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方靖玄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匆忙洗漱一番,用过刘心妍亲自熬制的药膳,正和刘心妍在馆驿之中情意绵绵的对吹竹笛时,侍卫来报,代王有请。两人赶紧整理衣装,踏出府门一看,见熟人张武亲自来迎,高兴地寒暄一番,共乘一车向王宫驶去。
代王的侍卫总长亲迎,自然是一路畅通,三人谈笑风生,转眼间已至终点,车驾缓缓停下,诸人跳下马车,见一座不起眼的偏殿矗立眼前。东方靖玄和刘心妍对望一眼,满脸疑惑的和张武一道踏进殿内。
“二位请稍候,末将告退。”张武略一施礼,悄然退下。
“梦竹哥,代王怎么会在这约见我们,太没礼数了。”刘心妍环视四周,撅着小嘴蹙眉说道。
“代王作风古朴,不喜奢华,屋舍自然简陋些啦,就别计较这些了,耐心等着吧。”东方靖玄满含爱意的冲她一笑,捋了捋她白皙前额的秀发,刘心妍笑靥如花,冲他不满的吐了吐香舌。
“贵客来访,真是蓬荜生辉啊…”
两人闻听不远处传来女人优雅的说话声,慌忙停止打闹,回过身子看去,见一位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妇人站在身后,正微笑着看着东方靖玄和刘心妍。妇人发髻高耸入云,步摇簪上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着。白皙的面庞上五官绝美无伦,一双凤目流光四射,口鼻精致剔透,活脱脱的一位绝世佳人,虽说和刘心妍相比稍显活力不足,却透出一份成熟女人的魅力,动人心弦。
东方靖玄和刘心妍一脸错愕,忙施礼问候道:“夫人有礼了。”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美妇仔细打量两人一番,美眸一亮,若有所想的赞叹道。
美妇见两人都一副既羞且喜的模样,抿嘴一笑道:“二位贵客,请入席吧。”
三人分宾主坐下,美妇给二人泡上香茗,笑道:“将军知道我为何请你们来麽?”
“靖玄不知,还请赐教?敢问该如何称呼夫人?”
“你们就唤我作兰夫人吧。今日请将军来,是因为将军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昨日远远瞧见将军身影,勾起了我的感怀之情,因此今日冒昧请将军来一见,以慰我孤寂之心。”
东方靖玄心下起疑,昨日宫内并无见有女眷出现,此女又在何时见过自己呢?况且此女谈吐不凡、气质绝佳,加上相仿的年岁,让他猛然想起一人,代王之母-薄太后。正思索间,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的小几之上供奉着的灵位,顿时恍然大悟…
只见灵位上用小篆写着几个大字-“先夫魏王豹之神位”,东方靖玄便确信她的身份无疑。
魏豹是秦末天下纷争时的魏国国王,楚汉争雄之时,已经依附汉国的魏豹因为刘邦对他轻慢无礼而反叛归楚,汉国大将军韩信奉命在河东击败魏豹,俘虏了他并令其镇守荥阳。后来楚汉在荥阳激战,刘邦怕魏豹又故技重施,投靠项羽,遂令汉将周苛斩杀了魏豹。
东方靖玄心念一转,并没有说出妇人的身份,他心中十分钦佩这样的有情有义的女子,遂满怀敬意的笑道:“未知哪位前辈,小将可熟知呢?”
“哈哈…他可比你年长许多,你们不可能熟识。记得我和那位故交当年相识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代。那时诸侯征战不休,九州哀鸿遍野。我清楚地记得那时他骑着骏马从西边赶来,虽然一脸的疲态,却难掩其勃勃的英雄气。我们在荥阳相熟,一起谈天说地,道古论今,相处的十分融洽。他文采风流,剑法超群,博闻强识,让我心动不已,暗自钦慕。后来战火波及荥阳,我家破人亡,被魏豹掳进魏国宫中,充为妃嫔,可我却抵死未从,因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魏豹倒也没有强迫我就范…”美妇娓娓道来,时而兴奋时而哀伤,表情变化莫测。
“在魏宫内,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或许老天开眼,我竟然又见到了他,可是当我不顾一切的冲到他跟前时却发现来的不止他一个人…”她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闪出不甘和妒忌的光,东方靖玄和刘心妍认真的聆听着,神情庄重,竟没注意到。
美妇意识到失态,尴尬的一笑,抿了口香茗,继续说道:“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位女孩,她生的十分美丽,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笑起来声音好似银铃一般悦耳,既美丽又不失童真,连我作为女人都不由得很喜欢她…他见到我之后仍是很开心,不断地询问我的境况,问我过的好不好,然后向我介绍她,犹记得他注视着那女孩子时那充满爱意的目光,和他看我的全然不同,那一刹那我明白了他爱的不是我,只是一直当我为知己而已…”美妇颜色惨淡,眼中流出清泪来,东方靖玄垂头不语,感慨万千,一旁的刘心妍却听的泪水涟涟,拿出纱巾来递给美妇。
美妇拭去泪水,叹了一口气,说道:“见他们如此情投意合,我也就慢慢释然了。后来我们三个相处的也挺好,她总是‘姐姐、姐姐’的叫我,十分的亲昵,起先我还有几分敌意,后来相处久了我才觉得她真的是个好姑娘,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肯为他人考虑,她比我更配得上他。后来,我一心一意的服侍先夫,和他生活倒也美满。先夫为魏国贵族,一心兴复魏室,可惜实力不济,总是事与愿违,不得已在楚汉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汉王攻打魏国,将我先夫杀害,我也被俘虏至长安…我记得他和妹妹最后有了个孩子,可却不知何故,最后两人还是无奈地分开了。前些年我那苦命的妹妹还来见过我,可怜她已经容颜沧桑,毫无往日风采了,却仍在一直苦苦的找寻自己的夫君,也不知现在她身在何处,两人团聚了没有?他们那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要是活着,和你应当年纪相仿呢,可恨的老天爷总是不长眼,让好人受尽折磨…”
东方靖玄唏嘘一声,拍了拍哭的梨花带雨的刘心妍,说道:“从来都是祸福相依,兰夫人也不必伤怀,说不定这么多年的时光冲刷,前辈早已与其夫人重逢,再续前缘了。”
“嗯,是啊,这么多年了,希望他们早就相逢了。田雪、陈子轩你们还好吗?”美妇泪水再次流出眼角,凄声说道。
“梦竹哥,你怎么了?”刘心妍见东方靖玄颜色突变,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既吃惊又心疼的问道。
“敢问兰夫人所说的那位田夫人可是吴国人氏?”东方靖玄打着颤音问道。
“不是,她是齐国人,父亲是齐国王族,身份高贵。哦,对了,我这还有他们的画像呢,那是当年我们在荥阳时,先夫找人为我们画下的。”美妇起身从一块包装精美的锦盒内拿出一幅画卷,递给东方靖玄。
东方靖玄喘着粗气,手不住的颤抖,在刘心妍的帮助下缓缓的展开画卷,印入眼帘是四个青年男女,两侧的两个男子都二十出头,一个头戴王冠,身穿龙袍,面色清冷阴郁,却掩不住一身的傲气和风骨,另一个身穿铁甲,腰悬宝剑,五官俊秀,眉宇间英气十足,身形和外貌都和东方靖玄十分酷似。两位容貌秀美的丽人十分亲昵的挽着手站在中央,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四人显然心情大好,脸色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娘亲,娘亲…”东方靖玄轻抚着画卷,豆大的泪珠雨滴般地落下,低声嚎哭道。
一旁的刘心妍娇躯猛震,慢慢的收起画卷,心疼的抹去爱郎脸上的泪痕,轻声的安慰着他。
“你果真是子轩和雪儿的孩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美妇又哭又笑,上前去抓住他又看又摸,“像,真像,老天开眼,我那苦命的外甥还活着,真好…”
“孩子,你身上有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吗?”美妇止住了泪水,略带着哭声问道。
“信物?母亲临走时,是留给了我一块宝玉,通体血红,状若星辰,上面刻着‘敬仲之宝’四个古字,只是眼下宝玉不在我手上…”东方靖玄略一思索,娓娓道来,言罢脑中又浮现出吕姝儿的倩影来,他见刘心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尴尬的一笑掩饰而过。
“是了,是了,这块宝玉的确是雪儿的,是她们田家世代相传的宝物,你母亲正是从你外祖公那里拿到的。”兰夫人眼里满是兴奋和爱怜之情,笑着回应道。
“请问姨…姨母,敬仲莫非是我母亲家先祖的名讳?”东方靖玄他乡遇故知,感触良多,略一犹豫,改口问道。
“好,乖孩子…”兰夫人娇躯一震,泪水又夺眶而出,怔怔的盯了他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尴尬的略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敬仲正是田氏齐国的始祖陈完的表字。”
东方靖玄闻言恍然大悟,他饱读诗书,自然不会对陈完陌生。陈完是春秋时期陈国的公族,陈厉公的太子,那年陈国发生宫廷内乱,厉公被杀,陈完被贬为大夫。后来宣公太子御寇因为储位之争被宣公的宠妃谋杀,陈完和御寇交好,恐祸及己身,便离陈出走,投奔齐国,史称“完公奔齐”。陈完至齐后,齐桓公姜小白要拜他为卿,陈完推辞不就,桓公遂封他为工正,并赐他很多田地。为了感念桓公的恩德,陈完遂改姓为“田”,陈完就是田姓始祖,这也是“陈田一家”的由来,陈完传至九世后,田和代替姜氏,建立田氏齐国。
田齐雄踞山东数百年之久,一度强大异常,齐威王、齐宣王时期曾两度击败战国初年因变法而成为超级强国的魏国,与秦国分庭抗礼。后来穷兵黩武的齐愍王田地即位,他滥施武力,暴虐无度,南灭宋国,北征燕国,以致国中徭役沉重、民怨沸腾。
后来愍王中了秦昭王的奸计,不顾群臣的反对,和秦昭王互尊为“东帝”、“西帝”,这招致列国的强烈不满,后来虽然取消帝号,却难逃秦楚燕赵魏五国的讨伐,燕国名将乐毅一战成名,连下齐国七十城,只剩下即墨和莒两座城池孤守,若不是田单利用反间计使得燕王撤掉乐毅的统帅之职而改任骑劫为燕军统帅的话,齐国恐怕已经亡国。
逃过一劫的齐国虽然幸免亡国,却实力大损,再无一统天下的实力,虽有田单苦苦支撑,却终是国势日衰一日,最终被嬴政所灭。
秦末陈吴乱起,原诸国公族皆闻风响应。田儋、田荣兄弟遂杀掉齐地的官吏,揭竿而起。后来田儋(dan)被秦将章邯所杀而自立为齐王的田荣也被项羽杀死,田荣的胞弟田横立田荣之子田光为王,自己为齐相辅佐之。
后来楚汉争雄刘邦取胜后,田横不愿臣服,率五百门客逃往海岛,刘邦派人招抚田横,田横被迫乘船赶赴汉都洛阳,在距离洛阳三十里的地方愤然自杀,岛上五百部属闻听田横死讯之后,亦全部自杀,刘邦听闻之后十分感慨,令人厚葬田横及其五百勇士。
东方靖玄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复,他真的未曾想到自己的外祖居然是如此的英雄人物,还沉吟之中,却听刘心妍问道:“夫人,您知道田伯母的下落吗?”
“你是梦竹的夫人吗?长得真是标致啊,和他母亲真像,也怪不得我会认错人。”兰夫人盯着刘心妍打量一番,满脸笑意的问道。
“现在还不是呢,梦竹哥说回京城后才迎娶我…”刘心妍娇颜一红,害羞的回答道。
“好,到时候我定会给你们备上一份厚礼。”兰夫人笑的很开心,似乎全然忘记了说出田雪的下落来。
刘心妍刚欲开口询问,却听东方靖玄说道:“姨母可知家父为何方人士,家母可能的去向会是哪里呢?”
兰夫人微一皱眉,回忆道:“我只知他是来自京城,是某位大臣的公子,可是具体是谁却不得而知。当年子轩和雪儿情变后,生了场重病,性情大变,后来便神秘的不知所踪了…你娘怀着你,到处找寻,也没有找到,若不是当时有人救了她,恐怕,哎…”
东方靖玄情动心脾,柔肠千结,虎目中堕下清泪,饮泣道:“为何上天如此残忍,不但让我连生父一面都未曾得见,甚至连母亲都弃我而去了…”刘心妍见他如此哀伤,也忍不住掩面而泣起来。
“孩子,你母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要体谅她,她一个女子,把你带成人多么不易,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她是爱你的。”兰夫人泪眼迷离,爱怜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孩子,你别难过了,关于你的身世,你可以问问右丞相,虽然你母亲讳言此事,可我觉得陈相必定和你的身世大有关联…”
东方靖玄虎躯一震,似乎想起来什么,却没有吱声,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道:“梦竹谨记姨母教诲。”。
“禀太后,大王王驾稍时便至,说要侍奉太后用午膳,请您梳洗下。”门外有人扯着尖利的嗓子,高声叫道。
“哦,你是王太后?那岂不就是薄祖母了?妍儿失礼了,祖母见谅。”刘心妍一脸讶异的看着薄太后,赶忙跪地行礼。
“不必如此,孩子,在此处没有太后、祖母,你我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而已,我就是讨厌这些繁文缛节,才躲到这边清静的…”薄太后搀起刘心妍,慈祥的笑道。
“有请大王。”薄太后冲着门外吩咐道。
“姨母,小侄告退了,改日定再来拜会您。”东方靖玄一躬身,便要退下。
“梦竹,不要走,你们和恒儿见见面,我跟他提过你,你们是兄弟,自然日后要多多亲近。来,去看看…”薄太后扯着两人的衣袖,一起来到殿门前。
“母后,孩儿来了…”不一时,殿外响起刘恒中气十足,富有磁性的声音。
殿门大开,代王刘恒走了进来,刚要开口说话,见东方靖玄和刘心妍站在薄太后身侧,一脸的诧异之色,略一迟疑,给太后一施礼,赶忙问候道:“大将军怎会在此?这位小妹是何人呢?”
“齐悼襄王之女刘心妍拜见王叔。”刘心妍盈盈跪地,向刘恒行礼问候。
“哦,原来是大王兄的幼女,来,吾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刘恒上前一步,扶起了刘心妍,亲热的说道。
“大将军大驾光临,小王未曾相迎,实在失礼,来,午时将至,我等随母后一同用膳,好好叙谈叙谈,昨日大将军的金玉良言,小王至今是记忆犹新啊…”
“恒儿,你可知他是谁麽?”薄太后满脸喜色的看着东方靖玄,对刘恒说道。
刘恒看了看东方靖玄,有些茫然的回答道:“这位是朝廷派来救援云中的大将军啊。怎么了?”
“他是陈梦竹。”
“什么?”刘恒惊讶的半天没合上嘴巴,吃惊的盯视着东方靖玄,眼中满是激动和讶异的神色。
稍时,他慢慢走上前去,激动的抓住东方靖玄的大手,兴奋的说道:“常听母后提起兄长,还四处派人寻找,担心你的安危,今日终于得见兄长尊容,实是一大幸事,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刘恒一揖倒地,长拜不起。东方靖玄见状慌忙还礼,说道:“大王折煞末将了,快快请起。”
“今日是弟弟拜兄长,不是朝官相见,自当执家礼,兄长请泰然受之。”刘恒一副恭敬模样,举手投足间满是兄弟之情,东方靖玄虽是生性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此刻也是心里暖暖的…
兄弟二人行礼完毕,又恭敬的向薄太后一起跪拜问安,薄太后凤目中滚出热泪来,扶起二人,微颤着呜咽道:“孩子们,快快起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未曾想到老天爷待我如此不薄,还能看见你们相敬相爱的这一天,子轩、雪儿若是你们也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啊?”说罢,不由得泪如雨下。
两兄弟既悲且喜,和刘心妍一道好好的宽慰了一番,薄太后慢慢的止住哀伤之情,在刘心妍的搀扶下前去梳洗了,东方靖玄和刘恒二人坐在矮榻上品着香茗,天南海北的攀谈起来。
两人竟是十分的投缘,政治观点和治国方略都不谋而合,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东方靖玄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刘恒,眼内满是欣赏和推崇之情。这位出自深宫之内,长于阉宦妇人之手的高帝直裔血脉,没有一般皇亲贵戚的骄纵、蛮横之气,却浑身散发出超脱尘俗的高雅气质,内心柔软细腻,十分的在意别人的感受,颇有孔丘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者之风,和同样出身帝王家的刘氏诸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东牟侯刘兴居一次因为宫门卫兵侍奉时稍有疏忽,便是毫无怜悯之心地一顿痛打,若不是刘章和自己恰好路过制止住,几乎致人死命,而刘兴居则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丝毫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朱虚侯刘章英武不凡,刚毅勇猛,却仍是少了几分仁厚之心,作为行伍出身,他对战争有种嗜血般的炙热感情,此番北征匈奴时他和东方靖玄率部奇袭奥里夫部大获全胜,归途中他下令将俘虏无论老幼全部斩杀殆尽,虽是“匈奴狼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冠冕之词,却让东方靖玄感觉很是胆寒。两人私下议论时,刘章谈笑风生道:“老兄难道不知道‘仁不统兵,义不行贾’吗?我等身为统兵大将,若一念之间妇人之仁,便可能会是功败垂成,身死名裂,老兄以为然否?”东方靖玄默然无语,经常质问自己是不是适合统兵征战,他知道军人杀伐征讨乃是天职,杀敌掠地,并无过错可言。他虽家世高贵,却生长在十分窘迫的环境中,十分清楚底层百姓的衣食无着,性命毫无保障的生活,不但匈奴人、贼寇,甚至是官家都会随时危及他们的生命。
在东方靖玄内心深处,他对于吕后是充满好感的,不仅是因为知遇之恩,更重要的是她“清静无为”的黄老之治,对于饱经战祸的汉朝百姓太重要了。
虽然他知道眼下的刘吕之争日趋激烈,吕后百年之后一场争斗不可避免,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那次孝惠帝离奇驾崩后,更坚定了他保住吕后的念头,虽然在汉室元勋眼里,牝鸡司晨的吕后是个越俎代庖,颠倒阴阳的狠毒妇人,可是她至少能够压住眼下的局面,使刘吕诸王都安分守己,不会有过激的举动,可是百年后吕后会把权力交还给少帝还是传给自己的侄子?他心里没底,他十分恐惧日后的岁月,很怕领着军队和故人厮杀的场景出现…
显然,刘恒会是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是一向与世无争的刘恒又如何可能坐上帝位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君一臣,天差万别,刘章兄弟会拱手相让吗?吕产、吕禄又岂会坐以待毙呢?若是吕氏被诛灭了,那吕姝儿该怎么办?若是吕家最终夺权成功,那刘心妍又如何呢?
正头疼的皱眉思索间,刘心妍走过来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王叔,梦竹哥,该用膳去了。”
东方靖玄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两兄弟遂携手一道来到正厅。东方靖玄见厅内陈设十分简单,小几上的膳食除了烧鸡和兔肉就剩下简单的蔬果和五谷,向薄太后一行礼,和刘心妍携手坐在下首。“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着午膳,说着贴心的体己话儿,虽无歌舞升平的浮华场景,场面却是倍感温馨。
席间刘恒还调笑刘心妍乱了辈分,让自己吃了暗亏,刘心妍羞的脸上红晕一片,不满地掐了东方靖玄一下,东方靖玄疼的“呀”的一声跳了起来,厅内欢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