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在周朝立国是很晚的,这时候天下中心因周平王的迁都而东移至洛阳,秦国虽然立了国,却是个边陲之国,难入中原主流法眼。但我们中国人称炎黄子孙,首要贡献却不在中原而在这个边陲秦国,因为炎黄合祀,始于秦灵公。据司马迁《史记·封禅书》记载:“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也就是说,中国人将黄帝和炎帝一起祭祀,是秦灵公所率先垂范。
秦国的地位,是到了秦穆公时期才得以提升的。
秦穆公时代,是华夏大地风云迭起人才辈出的时代。由于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的荒淫无道和犬戎之乱,以及周幽王被所杀之后的两王并立,打破了人们对周王室的崇拜和迷信,人不禁琢磨,什么受命于天,只要你具有足够实力,王又能怎样?由此显示了礼仪制度的虚弱和强力的作用,从此,人们表面上不得不还在尊王,但是心思早已大变,周王的威德已薄如窗纸,就差一指捅破的事情了。
率先捅破这层纸的是郑庄公。郑国立国也不太早,郑庄公是郑国的第三代国君,他爷爷郑桓公名叫姬友,是周宣王的弟弟,周幽王的叔叔,周宣王即位时,他才得封在“郑”。当时的郑是今天的陕西华县,地盘很小。到了周幽王的时候,郑桓公被任命为司徒之职,做了朝廷大臣,他就向侄子周幽王讨要一块更大的封地,但这时各地早就分封完了,除了像秦卿那样奋勇向外去争,没有地盘可封,于是就让郑恒公拿出钱财,由周幽王出面,从虢、郐两国各买下一块土地,有十个城邑,由郑恒公的儿子姬掘突率领宗族迁到那里,并授姬掘突封号为郑武公,都城叫新郑。西周灭亡时,郑桓公与周幽王一起被犬戎杀死,郑武公听到父亲死讯,率领人马赶往镐京勤王,半路遇到秦卿护送周平王东迁,因为秦卿只是个大夫,兵马有限人单势孤,周平王正在忐忑不安中,郑武公的到来,让他吃了定心丸,于是周平王封他为左卿士,与随后到达勤王的晋文侯一道协助王室掌管天下大事,郑武公算是子承了父职。
郑武公仗恃自己对周平王有拥立之功,又是王室大臣,便图谋郐国的国土。郑武公把他的女儿嫁给郐候,然后通过女儿,几经运作,竟然把郐国吞并了,由此,郑国成为一个较大的国家。
郑庄公的名字很怪,叫姬寤生,“寤生”就是逆生、难产的意思,他出生的时候,脚先出来,把他母亲武姜下了一大跳,而且因为难产也遭受了很大痛苦,而在生他弟弟姬叔段时是顺产,由此武姜喜欢叔段,讨厌寤生。郑武公病危的时候,武姜要求传位给叔段,郑武公没同意,按周礼传给了长子寤生。郑武公死后,武姜替叔段向郑庄公讨要制邑做采邑,制邑就是虎牢关,据说周穆王曾在这里关押猛虎。这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郑国的命脉所在,郑庄公当然不同意,于是武姜又要“京”,京是郑武公刚到时修筑的首个军事据点,是比都城新郑还大的城邑。段到了京之后,不断扩充地盘,称“京城大叔”。大夫祭仲进谏郑庄公:“按照制度,大的城邑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京邑比都城还要大,非法制所允许。”郑庄公说:“这是母亲的要求,我不敢反对。”祭仲说:“武姜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给叔换一个封邑,不要让他的势力滋生蔓延,一旦他的势力滋长蔓延就难处理了。蔓延开来的野草还无法根除,何况是您受宠爱的弟弟呢?”郑庄公说:“多做不义的事情,必将祸及自身,你姑且等着瞧吧。”不久后,叔段让郑国西边和北边的边邑在服从国君命令的同时也听从自己管辖。公子吕说:“国家不能有两个国君,如今您打算怎么办?您如果打算把郑国交给太叔,那么我就去辅佐他,否则就请除掉他,不要使臣民产生疑虑。”郑庄公说:“他会自取灭亡的。”叔段又让两属的边邑归顺自己,一直到廪延。公子吕说:“动手吧,土地扩大了,他将得到老百姓的拥护。”郑庄公说:“对君主不义,对兄长不亲,土地扩大了也会崩溃。”郑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722年),叔段修理城廓,聚集民众,打造盔甲武器,准备战车,与武姜合谋要偷袭都城。郑庄公得知了叔段起兵的日期后说:“可以动手了。”郑庄公命公子吕率二百辆战车进攻京邑,京邑的人都不拥护叔段,没人愿意为叔段卖命,叔段难以抗拒,就逃到了鄢邑,郑庄公又到鄢邑讨伐他。五月二十三日,鄢邑的士卒溃散,叔段逃到共国后自杀。此段事叫“克段于鄢”。平定了叔段后,郑庄公就把母亲武姜迁出都城安置到城颍,并发誓说:“不到黄泉不再相见!”但毕竟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过了一年他就后悔了,于是设宴招待管理颍地的官员颍考叔,颍考叔明白郑庄公的心思,但郑庄公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他也无从提起,于是就在用餐时把一些好吃的东西往袖子里藏,郑庄公看见了说:“堂堂大臣怎么还偷拿吃的东西。”颍考叔说:“我母亲常年在乡下,没吃过君主赐的饭食,我想给她带一些回去,以表示我的一片孝心。”郑庄公听罢目现泪光,颖考叔趁机说:“可以掘地道至黄泉,筑成甬道和庭室,在那里您和母亲不就可以见面了吗?”郑庄公深感此法妥当,就委托颍考叔办理此事。颍考叔迅速行动,在城颍很快挖成了一个地道,请庄公和母亲在那里见面。母子二人见面后抱头痛哭,从此言归于好。这就是“掘地见母”的典故。
叔段的儿子公孙滑逃到卫国,卫国首任国君是周武王和周公旦的同母弟弟康叔,因此卫国一向以正统自居,卫侯认为郑庄公攻杀弟弟不仁,就率兵带着公孙滑来郑国讨公道,言语不合,双方打了起来,卫军锋芒很劲,夺下了郑国的廪延。郑庄公利用他承袭父亲的周王左卿身份,调集天子的王师与虢、邾两国军队,与郑军一起发动反击,卫侯不敌而退,郑庄公一直打到卫国南部边境才作罢。
郑庄公擅调王师,招致周平王以及朝廷大臣普遍不满,郑庄公只有虢侯、邾侯这两个小国朋友,感觉势单力孤,于是便寻找盟友。郑庄公的母亲武姜来自齐国,因此他是齐国外甥,于是便遣使齐国及其近邻鲁国,促成三国国君在卢邑会面,签订条约,盟誓结为友好。这又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影响仅此于后来他对周王的公然开战。因为按照周礼,诸侯间的事务都需要周王来摆布,郑庄公私下里擅自结盟搞团伙,齐国、鲁国擅自与之签订条约,等于无视周王权威而把他晾在了一边。但是,鉴于犬戎之乱东迁而丧失关中,直辖的王畿国土没了多大地盘,实力大减,周恒王对此无可奈何。
卫侯为报仇,也不再理会无能的周恒王,私下里招呼与他交好的宋、陈、蔡三侯,共同来对付郑国主持公道。宋国的首任国君是商纣王的兄长微子启,原本周武王封的是商纣王的儿子武庚,武庚在周武王死后发动叛乱,周公旦平叛将其杀死,便另封微子启于商的故都商丘;陈国是舜帝的后代,周武王灭商后,访求前代帝王的后裔,找到了舜帝的嫡裔妫满,把长女太姬嫁给他,并封之于陈之株野,让他奉守虞舜的宗祀。这就是孔子所赞叹的“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包括封大禹的后代褒珦于褒国。其实这也是周朝初据天下尚难控制先朝遗民的有效之举。这两个国家的国君,因皆圣人之后,故而一向以“崇礼”而自居,听闻郑庄公不仁,便积极响应卫侯。而蔡国的始君乃周武王之弟叔度,因为叔度跟随武庚反叛,被周公放逐于郭邻,周公旦改封其子姬仲于蔡,因为叔度的缘故,蔡国一向比较低调,视周公旦的后裔卫为大宗,惟卫侯马首是尊。于是,四国出兵讨伐郑庄公,他们围了郑国都城的东门,围了五天。但是郑庄公死硬不认错据城坚守,四国也没太好办法,就割取了郑国的谷子,感觉出了气而收兵。郑庄公随即后整顿兵马,到卫国的郊外进行报复,卫国招呼南燕国军队一起还击,郑庄公派公子曼伯与子元领兵偷偷绕到卫燕军后面,卫燕军没有提防而大败。
九月,宋国与郑庄公的友邦邾国发生争执,宋国掠取了邾国一块土地,邾国不敌,邾君遣使请郑庄公帮其向宋国报复,郑庄公又调集了天子的王师,与郑、邾军队一起攻打宋国,打到了宋国国都的外城,报了东门战役中与宋国的怨仇。十二月,宋国人反攻郑国,包围了郑国的长葛,抢掠一番而归。为图报复,郑庄公三十年(公元前714年)夏,郑庄公称宋殇公对周王不恭敬,于是又利用自己的周王左卿身份,以周天子名义召集齐国、鲁国等盟友讨伐宋国,将宋国击败。
几个诸侯打来打去,就像一个大家族中弟兄们不理会家长互相干仗,周平王很不舒服,而且郑庄公多次擅调王师并不经请示擅自盗用周王名义,令他很生气,于是就想撤掉他左卿士职务,暗中将朝政许以虢公。郑庄公得知,仗着自己是周平王的堂叔伯兄弟,马上赶到洛邑,对周平王当面谴责,因为郑庄公祖父两代均护驾有功,周平王无法奈何,再三赔礼,但郑庄公仍不依,周平王只好提出让王子狐到郑国作人质,以平息郑庄公的愤怒。此举太有损周天子的颜面,于是群臣提出一个相互交换人质的办法,让郑庄公的儿子公子忽也到洛邑作人质,而王子狐去郑国则用学习的名义。就此,郑庄公横霸朝廷。
震慑了朝庭后,郑庄公又开始震慑诸侯,他利用盟友齐鲁向宋国施压,宋国国土夹在齐鲁和郑国中间,禁不住两面威胁,于是,郑庄公二十八年(公元前716年)秋季,宋国与郑国修好,两国在宿邑结盟。冬季,陈国在压力之下,也与郑国修好,派陈佗到郑国与郑庄公盟誓,陈桓公请求把女儿嫁给郑国的公子忽,郑庄公同意了。郑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前715年)夏季,在齐僖公主持下,宋国国君、卫国国君与郑庄公在温邑会见,摒弃了当年的“东门恩怨”。八月,郑庄公引导齐僖公朝见周王。
周平王去世的时候,因他的太子泄父先于他早逝,郑庄公就出面主持让在自己那里“学习”的王子狐继位,没想到王子狐由于伤心过度,刚被送到洛邑就死了,群臣们就立了故太子泄父的儿子姬林为王,是为周桓王。周恒王因郑庄公没支持自己,况且他早就看郑庄公屡次擅调王军以及盗用周天子名义而不顺眼,于是罢免了他的左卿之职。郑庄公一怒之下,从此不再入周朝觐。按照周礼,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周桓王越想越气,于是在公元前707年率领王师并召集虢、卫、蔡、陈四国军队前往郑国兴师问罪。不料,郑庄公竟敢公然率军列阵予以抗拒,两军在郑国的繻葛相遇。
郑军击鼓舞旗,公然向分居左右的虢、蔡、卫、陈军发动了攻击。这四国里,虢国一向是郑庄公的好友,卫、蔡、陈也都刚与郑国和好结盟,都是碍于天子号令不得不来的,也未料郑武公真敢与天子开战,都没做好真打的准备,因此很快就被击溃了。然后郑军从三面围攻居中的王师。乱军之中,郑国大将祝聃一箭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王师大败而退,祝聃请求追击,郑庄公说:“君子不希望过分地占人上风,更何况敢侵侮天子呢!如果能挽救自己,使国家免于灭亡,这就足够了。”于是没有追击。
到了晚上,郑庄公派大臣带着牛羊酒食,前去慰问周恒王,毕竟是君臣关系,礼数上不能让人诟病。周桓王正在伤痛难忍,见到郑庄公的使者又气又愧,忿而不受,退兵回朝。
繻葛之战规模不大,然而影响却极为深远,因为郑庄公开启了诸侯打天子的先例,就好比在一个大家庭里儿子公然扇了老子的嘴巴。自此,众诸侯都无不惟胆大包天的郑庄公马首是瞻,郑庄公俨然成为中原霸主。
郑庄公一棍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自此之后,周天子渐渐失去号召力,再加上犬戎之乱致使王室丢弃了西岐千里沃土,周王室的直辖国土连诸侯国都不如,实力大减,向郑庄公问罪都得召掉诸侯军队,因此诸侯都不再像从前那样尊重周王和周礼了,从此开始你争我夺、互相攻伐,天下礼崩乐坏乱了章法。亚圣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意思是在诸夏圈,战争是用来教训不义的,好比一个大家庭,只能老子出手教训顽冥劣子,诸侯就好比众兄弟,是不能互相征伐的,他们互相干仗,没有一个是正义和符合礼法的。
郑庄公把周王室的窗纸捅破之后,介于“要服”和“荒服”之间状态的楚国率先按捺不住了。
楚国,按照司马迁《史记·楚世家》记述,其先祖是颛顼帝之的后,那个驾着火龙大战共工火正祝融重黎的弟弟吴回。祝融因为没有诛杀掉共工,还致使公共撞断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被追责处死,他的弟弟吴回继任火正之职,吴回生了陆终,陆终的老婆怀了六胞胎,怀得太多生不下来,用刀割开肚子剖腹而产,生出六个儿子,分别叫昆吾、参胡,彭祖、会人、曹姓、季连。季连楚王室出自季连一脉。
但司马迁这个叙述不确切,因为最新出土的《清华简》有《楚居》一篇,是楚国人对自己历史的追溯,和《史记》记载不一样,说季连是商王盘庚的女婿,他生于隈山,娶了盘庚的女儿妣隹,生了程伯、远仲。但楚国人的自述也存疑。楚人应该是不在“诸夏”系列的南蛮,称颛顼之后或盘庚之婿应该是楚人接受中原文化之后的自抬身价,就象后来的鲜卑北魏、契丹辽国进入中原后都附会说自己是炎黄子孙淳维的后代一样。
楚人很早就仰慕中原文明,因此在商朝时就做了商的藩属部落。楚人精心学习中原文化,甚至比中原人学得都好,其时的首领芈鬻熊,曾和周文王(此时称周文伯)进行过讨论切磋。到了武王伐纣的时候,鬻熊看到商纣王不行了,就转而投了周武王。
鬻熊的部落在荆山,盛产苞茅。包茅是一种香草,造酒时用它过滤酒糟,造出来的酒甘凛清香,周王制作祭酒时,先以包茅过滤,然后装进陶罐,再在陶罐颈口系上一束茅草。鬻熊每年都携带包茅和桃弧棘矢等贡品,涉渡汉水、丹江,翻越秦岭,在周王的祭祀期风尘仆仆准时赶到镐京事天子。鬻熊除了负责置茅缩酒,还在岐阳的盟会上,负责与鲜卑酋长后来的白狄中山国国君一起“守燎”,就是在厨房负责温酒。其后,楚人历代都在担当这个职责。到鬻熊的曾孙熊绎时,周成王“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从此楚部落立国而成为周天子的诸侯。
楚国虽然被封了国,但是小得可怜,只有丹阳方圆五十里,爵位也是倒数第二。《清华简.楚居》中有这么一段话:“至酓绎,与屈紃,思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什么意思?是说:“到熊绎时,与屈紃一起为庆贺受周王封爵国,迁徙到夷屯,建了一个庆贺和祭祀的场所,建好了却没有祭品,于是就到鄀国盗了一头还没长角的小牛,怕牛的主人找来,就连夜宰杀祭祀,直到今天,遗留下祭祀在夜里进行的习俗。”堂堂开国之君,竟然穷得连头牛都没有。
楚子国对周王只是名义上的君臣关系,介乎于“要服”与“荒服”之间,除每年一贡包茅外,周王并不管楚国其他,因此楚国一向自成体系。周懿王死的时候,他弟弟孝王与他儿子夷王争位,夷王争不过叔叔,被孝王夺去了君位,孝王死后,在诸侯们拥立下,夷王才得以为君,夷王感激诸侯们,亲自下阶拜见,由此周王的威望大减,这时候就出现了有些诸侯各行其是的现象,于是,此时的第六任楚子熊渠,组织部众攻打庸、杨粤和鄂三个部落,大获全胜,占领了三个地方,将楚国的国土扩大到方圆数百里。这个熊渠不像他祖先鬻熊那样见过大世面,如同后来汉朝时的夜郎国王一样,自以为国家很大,因此得意忘形,不愿再臣服周室,竟想与周天子平起平坐,于是模仿周朝之制,将打下的三个地方分封给了三个儿子,让他们分别称句亶王、鄂王、越章王。儿子都和周王平起平坐称王了,那么老子简直比周天子还大。于是,各诸侯纷纷谴责其僭越,熊渠竟公然说:“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此时正是周厉王时代,“国人暴动”之前,周厉王正穷兵黩武发疯一般四处征伐夷蛮戎狄,这倒好,楚蛮竟自己跳了出来,于是大兵压境,熊渠看看威武雄壮的天子王师,再看看自己手下长短不齐的这支队伍,这才晓得周天子绝非浪得虚名,赶紧向周厉王道歉,取消了儿子们的封号,言称仍以子爵称臣于周。楚国本来就不同于纯粹的蛮夷,其国家是先王所封,因此周厉王认为服了就好,再加上此时又有犬戎闹事,亟需前去征讨,于是就没再对熊渠进一步追究。
现在的楚子叫熊通,是个很有作为的国君,他率领楚兵东征西讨,征服了无数的蛮族部落,竟然将楚国的国土扩充到千里之大,于是飘飘然,又见中原郑庄公如此折腾周王却无可奈何,于是也跃跃欲试,发兵进入随国。随国是昭王南征时打下蛮部所分封的第一个诸侯国,国君是正宗的王室宗亲,因此虽然国土不大但军队煞是齐整,有一种王师气派,熊通没敢贸然攻击,把军队驻扎在瑕地,派人对随侯说:“现在中原诸侯互相攻伐侵夺,我也有一支不像样的队伍,想因此参与中原的政事,请求周王室尊封我的名号。”毕竟楚国人多势众,随侯忌惮楚国的兵威,便派人向周天子进言,请求尊封楚国,但周天子没答应。随侯通报熊通,熊通大怒说:“我的祖先鬻熊,是周文王的老师,周成王竟不知尊重只封给我先公子爵。现在蛮夷部族都顺服于楚国,而周王室不提升楚国爵位,我就只好自称尊号了。”于是效法其六世祖熊渠,当即自称“楚武王”。其实鬻熊那里是周文王的老师,他是鲜卑酋长一道为周武王守燎的火师,只不过在商朝的时候和周文王切磋过有关问题。此时的楚武王已比熊渠那时强大数倍,而周恒王哪有周厉王的实力,因而对此无可奈何。
楚武王三十七年(公元前704年)夏天,楚武王效仿郑庄公在沈鹿(湖北钟祥县东)会盟南蛮诸国与诸部落,但黄、随两国不予理会,于是楚武王先派薳章去责备黄国,然后亲率大军讨伐随国。楚军汉水、淮水间列阵,随国的季梁建议随侯向楚军表示投降,说:“等他们不肯,然后作战,这样就可以激怒我军而使敌军懈怠。”少师却对随侯说:“我军精锐,楚军众多,必须速战,不然就会丢失战胜楚军的机会。”随侯率军进抵楚军阵前,季梁说:“楚人以左为尊,国君一定在左军中,不要和楚王正面作战,攻击他的右军,右军没有好指挥官必然失败,他们的偏军一败,大众就会离散。”少师说:“不与楚王正面作战,这就表示我们和他不能对等。”随侯没有听季梁的话,结果楚军大败随军,随侯逃走。楚国自此威震诸蛮,成了南方霸主,各蛮国有大事小情都必须向楚武王请示。
楚武王三十八年(公元前703年)春天,巴国派遣韩服向楚武王请示要求和邓国结好,楚武王便派道朔带领韩服出访邓国,邓国南部的鄾地人攻击他们掠夺了所携带的财礼,杀死了道朔和韩服,楚武王派薳章责备邓国,邓国拒不接受,于是楚王便派遣斗廉率楚军和巴军包围了鄾地,邓国的养甥、聃甥率军去救援,邓军三次向巴军发起冲锋,不能得胜。斗廉率军在巴军之中列为横阵,与邓军交战时,假装败逃,邓军追逐楚军,使得巴军处在了他们背后,这时楚巴两军一齐夹攻,邓军大败,鄾地人于黄昏后溃散。
楚武王四十年(公元前701年),楚国又出兵打败郧国。
就在这一年,郑庄公这个横霸中原的雄主故去,曾为郑庄公主持其与宋、卫讲和的齐僖公,秉承了郑庄公的霸业。郑庄公的生前故后,齐僖公一直非常活跃,他先与郑庄公和鲁隐公结盟,形成中原铁三角,使齐国取得了区域话语权;而后又主持多国会盟,使齐国在诸侯中名声大振;接着又参加郑庄公以宋殇公对周王不敬的名义而组织的伐宋,又与郑庄公以“不听周天子之命令”的名义讨伐郕国、许国;他还出手平定宋国的华督之乱,摆平郑、宋、卫三国之间的纷争;他还在郑国公子忽的帮助下打败了北狄;后来鲁、郑交恶,齐国果断抛弃鲁国,联合郑国攻击鲁国,从而独霸东方;郑庄公去世后,郑国内乱,齐僖公又果断抛弃郑国,应宋国的要求,联合宋、卫、燕三国讨伐郑国,郑国的霸主地位从此旁落,齐僖公成为继郑庄公之后的霸主。
周幽王被犬戎所杀之后的这段时间,郑庄公、楚武王、齐僖公呼风唤雨,史称“春秋三小霸”。
而在齐僖公故去之后,他的儿子姜小白闪亮登场,由此,春秋时代的真正霸主横空出世。
姜小白的称霸,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管仲。
被人们普遍看作智慧化身的三国时的诸葛亮,躬耕陇亩时“自比管毅”,“管”就是管仲,“毅”是乐毅,可见管仲多么有才华。
管仲的祖先是周穆王的后代,父亲管庄受封齐国大夫,但累世之后家道中衰,为了谋生,管仲就和好友鲍叔牙合伙做生意,当了被认为微贱的商人。他们俩一起经商时,赚了钱管仲总是多分给自己,鲍叔牙从不计较,人们都说:“管仲贪财不讲友情。”鲍叔牙却替管仲解释说:“他这样做是由于他家贫困,多分给他钱是我情愿的。”管仲曾三次当兵参加战斗,但三次都临阵脱逃跑了回来,人们都讥笑他贪生怕死,鲍叔牙向人们解释说:“不时地,他家有年迈的老母,全靠他一人供养,所以他不得不那样做。”当然,管仲也多次为鲍叔牙些事,不过不但都没有办成,反给鲍叔牙添了很多麻烦,还不如不办好。为此人们都认为管仲没有办事的本领,鲍叔牙却说:“管仲是个很有本领的人,事情所以没有办成,是由于机会没有成熟罢了。”管仲慨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于是,后世人将过命的知心朋友称作“管鲍之交”。
因为鲍叔牙商业事业很成功,春秋小霸齐僖公就令其辅佐公子姜小白,但鲍叔牙却称病不出,他认为自己常年经商没有辅政本领,而齐僖公是明知第三子姜小白将来没有希望继承君位才用他这样没有辅政才能的人辅佐他。管仲却不以为然,劝鲍叔牙说:“公子小白虽然没有公子纠聪明,而且还很性急,但却有远虑。不是我管仲,无人理解公子小白。”鲍叔牙听从了管仲的意见,出来接受了任命。而后他向齐僖公推荐管仲,大讲管仲如何如何有才能,齐僖公就任命管仲辅佐公子纠。
齐僖公死后,太子诸儿即位,是为齐襄公。齐襄公是个典型公子哥,很变态,竟与其妹鲁桓公的夫人文姜私通,还醉酒后耍酒疯杀死了鲁桓公。管仲预感到有这样一位国君,齐国必将发生大乱,因为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管仲就和召忽一起保护公子到鲁国去躲避,鲍叔牙也保护姜小白躲到了莒国。
齐襄公的无道果然使齐国发生内乱,他本人也在乱中被人杀死。作为公子纠的表兄弟,鲁庄公知道后立即决定派兵护送公子纠回国继位,却得到情报说公子小白已经莒国出发,管仲自告奋勇,率三十乘兵车到莒国通往齐国的路上截击小白。过即墨三十里,正遇鲍叔牙保护小白而来,管仲操箭就射,小白应声倒下。管仲以为小白已被射死,就率人马回去了。其实小白没死,管仲一箭只射中了他的铜衣带勾,小白急中生智咬破舌尖装死倒下。经此一惊,小白与鲍叔牙飞速向齐国挺进,当他们回到国都临淄时,齐国的正卿高氏和国氏都同意立公子小白为君,于是公子小白就登上了君位,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齐桓公。
管仲与召忽、公子纠一伙认为小白已死,再没有人与他们争夺君位了,于是慢慢腾腾六天后才到齐国,没想到小白已经即位。鲁庄公得知后气急败坏,当即派兵进攻齐国,企图武装干涉。双方在乾时会战,管仲建议趁小白人心未定速攻,鲁庄公嘲笑他说:“如果一切如你所料,小白早就被射死了。”鲁军遭到伏击大败,公子纠和管仲随鲁庄公一起败归鲁国。
齐国乘胜进军,鲁庄公以曹沫为主将迎战,将要开战的时候,曹刿求见鲁庄公,他的同乡劝他说:“当权的人自会谋划此事,你又何必参与呢?”曹刿说:“当权的人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于是入见鲁庄公。曹刿问:“齐国比鲁国强大,您凭借什而作战呢?”鲁庄公说:“衣食日用,我从来不敢独自专有,都把它们分给身边的大臣。”曹刿说:“这种小恩小惠不能遍及百姓,老百姓是不会顺从您的。”鲁庄公又说:“祭祀天地,我从来不敢虚报夸大牛羊玉帛的数目,一定对上天说实话。”曹刿说:“小小信用,不能取得神灵信任,神灵是不会保佑您的。”鲁庄公说:“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件,即使不能一一明察,但我一定根据实情合理裁决。”曹刿回答说:“嗯,这是尽了国君的本职,可以打一仗。如果作战,请允许我跟随您一同去。”到了那一天,鲁庄公和曹刿同坐一辆战车,在长勺和齐军作战。鲁庄公令大将曹沫击鼓进军。曹刿说:“现在不行。”等到齐军三次击鼓之后。曹刿说:“可以了。”于是曹沫出击,齐军大败。鲁庄公令曹沫追逐齐军,曹刿说:“等一等。”说完下了车,察看齐军车轮碾出的痕迹,又登上战车,扶着车前横木远望齐军的队形,这才说:“可以了。”于是曹沫才追击。打了胜仗后,鲁庄公问他取胜的原因。曹刿说:“作战靠的是士气,第一次击鼓能够振作士兵们的士气,第二次击鼓士兵们的士气就开始低落了,第三次击鼓士兵们的士气就耗尽了。他们的士气已经消失而我军的士气正旺盛,所以战胜了他们。像齐国这样的大国,他们的情况是难以推测的,我怕他们是佯装败退而埋伏了伏兵。后来我看到他们车轮的痕迹很混乱,又望见他们的旗帜也倒下了,这是真的败退,所以才决定追击。”
但齐国毕竟实力强于鲁国,接下来再战,曹沫三战皆北,无论再怎么“一鼓作气”也打不赢了,“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但齐桓公的目的并不是土地,纵然鲁庄公割地求和他也不罢休,率军直入鲁国,遣书给鲁庄公,叫他杀死公子纠,交出管仲和召忽,否则齐军将全面进攻鲁国。在大军压境的压力下,鲁庄公只得忍痛杀死了表兄弟公子纠,并将管仲和召忽擒住,准备将二人送还齐桓公发落。召忽为了表达对公子纠的忠诚决定自杀以报,死前对管仲说:“我死了,公子纠可说是有以死事之的忠臣了;你要活着建功立业,使齐国称霸诸侯,公子纠可说就有生臣了。死者完成德行,生者完成功名,死生在我二人是各尽其份了,你好自为之吧。”此即为“生报齐国”之典故。
鉴于鲁国仍有相当实力,而自己又刚刚继任齐君,尚待整顿国政,于是在得到鲁庄公的处置结果后,齐桓公作罢收兵,押解管仲而回。他打算任命鲍叔牙为相,鲍叔牙却说:“我的才能不如管仲,要使齐国兴盛,须得管仲为相。”齐桓公居然听从了,要任用这个差点射死自己的阶下囚。管仲早年就评价小白不聪明却有远虑,真算说对了,此事充分体现了齐桓公的雄才大略和政治智慧,他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齐桓公的贤达大度,就连要射死自己的人都隆重礼遇,更况乎其他人呢?
但齐桓公心底里并不十分相信管仲有大才,可在与管仲相聊时,发现管仲所言件件符合自己的心愿,这一聊竟聊了三天三夜,于是就任命管仲当了国相。
管仲曾经长时间经商,走南闯北经历过许多地方,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见过诸多事情,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当了国相后,管仲便以一个商人的眼光对齐桓公说:“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颇合唯物主义哲学“物质决定意识”观念,齐桓公对此完全认同,遂授权他在政治经济等各领域实行全盘“深化改革”。
管仲首先革除世卿世禄制,建立起一套面向全社会的官员拔制度,这种打破贵族垄断的政策十分大胆。他提出的用人原则是:不论出身只论才干。“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于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以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他还制定了一套具体的官员选拔办法:“士经三审选,可为上卿之赞(助理)。”先由乡长选拔“慈孝”、“聪慧”、“勇武”出众者为“实习生”,予以试用,试用称职的委以为吏,为吏称职的加以晋升,直至升为上卿助理。这套突破血统出身面向全社会的选拔制度,极大扩大了人才来源,得到了有真才实学的干部队伍。这也是后来汉朝“察举制”以及后世所演化的“科举制”的雏形。
人才制度确定后,管仲马上进行行政和军政改革:“叁其国而伍其鄙”。所谓“叁其国”,就是将国都划分为三类21乡:士居十五乡,工居三乡,商居三乡;一乡有十连,一连有四里,一里有十轨,一轨有五家。所谓“伍其鄙”,就是将鄙野(国都之外的广大地区)分为五属,设立五大夫分管,每个属之下亦实行乡、连、里、轨制。“属下”这个词,就是从此而来。这叫“定民之居”,使士、农、工、商各就其业,从而使“氏族部落”的残余影响被彻底革除,行政组织结构精细化,实现了国家管理“现代化”。行政体制同时配之军事制度:工商之乡专营营造和货物交流,不从事作战,从事作战的是士乡十五,每乡出甲士一千,共一万五千人,以五千人为一军,由齐君率中军,由上卿分率左右军,是为三军。这是军队职业化和专业化的举措。五属鄙野则专事粮食生产,提供和保障军政粮食。社会最基层的轨,因五家世代相居处在一起,利害祸福相同,所以“守则同固,战则同强”,这是一种社会与军事相结合的战斗体制,遇有大战事“士”不足用则可以从各轨快速登兵,从而为进行大规模战争作好了准备。
军政体系确立,国家管理体系理顺且国家安全有了保障,管仲便投入到经济体制改革。其实前面的改革都是在做准备工作,一切都是为了经济改革,因为“发展才是硬道理”。
管仲的经济改革原则是:“遂滋民,与无财,敬百姓则国安。”意思是滋育民众,让穷人也能得到收入,敬重百姓则国泰民安。这种思想和胸怀真是难能可贵。具体办法是“通轻重之权,徼山海之业”,“唯官山海为可也”,“相地而衰征”,“山泽各致其时”。这些都什么意思?“轻重”可以理解为“贵贱”,“通轻重之权”就是以有效的手段干涉市场平抑物价,“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轻重故散之以时,则准平。”意思是东西没人要国家就出手收购支撑物价;东西短缺抛售国储以防暴涨,但是须得懂得市场规律,要准确掌握时机,不能乱收购乱抛售。“山海”是铁和盐的代指,“徼山海之业”就是大力发展盐铁业;“唯官山海为可也”就是实行盐铁官营,由国家垄断开发盐场和矿山;“相地而衰征”即按照土质好坏、产量高低来确定赋税征收额,相当于马克思所说的级差地租;“山泽各致其时”是自然环境保护法,伐木和捕猎只准在适当的季节进行,以保护自然资源免遭破坏。管仲可能是“国企”的祖师爷。他还设立了专管货币的机构,相当于现在的银行,由政府统一铸造货币,这种规范的货币呈刀形,曰“齐刀”。这样,国家就垄断掌握了金融和重要的盐铁资源。
但是国企和垄断经营的弊端,就是企业只有名义上的老板,那就是国君,但国君不可能真的参与管理企业,因而造成事实上的老板缺位,负责管理企业的官员不免中饱私囊,富了和尚穷了庙。而国君如果贪婪,则国企和垄断又将成为与民争利的利器,任何民间经济活动都不能抵挡强大的国企和垄断,比如盐铁官营,因为盐铁是必需品,你把价格定多高人们也得吃也得用,钱财就哗啦啦流进了国库,而如果国家有了钱又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么老百姓就将水深火热了。所以管仲在进行经济改革前先构建优秀的干部队伍,以期已干部的优良自律破解腐化贪渎。
一系列改革措施出台后,管仲发表了令以倡俭倡廉为美德的国人目瞪口呆的言论:“俭则金贱,金贱则事不成,故伤事。”“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什么意思?这不是鼓吹铺张浪费和奢侈吗?其实管仲的意思是:大家都崇尚节俭,舍不得去花钱去买东西,东西就没人要,钱就不值钱,会造成市场凋敝,伤害再生产,故曰“伤事”。那么,怎么繁荣市场呢?就是大家要多多去消费,甚至侈靡地去消费。管仲还说:“丹砂之穴不塞,则商贾不处。富者靡之,贫者为之。”意思是只要不人为地堵塞利源,商贾就会日夜不息地从事营运而不知休息,富裕的人侈靡地消费,穷人才有工作可做。为了强化自己的观点,管仲甚至做过极端的比喻:“雕卵然后瀹之,雕橑然后爨之。”意思是最好在煮鸡蛋吃前先描绘一番,烧柴禾也把它雕刻成漂亮的样子,这样,从事雕绘行业的人就有事可做了。
在《管子•乘马数》中,他还谈及了一个非常先进的观点。他说,每当年岁凶歉的时候,人民没有本业可作,国家就应该进行宫室台榭的修建,以促进人民就业,尤其要雇用那些丧失了家产的赤贫者。想想管仲的话,再想想当代中国经济危机时的四万亿刺激性投入,是否似曾相识?
为了吸引各国商人来齐国,管仲还建立了专门款待外国商人的客舍,每三十里就有一处。他还有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国家开办妓院,设女闾。管仲设立的女闾多达三百余所,这个举动,引得列国商人趋之若鹜,齐国买卖无比兴盛。后世娼妓业因此奉管仲为始祖和保护神。
管仲十分注重文化教育加深,在国都临淄西边稷门外设立学宫,招徕各派学者前来著书立说,议论政治,称为“稷下先生”,也称为博士。后来秦朝的博士制度,局势从齐国学去的。
管仲还在“国际”发动经济战。齐桓公问管仲:“楚国是一个强国,人民精通格斗技巧,我们要举兵伐楚,恐怕力不从心。一个楚国就很麻烦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管仲说:“请高价购买楚国特产的鹿。”齐桓公莫名其妙,但仍在与楚国交接的边境设立了一座小城,专门收购楚国活鹿。管仲让齐桓公派中大夫王邑带二千万钱去楚国大肆搜购。楚王听说了这事对宰相说:“金钱,是人都喜欢的,也是国家赖以生存的东西。而鹿,不过是禽兽而已,楚国多的是,即使都不要也无所谓。现在齐国出那么多钱来买我们不需要的东西,这是我们楚国的福气啊!老天让齐国这个傻冒来便宜我们,太好了!赶快发布命令,让老百姓赶紧捕捉活鹿,尽快把齐国手上的钱换过来!”管仲对来自楚国的官方售鹿官说:“你能给我弄来二十头鹿,就赏你黄金百斤;弄来二百头,就赏你千斤黄金。”楚国上下顿时轰动了,老百姓都放下手头的农活漫山遍野地去捕捉鹿。这个时候,管仲让大臣隰朋悄悄地在齐、楚两国民间大肆收购囤积粮食。楚国靠卖鹿赚的钱,比往常多了五倍;齐国收购囤积的余粮,也比往常多了五倍。管仲对齐桓公说:“我们可以扬言去攻打楚国了!”齐桓公问:“为什么?”管仲回答:“楚国拿了比往常多五倍的钱,却误了农时,粮食又不可能几个月时间就可以收割,一旦战争报警,楚国一定会收购军粮,民间余粮都没了,到时候我们封锁边境就行了。”齐桓公恍然,于是大造战争舆论,并封闭边境。结果楚国的米价疯涨,楚王派人四处买米,逃往齐国的楚国难民多达本国人口的十分之四。楚国元气大伤,三年后向齐国屈服。
衡山国盛产兵器,衡山利剑天下无双。管仲就派人到衡山国高价收购兵器,十个月后,燕、代、秦等国都跟着到衡山国争购,衡山国君说:‘天下各国都争购我国兵器,可使价钱提高二十倍。’于是衡山国百姓纷纷放弃农业转而打铁。一年后,齐国派人到赵国购运粮食,赵国粮价每石十五钱,齐国却按每石五十钱收购。包括衡山国在内的诸国都运粮卖给齐国,就在各国为发财欢呼的时候,齐国突然封闭关卡、停止收购粮食和兵器。夏收前,齐国对衡山国大兵压境,虚张声势,此时衡山国已经无粮可用,兵器也卖光了,又不能在别国买到粮食,只得臣服于齐国。
管仲的一系列改革,使齐国很快强大起来。齐桓公便想使他的表兄弟鲁庄公彻底臣服,但鉴于鲁国并非弱国,于是先挑选鲁国的小兄弟谭国下手,以震慑鲁庄公。之所以挑选谭国,还因为他在逃亡莒国经过谭国时,谭侯待桓公不好。谭国很小,齐桓公没费多大劲就灭掉了谭国,谭君逃向莒国。此时,宋国发生内乱,宋国也是鲁国的盟友,齐桓公便在北杏约宋、陈、蔡、邾四国诸侯会面,主持订立了一个盟约,解决了宋国问题。此事意义重大,标志着诸侯们可以继郑庄公之举用互签条约形式来决定国际重大事项而用不着周王号令了。
后来宋国违背盟约,齐桓公又召集了更多的诸侯国,声称联合伐宋,从而迫使宋国求和。之后,齐桓公借机主持召开了“国际”和平大会,各国纷纷响应,一时间诸侯云集。其后,齐桓公又多次组织诸侯会盟,从中摆布各国纠纷,俨然成了诸侯的盟主。史称“齐桓公九合诸侯“。
鲁庄公看到诸侯都服从了齐国,也不得不主动提出与齐国会盟。齐与鲁会于柯,齐桓公与鲁庄公盟于坛上正在举行仪式时,鲁国大将曹沫突然执匕首劫持了齐桓公,齐桓公的卫士害怕伤害到齐桓公而不敢动弹,齐桓公问曹沫:“子将何欲?”曹沫说:“齐强鲁弱,而齐侵鲁亦甚矣。今鲁城即押齐境,君其图之!”齐桓公乃许尽归还前次鲁国割让之地。曹沫投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位,颜色不变。齐桓公怒,打算不承认刚才的允诺,管仲说:“不可,大国不该失信。”于是齐桓公履约归还了鲁地。此等大气胸怀,常人莫及。
齐桓公六年(公元前680年),郑国内乱,管仲建议出面调解,以此提高国际地位。此时郑厉公刚杀了子仪、傅瑕,并逼死大夫原繁而登位,为巩固君位不得不联合齐国。管仲又抓住这一时机,建议齐桓公联合宋、卫、郑三国,邀请周王室参加,于鄄地会盟。由于周王室日渐衰微,诸侯们都不听从招呼,齐桓公站出来邀请王室出面摆平争端,这令周王非常欣慰,派遣使节对齐桓公大加赞赏,这等于承认了齐桓公领袖群伦的资格,由此齐桓公成为诸侯霸主。霸主的霸并不是霸道的意思,“霸”即伯,“伯”即政,音转为霸,霸主即诸侯之伯长。
齐桓公八年(前678年),齐桓公又约集鲁、宋、陈、卫、郑、许、滑、滕、燕等国在“幽地会盟”,盟会上,大家再推齐桓公为盟主,从而确立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
齐桓公二十四年(前662年),山戎的令支国攻打燕国,这个山戎,属于东胡一支,居于河北北部的燕山山脉,那里分布着好几个山戎部落方国,有屠何、孤竹、令支、无终等等。按中原传统习惯,位于北方的少数民族应该称狄,大概这个山戎是从西北部的戎部迁徙而来,所以依然被称为戎。而东胡的名称又是怎么来的呢?这和匈奴有关。匈奴的首领称作“撑犁孤涂单于”这是个汉语的音译,在匈奴语里“撑犁”就是“天”的意思,“撑犁”的发音,汉字里也有写作“腾格里”、“腾格尔”的;“孤涂”就是“儿子”的意思;“单于”意为“大”,合起来就是“上天的大儿子”,或“天之骄子”。匈奴原来是众多的北狄部落里的一个小部落,后来逐渐强大,渐渐几乎覆盖了整个草原,其他狄人部落越来越不如匈奴。匈奴人在和北方的燕、赵、秦交往时,往往自称是“孤涂”的人,又因为草原人一般比较性直,在和汉人做买卖时往往容易被欺骗,因此中原人都认为匈奴人糊涂,容易对付,“孤涂”和糊涂发音很像,遂渐渐就把匈奴人称作“糊涂人”,继而简称胡人。东胡原来也很弱小,以至于中原都不知其部落名称,后来渐渐强大起来,中原人却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们,由于他们处在匈奴的东面,于是就把他们叫做东胡。
山戎骚扰了燕国数十年,燕国十分痛恨,历来有“山戎痛燕”之说。燕庄公亲率两万将士出战,却在一个叫鬼泣谷的地方中了令支国首领密卢的埋伏,几近全军覆没,只逃出千余人。接着,令支国乘胜进军,连拔燕国三城,燕国难以抵挡,燕庄公就想到了霸主邻居齐桓公。
齐桓公作为诸侯之伯长,义不容辞,当即应邀出征,以虎儿斑为先锋,迅速收复了燕国失去的三城,但杀至里岗时,虎儿斑却不敢前进了,他对齐桓公和管仲说:“前面是鬼泣谷。如果令支国布下埋伏,我们就是插翅也休想过去,燕国两万大军就是葬身在那里的。”管仲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计谋,对虎儿斑说:“将军既然有所顾虑,那你就跟在大军的最后吧。”然后吩咐公子成父与赵川二将按令牌行事。第二天天刚亮,一辆辆战车向鬼泣谷驶去,战车上的将士披甲握戈,齐国战旗在谷风的吹动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令支国首领密卢果然率军埋伏于此,密卢一挥“令”字旗,猛然间箭石齐下,齐军数辆战车被砸烂,大旗也被打断了。密卢挥动狼牙棒,率兵从山上冲下来,冲到一个身中数箭仍立于战车上岿然不倒的齐将前,举起狼牙棒齐将头部就是一棒,“咚”一声,把齐将的头盔打掉。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个披着衣甲的木头人。此刻鼓声大作,密卢闻声回头,只见齐国骁将公子成父和赵川率兵直扑过来。密卢大喝一声,挥舞狼牙棒迎上去,又见远处有一人站在战车上观看两军作战,断定是齐国相国管仲,就径直朝那人扑去。密卢非常勇猛,所到之处齐兵无人抵挡得住。片刻,密卢杀到管仲面前。战车后面早埋伏了弓弩手,数十箭齐发,密卢惨叫倒地,手下一员大将冲进重围,把负伤的密卢抢回,往山戎的另一部孤竹国逃去。管仲智过鬼泣谷,接着大败无终国,直打到孤竹国。
齐军兵围孤竹国,孤竹国派人诈降齐军,谎称孤竹国君已弃国逃往燕山以北荒漠。齐桓公令诈降者为向导,率军追赶。孤竹国降将将齐军诱入荒漠,乘人不备逃之夭夭。此时天色已晚,放眼望去只见茫茫荒草,狂风卷地,寒气逼人,大军欲回,却迷失了方向,不辨东南西北,各部都走散失去联络。齐桓公有些不知所措,忙向管仲求教解危之计。管仲沉吟片刻,让随行兵士敲锣打鼓,使各队闻声来集,屯扎一处,挨至天明。天亮后荒漠炎热异常,又无饮水,一望无际的苍茫荒漠没有明显标志物,实在难辨方向,全军将士焦急万分。管仲见状,向齐桓公建议道:“臣听说老马识途,燕马多从漠北而来,也许熟悉此地,大王不妨令人挑选数匹老马放行,或许可以寻见出路。”齐桓公依其言,命人取数匹老马,放之先行,军队紧随其后,果然走出险地。这就是“老马识途”典故的来历。
此次讨伐山戎,还有意外收获。如今山东大葱名闻全国,建国后***首次访问苏联,带去的礼物就有几车皮山东大葱。但是山东大葱本该叫山戎大葱,是从山戎获取的种苗。那个时候,中原各国所种之葱都是小葱,杆叶纤细,又名香葱,只有山戎种植的大葱茎秆粗壮,辛辣中带脆甜,非常好吃。
齐军凯旋而归,燕庄公为了表达对齐桓公的敬意,亲自送齐桓公回国,不经意送到了齐国境内。这在周礼上属于违制,周礼规定只有诸侯送天子才能送出国,而诸侯间互送是不出国的。这就相当于拿齐桓公当天子般看待了,齐桓公大为感动,于是决定将燕庄公送进自己境内的这片国土送给燕国,燕庄公百般推辞后接受,为了纪念,下令在此筑了一座城,取名为“燕留”,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境内。
齐桓公二十六年(公元前660年),狄人攻邢国(今河北邢台),邢国很小国力很弱,都城都被狄人毁坏了。管仲对齐桓公说:“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桓公赞同管仲的说法,就派兵往救邢国,大败狄人,并出资为邢国新建了都城。次年,狄人又大举攻卫,卫懿公被杀,卫国岌岌可危,堪堪灭国,齐桓公再次驱逐狄人,并出资替卫国在楚丘另建新都。
管仲可能是最早提出“华夷辩”的人。齐国强大之后,齐桓公之志却并不在恃强凌弱,雄霸天下,而是在管仲提出的“戎狄豺狼,诸夏亲昵”这一理念之下,在诸夏的共主周王室衰微的情况下,致力于诸夏大家庭的团结,代王室维护“甸服”、“侯服”、“要服”的华夏圈,共攘夷蛮戎狄。邢、卫两国均在齐桓公、管仲主持下得以复国,人们都赞赏说:“邢国人迁进新都城,好像回到了老家;恢复后的卫国,人们心情高兴,也忘记了亡国的悲痛。”
齐桓公二十九年(公元前657年),楚国兵伐郑国。郑国在郑庄公时代曾辉煌一时,但此时早已风光不再,忙向霸主求援,楚国乃是介乎于“诸夏”与南蛮之间的国家,出于“诸夏亲昵”的理念,齐桓公与管仲便约鲁、宋、陈、卫、许、曹并郑国组成八国联军南下击楚。齐桓公率领联军,首先一举打垮此时已追随了楚国的蔡国,然后直指楚国本土。楚国在大军压境的形势下,派出屈完谈判。屈完就是楚国立国时与开国之君熊绎一起偷牛的那个屈紃的后代,也是楚辞大师屈原的先人。屈氏在楚国向来是名门大族。屈完问齐桓公:“你们住在北海,我们住在南海,相隔千里,任何事情都不相干涉。这次你们到我们这里来,不知是为了什么?”未等齐桓公开口,管仲说:“从前召康公奉了周王的命令,曾对我们的祖先太公说过,五等侯九级伯,如不守法你们都可以去征讨,东到海,西到河,南到穆陵,北到无隶,都在你们征讨范围内。你们不向周王进贡用于祭祀滤酒的包茅,公然违反王礼。还有昭王南征,至今未回,这事也不是与你们无关。我们兴师来到这里,正是为了问罪你们。”
对于周昭王“南征不复”这件事,楚国历来是颇有贬词的,声称当时的汉水并不是楚国的国土,因此与楚无关。屈完回答说:“多年没有进贡包茅,确实是我们的过错。至于昭王南征未回是发生在汉水,你们只好去汉水边打听好了。”齐桓公见屈完不亢不卑、不软不硬,就命令大军在陉(今河南郾城南)驻扎下来。南北两军相峙,从春季直到夏季。楚国只得又派屈完和齐桓公、管仲谈判。其实齐桓公、管仲并无意打仗,只是想通过这次军事行动来显示霸主的威风,吓唬楚国,再加上屈完毕竟承认了不向周王进攻包茅的过错,等于仍然认可周王权威,那么也就是认同华夏而有别于其他纯粹的蛮夷戎狄了。至于“昭王南征而不复”,原本就是姑妄言之,所以他们很快就同意与屈完谈判,并达成协议,撤退而回。
撤退前,齐桓公为了炫耀军威,就请屈完来到军中与他同车检阅军队。齐桓公指着雄壮的大军对屈完说:“指挥这样的军队去打仗,什么样的敌人能抵抗得了?指挥这样的军队去攻城拔寨,什么样的城寨攻克不下呢?”
屈完回答说:“齐君,您若用德义来安抚天下诸侯,谁敢不服从,如果只凭武力,那么我们楚国可以把方城山当城,把汉水当池,城这么高,池这么深,您的兵再多,恐怕也无济于事。”
这话倒很切合齐桓公“以德服人”的理念,于是齐桓公不予嗔怪。这样,南北军事对峙就体面的结束了。
齐桓公三十五年(公元前651年),周惠王去世。在齐桓公主持下,各诸侯国一同应带太子郑为天子,这就是周襄王。周襄王鉴于齐桓公的拥戴之功,命宰孔赐齐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以表彰。这是周天子对于诸侯国的最高奖赏,大大不同于其他任何诸侯所获待遇,等于授予了齐桓公仅次于天子的地位,也等于从正规手续上发表了齐桓公为诸侯长。于是齐桓公召集各路诸侯大会于葵丘(今河南兰考、民权县境),举行受赐典礼。受赐典礼上,宰孔在请周襄王之命诰时,因齐桓公年老德高,特许其不必下拜,坐而受赐。管仲进言道:“周王虽然谦让,臣子却不可不敬。”齐桓公于是答道:“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王命而废臣职吗?”说罢,只见齐桓公疾走下阶,再拜稽首,然后登堂受胙。众诸侯见此,皆叹服齐君之有礼。受赐典礼后,齐桓公又主持诸侯们订立了新盟约,提出五条条款:“一是诛杀不孝之人,勿改变已确立的太子,不要以妾为妻;二是尊重贤能之人,培育人才,要大力表彰那些有德行的人;三是尊重老人,爱护孩童,不忘来宾和旅客;四是士不能世世为官,官吏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办,不要独揽。取士一定要得到能人,不专杀大夫;五是不要故意设堤坝,不要阻止别国人来籴粮食,也不能不报告天子就封国封邑。条约签订后,齐桓公又提出“尊王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的口号。
葵丘会盟后,齐桓公对管仲说,咱们举办这么大一场盛会,花了不少钱,风头也出尽了,可怎样才能把这些虚名转变为实实在在的利润呢?不然的话,寡人想去朝拜天子,会感觉费用不足,仲父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管仲说:“请主公下令招聘一批玉匠,把泰山石按标准雕制成一块块石壁,一尺长的定价一万钱,八寸的定价八千,七寸的定价七千,石珪定四千,石瑗定五百。”齐桓公听了,将信将疑,但还是都照他所说的做了。石壁完成之日,管仲来到洛阳朝见周襄王,天子亲切地会见了这位霸主的仲父。管仲说:“为了大王的尊严,我国君主打算率领诸侯们前来朝拜先王的宗庙,一者可以观摩学习周礼,二者也能为大王助威!乱臣贼子们见到这架势,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周襄王说:“好,那就叫诸侯们都来朝拜先王宗庙。”管仲又说:“请大王发令,凡是来朝拜先王宗庙的诸侯,都必须带上‘石破天惊’壁,作为献给大王的贡礼,否则,不准入朝。”周襄王问:“何谓‘石破天惊’壁?”管仲说:“此种壁产自圣岳泰山,泰山高与天齐,此石敲之清脆声若磬,破之天惊,故名。”其实就是用泰山普通石头凿出来的。周襄王说:“可以,这没问题。”便向天下各地发出了号令。诸侯们一般很少有机会参观朝拜天子先王的宗庙,机会难得,一票难求呀。于是天下的诸侯们都载着黄金、珠玉、粮食、彩绢和布帛,纷纷赶到齐国,购买门票“石破天惊”壁。就这样,齐国的石壁流通于天下,天下的财物流归于齐国。
齐桓公三十九年(公元前647年),周襄王的弟弟叔带勾结戎人进攻京城,王室内乱,十分危机。齐桓公又派管仲前往帮助周襄王平息内乱,获得周王赞赏。周襄王为了表示尊重霸主的臣下,准备用上卿礼仪设宴为管仲庆功,但管仲没有接受。最后他接受了下卿礼仪的待遇。管仲在王室,看到此时的天子已经很贫乏了,宫中没多少宝物,恰逢楚国进贡包茅,宫内到处都堆着茅草。此时周襄王准备去泰山祭天,管仲灵机一动,为天子出了个致富的主意。管仲建议让周天子发令说:“此次祭天,特许诸侯陪同参加,想去的速来报名。”按周礼,诸侯是没有资格祭天的,所以这次机会格外珍贵,大家都愿意去。然后又让天子发令说:“凡随天子去祭天的,都必须携带一捆菁茅,作为祭祀之用的垫席。王有包茅出售。”于是,天下的诸侯们便纷纷掏出黄金来,争先恐后来购买。能陪同天子出席这么大的盛会,黄金算什么,再贵也值!于是包茅价格出现井喷,上涨了几十倍,一捆可以卖到百金,周天子仅仅在此次卖包茅的钱,就已经相当于他七年的收入了。
齐桓公四十二年(公元前644年),犬戎攻打周朝,周告急于齐,齐桓公率诸侯发兵救周,驱逐了犬戎。
齐桓公终其一生,除了在即位之初为了报复敌对他的鲁庄公而灭谭伐鲁,别无恃强欺凌诸侯之事,作为雄震诸侯的霸主,始终以“尊王攘夷”为己任,在周王室衰微的状况下,代周王室致力于维护华夏大家庭,值得敬仰。
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代周天子维系诸夏,得到先师孔圣人的极大赞美,孔子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管仲辅助齐桓公做诸侯霸主,尊王攘夷,一匡天下,人民到现在都在领受他的恩典。要是没有管仲,我恐怕会沦为披散头发左开衣襟的野蛮人啊。孔子又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意思是:齐桓公九合诸侯,以德服人不加刀兵,这都是管仲的功劳,这就是仁德啊,这就是仁德啊。管仲被孔圣人视为中华文明的伟大捍卫者。
“尊王攘夷”的观念,对于中华民族的定型意义重大,并于后世产生深远影响。三国时的曹操,你尽可以理解为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他在明明具备条件可以称帝的情况下仍然不取而代之,尊奉汉献帝,又北迁匈奴、东定乌桓。他自述说:”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不能不说,在曹操内心深处,有“尊王攘夷”这一观念的深刻影响。
“尊王攘夷”观念还波及影响到朝鲜和日本。如今,有些日本、韩国学者百般不愿承认但又无法抹掉儒家文化圈的烙印。朝鲜在满清入主中原时,由于感念丰臣秀吉攻击朝鲜时帮助抵御日军的中国大明皇帝,长时间不愿承认满清皇室,而仍将大明皇帝视为王,将满清皇室视为夷。在日本影响更甚。在江户幕府的初期,就有“尊王”的理论,一些学者根据儒家学说,提出“尊王敬幕”,那时候天皇只是名义上的元首,政权掌握在幕府手里。1853年,美国佩里舰队登临日本,幕府不顾天皇反对,与佩里签订条约,长期不满幕府专权的武士们利用此机,以尊王为口号,发起倒幕运动,尊王论和排外论结合起来,形成“尊王攘夷”思潮。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孝明天皇走出历代天皇无所作为的阴影,重返了政治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