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春,魏公国府,曹操六十大寿,大摆筵席。陛下亲临,满朝文武,王孙贵胄,魏公国公卿,无不来赴此宴。这宴可谓是声势浩大,汉末以来最大的一场盛宴。
此时,曹操独自漫步于内府后园之中,听着前院的人声鼎沸,不禁想起这六十年来的荒唐与辛酸。
少年时,与袁绍、袁术被称为三小纨绔,荒唐事常做,坏事亦常做,人称“洛阳三废”;
及冠之后,谋得职位洛阳北都尉,独创五色棒,专打纨绔王孙,平不公之事,结果惹得众家不快,贬官又罢官;
而立之年,以小小骑都尉,参与平黄巾之乱,事后,选入西园,成典军校尉,掌京师命运;
三十四岁,灵帝逝世,何进把权,张让祸乱,董卓进京,袁绍出逃,刺董未遂,吾亦千里逃窜;
三十五岁,十四路诸侯,几十万军队,讨伐董卓,战败于卞水,还是曹洪舍马相救,幸得一命;
三十七岁,收纳青州黄巾残余,以东郡博兖州,初有领地,可谓是初绽锋芒;不惑之年,三战徐州,扫平吕布,青梅煮酒,与刘备一论天下英雄;
四十五岁,本初雄居四州,公孙瓒、袁公路尽皆败亡。我与本初终刀兵相见,白马交锋,官渡相持,北方决战。终因本初刚愎自用,内乱自生,许攸来降,献计劫道乌巢,一战成名;
五十三岁,扫平袁氏,定克乌桓,统一北方,何等意气风发!作《观沧海》、《短歌行》,舒胸中豪气!却因奉孝病故,一叹再叹,子孙无人可辅。然挡不住胜利的诱惑,南下荆州,一路高歌,却终败于赤壁,乌林大火,几近丧命;
自那以后,专注北方,扫平关中,收复凉州,坐拥汉朝大半江山,登丞相之位,自称魏公,立一公国之府。如今花甲之年,才能得以摆如此之宴,整个汉室恐唯我一人也!
前院,曹操的三个优秀儿子――曹丕、曹植、曹彰迎接着来往宾客。司马懿、陈群、吴质、朱铄、杨修以及曹操其他儿子陪同三子左右。曹丕对于魏公国集团、丞相府众僚十分殷勤,而曹植对文学士子集团、亲汉派说说笑笑,曹彰则对宗族子弟,戎马将军大谈疆场生涯。前院好不热闹。
这时,有人禀报,夏侯渊将军回来了,曹彰将夏侯渊迎了进来,并一路陪伴将其送往后园与曹操一见。
后园中,夏侯渊看着年迈的曹操,颇有些唏嘘,曹操这位族兄,都到六十了。不得不说,岁月催人老,不光族兄老矣,吾亦不少也。族兄戎马一生,五十多岁才彻底奠定霸主地位,如今花甲年纪,才算是过得几日安逸。年轻时,在外拼搏打江山,辛苦酸泪谁人知。到老了,享清福的年纪,族兄又该考虑接班人的问题。族兄这一辈子,可谓是操碎了心。
曹操看夏侯渊不张口,也不想说话。看着夏侯渊,就仿佛看到了旧日起兵时的场景,那是我身著紫衣,年少轻狂,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伴随左右,都是一般年华。如今,倒是都在人世,鬓角都填满了霜。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谁也逃脱不了被宰的命运。曹操开口道,“妙才,身体可好,家人可安?在关中待了数年,日子过的如何?”
夏侯渊回道,“家里一切都好,关中安定,并无大事。族兄在邺城可过的好?”
曹操道,“一切都好。愚兄看到你,心有感慨,不知道旧日宗族兄弟,何日再聚。今天肯定是不成了,子廉(曹洪字子廉)倒是常伴我左右,都镇兖州、豫州之军。元让(夏侯惇字元让)都镇扬州,接壤江东,戍守大任,不可轻离。子孝(曹仁字子孝)亦在襄阳守土,责任重大。妙才,你也知道,荆扬地区军政复杂,三分其地,唯重臣方可守。众将之中,可保一方的人不少,但吾唯愿用曹家之人也,其他人虽可,但我不放心。”
曹操继续道,“谈谈正事。这回派人叫你回来,不只是参加我的寿宴。同时,也是有任务要交给你。和张鲁当了这么久邻居,你感觉张鲁这个人如何?”
夏侯渊不假思索道,“张鲁,宵小之辈也。区区米贼,歪门邪道,不足挂齿。若孟德欲征汉中,渊原为前锋。”
曹操道,“你啊,还是太贬低张鲁了。张鲁这个人,谋略是没多少,志向也屈于一隅。但能为一镇诸侯二三十年,就非一般人了。他,一手让附近流民涌入汉中,增加户数,扩充势力。他,给了汉中所有人一个家,让所有人获得生的目标。他,便是汉中的信仰,要拿下汉中的地盘容易,拿下汉中的人民就要推出张鲁。”
夏侯渊道,“孟德,你高看张鲁了。张鲁完全是军民一体,不分老幼妇孺,皆是米贼之徒。民尽入军,则军何存?米贼不过散沙一盘。孟德,你可记得,张鲁与刘璋本是相扶相依、唇亡齿寒之势。结果刘备拿下蜀中,他未有一丝动作。一是怕我抄他老窝,二就是和刘璋不睦。无论如何,相扶相依之势已破,张鲁岂可存?”
夏侯渊接着道,“从关中归来途中,我听得马儿投靠刘备了,张鲁手下能用的将领不过张卫、杨昂之流。这也是我之所以说必胜。”
曹操听后,深思一番,“妙才言之有理。如今的张鲁,很容易对付。可是,击败他,他会不会投靠刘备?”
夏侯渊想了想,“孟德,这个,我不知道。我可不是张鲁,也不是贤良谋士,猜不出张鲁的心思。万一他投靠刘备,就糟了。”
曹操想道了什么,突然一笑,“走,妙才,去前院看看我们的大汉臣子们。”夏侯渊不知曹操为什么笑,却也想见见旧日同僚,趁此佳日,喝个痛快。
曹操边走边想到,“他要是投靠刘备,荆州必乱。荆州说不定会到我手里。无论如何,我都不知亏。”
此时,前院中,曹丕在和司马懿聊着什么,看见曹操和夏侯渊出现,曹丕立刻迎了上去。
“父亲,渊叔,这宾客尚未全至,还请父亲稍憩一番。钟先生偶感风寒,二弟已前往接迎,三弟已去接迎圣上大驾。”曹丕恭敬的对着曹操、夏侯渊请安。
曹操道,“丕儿,华歆到了么,让他主持吧。让钟繇题完联,就在席上歇着吧。至于皇帝,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曹丕道,“谨遵父命。”
是午,曹操六十岁大寿开宴,华歆首先对曹操六十年的辛酸苦辣以及丰功伟绩进行了一个阐述。然后,圣上开口,钟繇题字,华歆接过寿联交给寿星曹操。最后,曹操谢恩,圣上还礼,华歆宣布宴席开始。然后便是一番酒场功夫,曹操几个儿子里,曹丕先醉了,返回屋中休息,曹彰也醉了,醉在酒桌之上,最后曹植醉了,吟诗出门游行,被下人拦住送回屋中休息。
一场盛宴后,曹操在汉室宫廷中更是无人敢与之反驳。所有人都畏惧曹操,本来认为丞相府、魏公国不过是曹操一代,终大不过心存汉室之势,结果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与此同时,曹操向汉献帝提出远征张鲁。献帝让曹操去吧,并说我看好你。
三月,曹操校场阅兵,典军,中军,护军各列一方。于高台出,六军齐应,声势浩大。曹操点齐大军十万,进攻汉中张鲁。而在此之前,夏侯渊在曹操寿宴后返回关中,聚集兵马先一步向关中进发。
四月,曹操汇集大军,自陈仓出兵,进至武都境内。出武都之后,便是氐人聚居之地,氐人不臣服于朝。曹操遂命张郃为前锋,先行讨伐梁兴和氐族首领窦茂所部。
五月,张郃攻灭窦茂,得其谷十余万斛。不久从散关入汉中,张郃依旧率五千步兵在前开道,一直到阳平。
七月,曹操大军到了阳平关。阳平关,聚集了张鲁大半兵力,守关的是张鲁之弟张卫,兵万余人。张卫据山筑城十余里,据势险要,易守难攻。曹操自认军事强力,率军猛攻,却落得将士死伤累累。三日连攻,仍不能克,遂命令众将暂时退军。阳平守军见敌人退兵,守备懈怠。
张卫与杨任在阳平关上,相识一笑。杨任道,“御曹操,阳平关,足矣。”张卫道,“阳平关,不容有失。若丢了此城,这汉中也便再无险可守。”杨昂从一旁走出,“将军多虑。阳平关地形复杂,非汉中之人不识其路。阳平关宁教曹操他来夜袭,他也辨不清此处方向。”张卫道,“但愿如此。”杨任道,“如此,今夜不醉不归乎?”张卫道,“稍微喝点可以。如今汉中生死存亡之机,饮酒可不是什么好事。走吧。”
与此同时,曹营中,曹操召集部将,“三日连攻,我军惨败。并不是我军不行,而是这地形不利。儁乂,你最善利用地形与敌相争,可看出些门道?”
张郃道,“正面攻击不行,我们可以夜袭。三日以来,我已熟悉此间路途,袭其营帐必可一举功成。然我大军应当做出驻扎在外,不敢轻动刀兵的姿态。我等大将当在此诱敌,混绕视线,另命小将夜袭其寨。”
曹操遂命令将领解标、高祚等乘险夜夜袭,终于大破敌军,阵斩张鲁大将杨任,张卫乘夜逃走。张卫临走前骂道,“谁说的阳平关地形复杂,曹操不可能夜袭的。”
张鲁见阳平关失守,逃往巴中。曹操进占南郑,尽行张鲁府库珍宝。
九月,巴中真人部落酋帅朴胡、杜蒦、任约率部归顺曹操,曹操分巴郡为三,以朴胡为巴东太守、杜蒦为巴西太守、任约为巴郡太守。
张鲁见巴中部族尽皆投靠曹操,自己没了退路。要么与曹操以死抗争,要么投靠曹操,要么退入蜀中,投靠刘备。张鲁想了想,“以我的性格,不愿与刘备这等人为伍。至于与死抗争,完全是不智之举。罢了,投靠曹操,做一个打工的,又有什么不满意的。虽说自己当老大挺好,但要管这么多人吃喝,我也累了。”
十一月,张鲁携家属出降。曹操拜张鲁为镇南将军,封阆中侯。至此,汉中遂为曹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