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位于成都东南郊,官营织锦大型基地。早在前汉时期,成都就是全国纺织业中心之一,纺织业以蜀锦最为有名与兴盛。到了后汉时期,成都已开始使用脚踏织锦机和脚踏织布机。
到了三国,因战争频繁,很多城市遭到破坏,成都成为全国唯一的织锦中心,蜀锦更是名扬天下。魏王曹操非常喜欢成都生产的蜀锦,时常遣人前来购买。刘备占领成都后,为奖励打江山的军士,除了给钱,也赐予蜀锦。刘备在成都制锦之地设置锦官,负责织锦业,于是此地被称之为锦官城。而蜀锦成为汉国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曹丕称帝后,认为洛阳的如意虎头连碧锦虽是精品,但是也比不了蜀锦的精妙绝伦。所以一时之间,洛阳城内,能穿上一身蜀锦,即是时尚,也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蜀锦不仅卖三国,往北能卖到西域,往南可以卖到南中之南的东南地区。卖得越多,税收越高,有税收就有军费,有军费就可以持续支持诸葛亮、姜维的北伐事业。
今日,杨戏没什么事,便带着几个好友到锦官城走走,他的好友是谁?卫继、张微、张瑛和谯熙。
卫继,字子业,益州蜀郡汉嘉严道人。
张微,字建兴,益州犍为郡武阳县人,张翼之子。
张瑛,益州巴郡南充国人,张嶷之子。
谯熙,谯周长子。
本来还叫了李密,但李密因杨戏在北伐中表现太差,便拒绝和他往来。
杨戏便与这几个比自己年纪小,又没有一起参加过北伐的后辈好友,有说有笑,来到锦官城。
当他们准备走进一间正在纺织作业的房舍时,被人拦了下来。这人是谁,便是这里的锦官。
锦官道:“来者何人?”
杨戏道:“我乃射声校尉杨戏,当下要进房舍查看纺织作业,请你把路让开。”
锦官道:“抱歉,这里是朝廷要地,没有朝廷命令,谁也不能进入。”
杨戏一听他这么说就火了,道:“你一个小小锦官,也敢拦我射声校尉,我杨戏可是陛下身边之红人,大将军姜维也是我友。”
锦官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管你是杨戏、王戏、李戏,请你出示朝廷或大将军所发之通行文书,有文书即可进入。”
杨戏手里哪有文书,而没文书又不能进,他好生气,谯熙见况连忙拉住他,劝他离开,他却不从。于是周围走来一群围观者。
见围观者越来越多,谯熙提醒杨戏道:“罢了,自建国以来,蜀锦乃国之根本,织房从来不能随意进出,这是规定,不是人情。”
卫继道:“谯兄说得在理,文然,你也不能说自己是陛下身边红人,大将军是我友这种言论,非常不恰当。”
张微道:“你要硬闯,别人会把你抓起来,那你就惹祸了。”
张瑛道:“不如我等去街市看看,锦布店有很多成品可以欣赏。”
见众人相劝,杨戏叹了口气,虽有不服,只得离开。
当众人走到一家较大的锦布店铺门口时,杨戏停下脚步,看来他对此店非常好奇。见老板走来,杨戏道:“老板,有好锦否?”
老板道:“有,当然有。你看这匹,色彩艳丽,质量上乘。”杨戏见后,并不满意,老板即换来一匹,道:“这匹如何,美若朝霞,精致华贵,之前魏国商贾都来采购。”
杨戏惊讶道:“可为真?你这里还有魏国商贾?”说着便抚摸这匹。
老板道:“当然,每年都有魏国商贾前来。”
老板见他依然只看不买,便要扫兴离开,前脚刚走,却被杨戏叫道:“那个,你看这黄锦如何?”
老板见他指着前面那匹,道:“官人好眼力,这款可为贡品级矣!”赶紧走去拿来,继续道:“你看这黄润细布,灿如黄金,这一匹之价格就比数金。以前丞相,如今大将军,就是用这个匹去西域与羌胡交换好马与粮食,此乃绝对上品也。”
见老板说了这么多,而杨戏并没有要买的意思,他身边的人又看不下去了,卫继把他拉到一边,道:“这个很贵,你要想好。”
张微也提醒道:“还是离开,免得出丑。”
杨戏听后又生气了,又很不情愿的被他们拉走了。
当他们走到一家酒家门口时,杨戏道:“我说各位,织房没进,蜀锦没买,酒总可饮否,走进去,一起饮上几口。”于是他带头,众人进入酒家。
众人坐下后,杨戏道:“各位可知之前先帝有禁酒令,后来为何又取消?”
还未等众人回复,杨戏道:“因为酒这个东西,早在商周之际,就已流行,秦汉又延续,前后千年盛行,怎能说禁就禁。所以后来丞相不是说过:‘醉之以酒而观其性’之言。你不饮酒,别人怎么知道你多真实、率性,此乃真理也!所以这男人,一定要饮酒,而且要畅饮,不畅饮就不是热血好男儿。”
这时酒器上来,众人满上。
见杨戏开饮,张微道:“我知道因饮酒之事,你在前线被大将军惩罚。在前线确实不适合饮酒,军队不是酒家、馆驿,自然要服从军令。”
张瑛道:“就是,一个将军带头饮酒,何种作风?下面之人若也饮,等敌人杀来,哪还有力气杀敌,还不被敌人砍瓜切菜。”
谯熙道:“关于饮酒,我想起吴国那个孙仲谋,饮酒后就要杀人,而且是杀有名望之人,多可怕矣。”
卫继道:“你这酒鬼,总为饮酒找托词,在前线没被罚够是否?”他道后,众人皆笑了。
杨戏饮完一樽,又满上,道:“诸位怎么这般拿我开心,我今日高兴不计较,而且还要继续畅饮。”
这时,负责锦官城监督工作的蒋斌、王含二人来织房,见到了锦官。
蒋斌见织工正努力工作,对锦官道:“今日有事乎?”
锦官道:“没有。”他又一想,道:“只是,有一小事。”
王含站在织锦机前,道:“何事?”
锦官道:“今日有个人叫杨戏,没有通行文书就想进入房中,还说自己是陛下身边红人,大将军好友。”
蒋斌道:“那后来如何?”
锦官道:“卑职当然没让他进来,他很无奈便离开。”
王含道:“这个杨文然,太闲矣。”
蒋斌道:“就这样,王将军。”两人便离开了织房。
酒家中。
借着酒劲,杨戏开始飚言道:“这个姜伯约,可不是一个省油灯。”见他喝高了,卫继等人让他别说了,杨戏不服道:“别管我,我为蜀人,有何可怕,我为国努力大半生,还不让我说个痛快!”众人无奈,只能随他。
杨戏继续道:“这个姜伯约,因陛下喜爱,他便得志。统帅大军,出师北伐,挥霍国力,死伤多少将士,消耗多少粮草。国库被他挥霍一空,结果是寸土未得,如何评价此人,这就是志大才疏,有勇无谋,喜逞匹夫之勇,实为沽名钓誉!”
张瑛道:“尔够矣,大将军非如此人也!”
杨戏盯着他,道:“你父亲荡寇将军张嶷,不是死在前方乎?巴西人张伯岐,忠臣良将,患有风湿,走路困难,还要北伐。结果如何,姜维不珍惜,让其马革裹尸,太可惜矣。”
张瑛道:“北伐报国,是家父最后之心愿,也不能完全怪大将军。”
杨戏对着张微道:“还有你父亲镇南大将军张翼,不是被姜伯约羞辱过?犍为人张伯恭,国之栋梁,认为国小民疲,不应滥用武力,而姜维每次北伐偏要带上别人。一仗过后,镇南大将军让他适可而止,姜维却说他是为蛇画足,怕他毁掉自己功业,这为何?就是看不起人也!”
卫继道:“那大将军和我父亲总没瓜葛。”
杨戏道:“没瓜葛?是和你父亲没瓜葛,但和你继父有瓜葛。你以前姓张,是因为给继父张君做儿子。后来法律禁止异性为后嗣,便强行使你恢复卫姓。这样行为,便让你继父又没后嗣也!”
卫继道:“这非大将军所谓,乃国法律而定之。”
杨戏道:“那不都是那些人搞得!没有姜维、陈祗这些人,哪有这般国法。”说后杨戏又看着谯熙,道:“你父亲写《仇国论》,我看过,极品!不仅说得对,而且比喻十分恰当。我要把它发扬光大,要让全国百姓都能了解这篇文章之深义。”
这时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杨戏凭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发挥,接着道:“大将军姜维这人,手上稍有些权力,心就飘向北伐。区区几万人,年年要出兵,日日逞英雄,这不滑稽?如今之势,天下可没有高祖、韩信,亦没有汉武、卫霍。最后搞不成你想当韩信没当成,别人成了吴汉,使国家毁于一旦,都城倾覆,家族灭门,民不聊生,多大之悲哀。如姜维之眼高手低,滥用武力,自将引之灾祸也!”
这时,离这个酒家不远处的蒋斌和王含,听到这酒家内有喧哗声,于是走了过去。
当二人走到人群外围一看,原来酒家大堂中央坐着一个人,那人一手持酒,一口饶舌,再走近一看,是杨戏。
杨戏饮了口酒,再道:“我看这姜伯约,不过天水庸才,凉州下士!以后就不要再当大将军,让我来,我杨文然博古知今,当世人杰,理应重用。而如今不过一小小校尉,也配得上我?这是典型是大材小用!让我来做大将军,来年指挥大军北伐,必能抓住时机,如邓艾、司马望之流,定被我打得如丧考妣,望风逃窜,大败授首!”说着即狂笑不止,又大口饮酒。
围观之人皆高喝欢呼,认为他口才了得。
蒋斌、王含见杨戏如此狂妄,难以忍受,于是疏散人群,走到杨戏身前。
见杨戏还在饮酒,蒋斌道:“杨文然,你又在借酒犯事!”
王含扯着杨戏领口,道:“别再饮,给我站起来!”
杨戏被拉起身来,不耐烦道:“噫!我说是谁,原来是蒋将军和王将军。我给你二人讲些故事可好?蒋将军,你可知你父亲蒋公琰当年假装与我友好,后来把我发配到南中那荒蛮之地,把我都搞出病来,差点就死在南中,好不容易才返回成都。还有你王将军,你我皆蜀人,当为自家人,理一条心,可是之前骆谷道上,你居然拿刀威胁我,我大度不介意,可今日你又扯我衣领,此你为何意邪?”
蒋斌看着周围四人,道:“你几人与他一起前来乎?”卫继、张微、张瑛和谯熙皆答应。
王含道:“你几个见他闹成这样,为何不劝!”四人又表示,杨戏这人无法劝导。
杨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对四人道:“尔等怎能胡说,怎么叫劝不了,尔等难道心中所想不和我一致?诸位皆蜀人,姜伯约把蜀地搞成这样,难道诸位心里没有怨气?为何要说违心之言。”四人听后没有回复。
蒋斌见况忍不下去了,道:“杨文然,你自己闹事还要带上无辜。”
杨戏辩解道:“我有在闹事否?我在说实话,说实话也算闹事,天理何在,你是在冤枉好人!”
王含愤怒道:“还辩解,还不承认自己在闹事,那好,你今日就跟我走一趟,我看你能闹成何样,军士,带走他!”于是走来二军士,将杨戏强行带走。
王含又叫上卫继、张微、张瑛和谯熙四人一起走,于是众人走向姜宅找大将军姜维禀报。
此时,姜维正在家中阅读。
见一次来了这么多人,有将军也有士兵,这让他很吃惊。
蒋斌把杨戏带上来,令其跪下。蒋斌便向姜维汇报今日杨戏在锦官城借酒发疯一事。蒋斌汇报后,卫继等四人也相继表态。
姜维听众人之言,大怒,正准备走到杨戏身前询问,忽然胸口绞痛,《春秋》落于地上,也无法前行。蒋斌、王含见况连忙向前扶住,让其坐下。等姜维胸口疼痛缓和一些后,姜维道:“杨文然,我只问你一句,诸位说得可为真?”
杨戏带着一副痴醉神情盯着姜维,道:“我说姜伯约,我是饮了一点酒,说了一点话,可是你也别充好人,多少军棍,怎么责罚,随便之。”
见他这副态度,姜维道:“好,那你是认罪乎。”见杨戏不语,姜维又看着众人,道:“诸位还有何欲言?”见众人不语,姜维道:“蒋斌、王含听令,杨戏早前在军队闹事,如今又在京城闹事,罪加一等,我命令将其押下,明日上朝时押上此人于朝堂之上,待圣上发落。”
蒋斌、王含皆道:“诺!”
杨戏惊讶,道:“姜伯约,请立即罚之,何交圣上,我乃名士,不可以此待我!姜伯约!”
姜维哪里还听得进去,便让蒋斌、王含将其押走,卫继等人也随之告辞。
众人走后,姜夫人走来拾起《春秋》,又问他情况,姜维则什么也不想说了。
第二天上朝。
杨戏被押上朝堂。
蒋斌、王含、卫继、张微、张瑛和谯熙等先后向刘禅汇报昨天发生之事。
夏侯霸随之又将杨戏在芒水前线闹事等一并汇报。
刘禅听后大惊,对姜维道:“姜爱卿,前线原来还有这事,怎不早说,早点汇报之。”
姜维道:“陛下,臣认为杨戏好酒不是近日之事,所以臣一直希望他能自我改正,便不与计较。然而至昨日,他在锦官城借酒发挥,引得众怒,事已至此,便不得不汇报于陛下。”
刘禅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卿认为应该如何惩罚杨戏为好。”
此时杨戏已酒醒,连忙道:“陛下,大将军,诸公等皆知我爱饮酒,只是借酒消愁,并无恶意,我以后不饮即可,为何要惩罚,为何也?”
蒋斌怒道:“你给我住口!”
姜维道:“陛下,陈尚书令通晓法律,可以向其询问。”
刘禅面向陈祗,道:“陈爱卿,依律应如何处置杨戏。”
陈祗想了想,道:“大将军为百官之首,杨戏又为军中之将,此事还是应由大将军依律处置为好。”
见问题又推还给姜维,夏侯霸道:“你二位别推来推去,赶紧解决之。这样,我看还是由姜伯约来处置为好。”
刘禅对姜维道:“当由姜爱卿来。”
见众人这么说,姜维想了很久,他想到季汉历史上用法律处置人的案例。如马谡违背军令戮以谢众;如杨仪有才无德流放汉嘉;如彭羕一时狂妄自寻死路;如廖立诋毁群臣贬于汶山。季汉历史上从来都是执法严明,甚至诸葛亮打了败仗都要自贬三级,所以杨戏肯定是要重罚的。但杨戏属于饮酒误事,罪不当诛,且又益州士人代表,想到这里,姜维道:“陛下,臣请求罢免杨戏官职,贬为庶人。”
刘禅道:“善,众卿可有异议?”朝堂众臣似乎皆感满意,无一人为杨戏说话、求情。
杨戏见况,慌忙起来,道:“陛下,大将军,臣只是饮口酒,区区小事,贬官一级或罚数月官俸便好,何必小事大作,还要罢免臣之官职,成为庶人。臣为蜀中老将,为国尽忠三十年,从南至北,不辞劳苦。这样做真是有失公允,这样做只会使蜀之民众难过,三军将士为之心寒矣!”
见杨戏不服,刘禅站起来怒道:“杨戏,汝胆子好大,还不认罪。汝可知先帝临崩时有遗诏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汝在前线扰乱军心,又在京城扰乱民心,小恶积多,足以扰乱国家与百姓。汝不因此感到愧疚,反而在朝堂之上逞口舌之利,今日就是大将军能容汝,吾也不能容之。今日大将军仅是提议罢汝官职,汝就大呼小叫,嗷声怨道。若吾亲自查办,定当马谡处置!”
见皇帝怒了,姜维、陈祗、夏侯霸等人皆紧张起来,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皆感觉刘禅要加重惩罚。
到了此时,杨戏好像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只见他痛哭流涕,当堂认罪,叹悔不已。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于是刘禅下诏,罢免杨戏官职,贬为庶人。
杨戏,从此再没有被国家启用,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三年后,杨戏去世。
益州蜀郡成都人后将军张表了解杨戏才华,请求将其著作《季汉辅臣赞》保留并交于国家,刘禅给与采纳,于是这篇最早记录季汉人物事迹的‘赞文’体史作,得以流传。
杨戏借酒犯事,大闹京城,终被处置。那么处置完杨戏后,季汉国中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治国事军屯锅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