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高悬,蝉鸣声声。
但见谯县南城二十里外沙尘滚滚,关都尉岳宾领着数万穿戴褐色麻甲的豫州兵着列阵于谯水河畔,远远望去便如秋色中的枫林,火红一片。
其对面是一整片蜿蜒曲折的山林,山林之外,柳泷单刀立马,静静地看着岳宾提枪踏马行出军阵来。
“你就是水龙吟?”只见岳宾长枪横指,睥睨斜眼看着柳泷,冷声喝问道。
柳泷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轻笑道:“怎么,我的样子很难认吗?”
“好胆色!”岳宾点了点头,“夜袭我谯县粮仓便罢了,今日竟还敢一人一马前来掠阵!”
说着,看了眼柳泷身后的那片山林,鄙夷不屑道:“你麾下兵将,想必就伏于那片山林中吧,怎么,想用诱敌之计?”
柳泷耸了耸肩,惫懒着身子往前靠在马鞍上,一脸轻松地说道:“泷某麾下兵马不过三千,而你岳将军在谯县拥兵五万之众。所以,一人前来掠阵或是将三千兵马都带上,区别并不大......”
说到此处,又轻笑着摇了摇头,提高音量继续道:“反正世人皆知谯县关都尉岳宾武艺稀松,向来只敢以众欺寡,是断然没胆子与我这不入流的游侠儿临阵斗将的。”
“哼,死到临头还敢对本将用激将法!”岳宾微眯起双眸冷哼了一句,随即细细打量起对面的柳泷,暗忖着对方的实力,毕竟当着麾下几万军士的面,若是可以,他也实在不愿丢了威风。
马上用短刀者有素来只有三类人:一是武道已至化境,刀如奔雷,其势难挡;二是天生神力者,可凭气力用短兵强行压过长兵一筹;最后一类就是银样镴枪头,虚有其表,故作声势。
岳宾看着手持铁刀惫懒着身子的柳泷,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像是前两类人,要气场没气场,要说是天生神力吧,观其筋骨也实在不像......
一念及此,只见其嘴角微扬,冷笑道:“今日本将便随了你这破落游侠儿的愿,且看你能在本将手中撑过几合!”
声落,不待柳泷再开口,双腿一踢马腹,便纵马提枪刺了过去。
“驾!”
看着提枪奔马而来的岳宾,柳泷不敢怠慢,紧了紧手中的铁刀,也迅速策马迎了上去......若是不借助冲马的力道在原地傻等,他还真怕被对方给一枪刺倒了。
“铛~”
双马交锉,铁刀和长枪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后,柳泷持刀的右手便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虎口被震得生疼,心下不由苦笑......戏志才让他诈败,可柳泷表示如果不用影术,换成长兵他最多也只能和岳宾打个平手,而眼下用短刀,他还真打不过对方,根本无需诈败!
“哼!果然是银样镴枪头,徒有其表。”
一合过后,岳宾心下大定,冷笑一声便再度转马朝柳泷冲了过去,这一次却是使出了全力,打算三合内打掉对方手中的短刀,然后将其生擒活捉。
“艹,看来以后还得和祖郎多学些长兵器的招数,要不然在马背上和人打起来太吃亏了!”柳泷见状暗骂一句,懒得再和岳宾交锋,调头就往身后山林内跑去。
“哼!到底不过是个游侠儿,武艺稀松便罢了,还学人用兵法!”
岳宾冷笑着看着逃进山林里的柳泷,也不去追,而是径直朝身后副将下令道:“传令,纵火焚林,把藏在林子里头的人都给本将烧出来!”
“唯令!”副将抱拳应诺,旋即自去传令兵士放火烧林。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大火肆虐着浓烟腾腾升起,伴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但见山林中人头攒动,近千名杂服兵士呼喝惨叫着纷纷往山林后的官道上逃去......
“哈哈哈,原来不过是些山贼罢了,就这么点人也敢来我谯县劫粮,今日一个也别想跑了!”岳宾见状狂笑,随后冷声下令道:“传令,全军随本将追击贼寇,活捉水龙吟者,赏万钱!”
伴着一声令下,但见岳宾当先一骑便朝前方追了过去,身后万余兵卒跟随奔行,飞扬起阵阵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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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且说岳宾领军一路追击至谯县南城境外的碎空山附近,副将拉住缰绳,朝岳宾抱拳说道:“岳将军,前方便是碎空山了,此山腹地有天险独道,是上佳的伏兵之所,咱们是否先派斥候过去探路?”
“不必。”岳宾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柳泷麾下兵马先前已伏于林中,本将一把大火将其尽数烧出,一路追击至此,他们如何有时间在碎空山天险处再度设伏?”
“况且这柳泷不过游侠儿出身,所率兵马尽是山贼,又怎会知兵法精髓?”
“传我军令,加速行军,日落之前务必活捉匪首水龙吟!”
言罢,双腿狠拍马腹,径直领着前军往碎空山内疾奔而去。
副将见此亦不再多言,领着中军和后军快速跟上。
且说碎空山腹地万壑千岩,当中又有两座奇峰高耸并立,其内山谷最多也只容三骑并辔,此地既是谯县境内一景,也是天然的用兵之所。
而柳泷和麾下千余名兵士逃入碎空山腹地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等岳宾领着前军追至山谷时,但见两侧奇峰处滚石落木轰然而下,顷刻间就截断了其副将所率领的中后军,同时也封住了山谷出口,将岳宾所率的五千多余前军死死困在了山谷之中。
“有伏兵,盾阵!”岳宾见此惊骇欲绝,急忙翻身下马,命盾兵掠阵迎敌。
话音方落,又见两侧山峰处有箭雨纷纷射落,谷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峰顶最高处,祖郎和戏志才二人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在山谷内苦苦挣扎的岳宾。
稍顷,只见祖郎傲然说道:“其实军师若只是想生擒岳宾,好让其麾下兵马投鼠忌器,根本无需让我二弟去犯险,也不用连环设伏这么麻烦。”
“之前在山林外,军师若派我去斗将,十合之内,末将定能擒下这岳宾!”
戏志才闻言淡淡一笑,摇头说道:“祖将军的武道,志才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这次咱们是要借这岳宾的手去除掉孔伷座下谋士钟离钏。所以,我先得让这位岳将军觉得,无论是主公也好,还是咱们这三千兵马也罢,将来都不可能对他岳宾造成威胁。”
听得此言,祖郎渐渐有些明白过来,犹疑着问道:“所以之前军师才会派我二弟去和岳宾斗将,其目的就是想让此人知道,我们当中武道最强的主帅,也不是他岳宾枪下的数合之敌?”
“这是其一。”戏志才点了点头,随后便也不再多做其他解释,看了眼山谷内的情形,淡声说道:“差不多了,去让主公喊话招降吧。”
“这岳宾在孔伷座下纵情声色已久,早就没了武将的傲骨。此人降后,命其退去谯县追兵,再押着他去谯县西南的蕲城,赚开城门,今夜我等便在蕲城落脚。”
“唯令。”祖郎抱拳领命应了一句。
戏志才微微颔首,旋即又道:“此外,今夜里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你去做,你且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