　陈祗大惊，连忙道：“陛下，保卫国家，兴复汉室，一直是天下民众之愿，还望陛下坚定意志，仁义天下，必将篡逆之贼诛灭。”

　　刘禅仰头笑了笑，道：“吾知道，不说这事矣。对了，卿知道谯大夫在家中有何作为？”

　　陈祗想了想，道：“臣听说谯大夫在家作《仇国论》，又请门生友人上门传阅拜读。”

　　刘禅道：“所以说蜀人不能得罪，进军之事这事便得缓缓。吾今年就不再安排大将军北伐矣，不然你看谯周、张翼等臣子，肯闹得更厉害。”

　　陈祗拜道：“陛下圣明。”

　　稍晚，陈祗离开了宫中，刘禅则回寝宫休息。

　　一入寝宫，刘禅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叫来黄皓。

　　黄皓走来，刘禅道：“老黄门，刚才上朝是怎么回事，吾欲试吃，汝为何阻止。”原来刘禅想起了刚才上朝，自己欲吃军屯锅魁，而旁边黄皓咳嗽提醒一事。

　　黄皓连忙跪下，难过道：“陛下乃龙体，饮食皆为御膳，怎么能吃不净之食矣。老仆甚为担忧，便提醒陛下慎用之。”

　　刘禅一听是这意思，道：“原来如此，汝可起身，吾不怪汝。”黄皓起身后，刘禅道：“汝说得很对，只是那为吾命人呈上，便不能拒绝，以后朝堂之上，不能再如此也。”

　　黄皓道：“老仆明白。陛下乃天地之主，大汉之君，定要珍重身体。”

　　刘禅道：“好，汝先退下，吾要休息矣。”黄皓听后便退下了。

　　今日上朝，姜维呈上改良军屯锅魁，陈祗上表全国人口统计，然而汉国的实际国情，是很难在短期内继续支持北伐，可若不北伐，又会作出怎样的国之战略，请看下一章：定国策敛兵聚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