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侯忠一直交谈到天黑东方靖玄才回到将军府,他心事重重地刚要找王浚商量下日后行事的对策时,无意中听到了乌云珠和秀英几姐妹的谈话:
“乌云妹子,夫人现在怎么样?”
“秀英姐,伊娜姐她现在还是额头滚烫,口中直呼主公的名字,要不要去派人找主公回来啊?”
“主公他此刻恐怕还在城北的屯军大营之中处理军务,我们都进不去啊。”
“那怎么办啊?王大哥所配用的药膳服了后好像没什么大效用啊,急死人了。”
“夫人是剑创感染,医治起来有些麻烦,不过王大哥医道超凡他绝对可以治得好夫人,这样吧,你先去侍候着夫人,我马上安排府中的护卫前去北军找主公去。”
东方靖玄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明白卓玛伊娜为何今晨昏睡不醒的原因了,回过头看时见梁玉健也是一脸不安之色,看来只有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受伤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大踏步向前截住惊慌失措的秀英和乌云珠道:“别忙了,我这就去看看夫人。”
刚踏步到屋门前,便听内间传来卓玛伊娜和阿图罗的对话声,他松了一口气,抬眼望去见卓玛伊娜正和阿图罗对坐用膳,她娇美的面容略显苍白,宽大的外袍下隐隐露出左臂之上缠着的厚厚纱布。
东方靖玄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近前,伸手就要验看她的伤势,卓玛伊娜微笑着止住他的动作,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东方靖玄一脸自责地看着她们母子,心里痛的滴血,阿图罗道:“父亲,母亲是为了救我才被贼人伤了臂膀的,是我没用,日后我会加紧练习剑术,不敢懈怠了。”
东方靖玄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说道:“多练剑术也要多读书,这些王叔可以教你,吃饱了就快去歇息,娘亲也需要多休息。”
夫妻二人携手上榻,东方靖玄紧紧地搂着娇妻,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二人正亲昵地喃喃细语时,有人不解风情地急叩门扉,东方靖玄不悦道:“玉健,我已说过今夜不要打扰我,你忘了吗?”
卓玛伊娜吻了他一口,说道:“玉健哥生性稳重的人,必是有要事才过来打扰的,你快起身去看看。”
东方靖玄不情愿地起身,却见门口站的是田熙,他怔道:“出什么事了,田兄?”
田熙脸若寒霜,沉声道:“适才府门外有人私斗,我们出手救下了一人,那人自称营丘翁主的侍从,叫刘佑齐,他想见见主公。他受了重伤,流血不止,梁兄和王兄在给他施救。”
东方靖玄精神一紧,怔道:“人在哪里?”
田熙道:“为了避人耳目,王兄已将他带到了密室中。”
卓玛伊娜在榻上兴奋道:“夫君,祐齐哥是妍姐姐的贴身护卫,一直不离妍姐姐左右,他肯定有妍姐姐的消息带来,你还不快去看看,快去啊。”
东方靖玄又岂不知道这一切呢,相反他甚至可以断定刘心妍肯定已经出现在长安城的某个地方了,他太了解刘心妍的性子了,可是眼下卓玛伊娜身上有伤,他怎么能在此刻舍下受伤的卓玛伊娜去找刘心妍呢,说到底卓玛伊娜的受伤本就和刘心妍脱不了干系。
略一犹豫东方靖玄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刘佑齐的情况再说,他冲卓玛伊娜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地向密室奔去。
隐秘的密室内,梁玉健、王浚、田光和乌云珠等人围着正中榻上一个满身鲜血的大汉,正在紧张的施救,乌云珠脸色苍白的按着大汉前胸的伤口,手在剧烈地颤抖着,梁玉健清理他肩头的伤口,而田光则帮助王浚在给他缝合左肋的箭创,大汉脸色苍白,口中咬着坚硬的木棍,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手死死地抓着一旁的剑柄,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可见其意志力之坚定。
大汉看见东方靖玄进来,脸上显出惊讶和喜悦的表情,竟是晕了过去,东方靖玄以为他坚持不住出了什么意外,吓得惊叫一声,王浚淡淡道:“主公无忧,他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事。”
众人处理完刘佑齐的伤口,天已近戌时,东方靖玄忧心刘心妍的安危,忙问道:“玉健,你们是如何发现祐齐兄的?”
梁玉健道:“适才我们几个用过晚膳在府内闲谈时发现府门外不远处有人私斗,因怕是贼人奸计,我等遂在远处观战,王兄看出那几个围困祐齐兄的人和在长安城外袭击我们的贼人剑术相同,都是墨家剑法,所以我等才出手相救,不想到被追杀的竟是祐齐兄。”
东方靖玄点头又道:“那祐齐兄有没有提起什么关于妍儿的消息?”
梁玉健三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却听榻上的刘佑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上…将军,快去救…心妍,快去救她…”
东方靖玄浑身一震,忙冲到他跟前问道:“祐齐兄,妍儿人在哪里,在哪里?”
刘佑齐脸色煞白,吃力地从齿缝里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清…风…轩…”说罢又晕了过去,王浚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腕,说道:“不碍事,只是气虚血弱而已,好好歇息一番就没事了。”
梁玉健嚯的起身,说道:“主公稍待,我这就去召集护卫。”
田熙制止他道:“玉健你稍安勿躁,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王浚附言道:“刘佑齐他话说的不清楚,这样贸然前去太危险了,主公你不可…”
众人争执不休,谁也没注意一旁的东方靖玄脸上的复杂神色,这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卓玛伊娜的声音:“别争了,今晚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要做些安排就是。”
卓玛伊娜跨步进门,满含柔情地看了东方靖玄一眼又吩咐道:“夫君的心思我最清楚,你们听我调遣便是,只是此事我们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玉健哥和田熙大哥你们前去知会北军统帅吕辰逸,说是有暴徒袭扰将军府邸让他派人前来救援,田光哥此刻就和夫君带着三百名护卫前去城南清风轩,夫君快去换装,别犯傻,你想将来后悔一辈子麽?!”
卓玛伊娜的话击中了东方靖玄心中的隐忧,他神色一振,猛地站起身子,笑看了卓玛伊娜一眼,大喝道:“立刻按夫人的吩咐去办,有劳王兄率府兵坐镇府邸,今夜很不太平,我东方靖玄将阖府数十人性命之安危寄托在你身上。”
片刻之后众人便已分头出发,王浚看着东方靖玄远去的背影,说道:“夫人之胸襟见识让我等汗颜,上将军虽屡遭险阻,但能有幸娶到夫人,也算是上天之恩赐了。”
卓玛伊娜淡淡一笑,说道:“梦竹哥他是那种特别看重情义的人,是那种万事以别人为先的人,很多时候他宁可自己难受也会时时顾及他人的感受。其实,早在河西时我就看出来他内心对妍姐姐的不舍之情,可是为了我和姝儿姐姐的安全,他选择了淡忘,但他心中的痛苦我们都感觉的到,所以我和姝儿姐姐都希望他能够和妍姐姐再续前缘,既然现在妍姐姐不顾一切都已到了眼前我们就该去努力争取,而不是因为那些不确定的猜疑而放过唾手可得的幸福,我们都不愿意看见他日后因为后悔再折磨自己。”
王浚点了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希望助攻能和翁主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了,夫人旧伤未愈,早点休息吧,主公有大军相随定会没事的,我去巡查下府中防务。”
东方靖玄率着三百人向城南浩浩荡荡开去,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着马匹的嘶鸣声和士卒整齐的步伐声,东方靖玄心急如焚自然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田光和几个手下紧紧护在他周遭。
东方靖玄见清风轩近在眼前,已不足百余步,细思此处毕竟是宗正刘郢客的私宅不好贸然率兵闯入,遂挥手制止大军前行,说道:“原地待命,待我上前去看看。”
他翻身下马和田光向清风轩大门走去,还未到门前便听到院内传来女孩痛苦的尖叫声,二人手按剑柄还未及叩门,那朱漆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从里面闪电般地冲出来一个黑影…
那仓皇奔逃之人和躲避不及的东方靖玄撞了个满怀,一股少女的幽香沁入东方靖玄的鼻腔,怀中赫然是个女孩,东方靖玄扶住女孩剧烈颤抖的身体,柔声道:“姑娘别怕,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是卫将军东方靖玄,是来擒贼的。”
怀中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呜咽道:“上将军,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们,我是小玉,小姐被他们关在里面呢…”
东方靖玄双手微颤轻轻拨开少女铺在脸上的散乱青丝,发现这少女果真是刘心妍的贴身侍女小玉,他忙问道:“小玉妹子,妍儿她人现在哪里?”
小玉还没来得及答话,院内又冲出六七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来,领头之人满脸横肉,左臂之上鲜血横流,一副凶神恶煞地模样。他看到小玉身边站着的东方靖玄和田光后似乎有些吃惊,冷哼道:“贱蹄子,哪里找来的帮手?”
因见东方靖玄和田光神色怪异,似怒非怒,遂用长剑指着东方靖玄的鼻子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不过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我们可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人,别无端端地为了个低贱的婢女丢了性命,快滚开,趁我没发火前离开此处…”
那人见东方靖玄转过身子,狞笑一声对着小玉骂道:“你这贱人竟敢划伤本大爷的胳膊,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侍候我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两个小白脸帮不了你的,乖乖地随我上榻去,今夜将我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我纳你做妾室呢,哈哈哈…”
小玉一脸惊惧地抓住东方靖玄的手臂,东方靖玄一眼瞟见院内躺着的几具尸体,眼中寒光凛凛地对田光道:“速战速决,不要拖延时间,还有要事要办。”
田光知道东方靖玄起了杀心,他会意地点点头,闪电般地拔剑便将离他最近的那人一剑封喉,鲜血激射到领头的那人身上,那人见东方靖玄恶狠狠地持剑朝自己走来,大喝道:“有人闯进来了,快来人啊。”
东方靖玄猛地掷出长剑,那人应声倒地,暴毙而亡,东方靖玄听见府内传来阵阵喧哗声,他大手一挥招呼亲兵来援,而此时田光已将剩余的几人全部杀死了。
东方靖玄抓住小玉冰冷的手掌问道:“小玉,你知道妍儿在哪里吧?一会儿跟紧我,为我指路。”
小玉细牙紧咬,说道:“大哥你不知道,这些贼人是驷钧派来的,杀人不眨眼,你…”
东方靖玄淡淡道:“这个你别担心,只管跟着我就好了。”
田光沉声道:“主公,贼人来了,人数不下两三百人,也不知道院内有没有埋伏,不宜贸然进去…”
东方靖玄挥手打断他,刚要下令进攻,院内的人已经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一个身穿锦袍、面相阴郁的人走上前来,看了东方靖玄一眼说道:“这位将军,鄙人驷苏,是齐国王太后的族侄,来长安拜会故人,可能我那不知礼数的侍从做了些蠢事,触了将军的虎威,如今他们既然已经伏法,将军就请回吧,鄙人明日自会登门致歉,将军海涵今夜之事。”
东方靖玄淡淡道:“兄台率人擅闯宗正别院,杀死院内侍从、婢女十数人,说一句致歉的话就完了麽?!本将军司职京城治安,自当按朝廷律法办事,高帝曾有诏曰:‘杀人者偿命',本将军不敢有违谕旨!”
驷苏似乎并不知道这座院落的主人是谁,他脸色微变,几步走到东方靖玄跟前谄媚道:“将军息怒,有事好商量,今夜之事若将军可行个方便的话,鄙人当有重谢,您看这个…”
驷苏说话间从袖子摸出几个硕大的珍珠塞到东方靖玄手里,东方靖玄知道这定是驷家从齐国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猛地一用力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捏的粉碎,冷冷地说道:“兄台以为人人皆惜财如命麽?今日我定要将凶徒绳之以法,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敢有反抗者立刻诛杀。”
驷苏见东方靖玄软硬不吃,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地告诫道:“将军三思,朱虚侯和齐王是我表兄,审相、周太尉和家父有交,兄台你不能拿我怎么样的,为何不顺水推舟,落个人情下来,我驷苏一向是有恩必报的…”
东方靖玄冷冷道:“若是任由你这种凶徒逍遥法外、草菅人命的话,我东方靖玄有何脸面面对太皇太后与陛下…”
驷苏身子猛地一颤,神色剧变,随即恢复平静说道:“你是东方靖玄?!很好,新仇旧恨,今日我驷苏就和你拼死一战,为兄长报仇。”
东方靖玄听他意思驷冲已经死了,既喜且忧道:“兄台三思,你我并无旧怨,今日之事自有廷尉审讯,鄙人绝不会公报私仇,不必非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驷苏越听越光火,他暴喝一声道:“少说废话,出招吧,让我领教下你独步南北的剑术吧。”
驷苏大喝一声长剑直取东方靖玄前胸,东方靖玄摇摇头大踏步迎了上去…
时间过了约莫两三刻,别院门前已经杀的不可开交,东方靖玄的亲兵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驷苏手下的这些拿钱卖命的剑手自然不在话下,驷苏的手下已经被兵刃和弩箭杀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还在负隅顽抗,东方靖玄这边由于不想立刻与刘章兄弟交恶,心里面并无杀死驷苏的意思,所以还没能拿下出招狠毒的驷苏,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驷苏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东方靖玄有心杀他,他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时间一点点地耗去,东方靖玄担心刘心妍有什么意外,遂加强了攻势,驷苏招架不住,朝身边的人喊道:“刘成,快进去让孟良平他们出来帮我杀了东方靖玄,还有,除掉那个贱女人…”
东方靖玄闻言大喝道:“田光,快些杀进去…”
驷苏冷笑道:“怎么,你害怕了吧,东方靖玄?!今夜鱼死网破,你这一生都没机会再和那贱人卿卿我我了,哈哈…”
东方靖玄一怔,招式突变,一剑就挑破了驷苏的手臂,他见驷苏吃痛之下长剑已经坠在地上,忙大喝道:“我已拿下贼首驷苏,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刚要向内院冲去时,眼前寒光一闪,又有两人挥剑拦住了去路,他吃惊地发现两人剑术超凡,竟一时无法拿下,又心里担心刘心妍的安危担心的要命,正五内俱焚时,战马嘶鸣声传来,梁玉健和田熙率人杀到,东方靖玄大呼道:“吴赟、田兄快来助我啊…”
有两大高手助阵,东方靖玄得以脱身而去,他顾不上理睬已然被擒住的驷苏,一把抓过小玉就向内院冲去,二人在刘心妍最喜欢的那座阁楼前驻足,东方靖玄吩咐小玉躲在暗处自己则独自探身进入阁楼,远远便听见了厮打的声音,似乎有人地拼死阻止另外的两个人做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二楼,放眼偷偷瞄去,见偌大的室内只有四个人,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死死抱着两个赤裸上身的大汉,而两个赤身大汉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那人的背脊上,一边的软榻上躺着的那人容貌艳丽,正用一双美目期待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柔情和期望,除了让东方靖玄牵肠挂肚的刘心妍还会是谁…
她身上的衣衫不整,脖颈和玉腕都有伤痕,东方靖玄已经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了。很显然是这两个赤身大汉欲对刘心妍行不轨之事,遭到那人的拼死抗争这才救下了刘心妍,而刘心妍显然是被下了什么药,因此才没法反抗也没法出声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