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开始撤军了。左谷蠡王三令五申,严令各千夫长、百夫长约束部族,并亲自杀死两个管理不善的百夫长,仍然无法湮灭逃跑的浪潮。在无人监视的时候,整个营都小声议论如何逃走才最安全。最后,连左谷蠡王的亲军也悄悄逃走了两人,逃走的人抓回来砍头示众,还是无法有效恐吓住大家。与其这样,还不如撤退好些。
龟兹王和焉耆王两人碰面商量了下。两个国家已经人心惶惶。焉耆王首先说:“我的人已经逃走了好几个。”
“龟兹也不安稳啊,人心惶惶,逃跑了不少人啊。”龟兹王叹了口气。他经常梦见陈睦和李国英。两人死前的惨状让他夜不能寐。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感觉帐内刮起阵阵阴风。他如实向焉耆王讲述了本国的情况,特别是他连日噩梦把焉耆王吓一大跳。
两人一拍即合,相约找到左谷蠡王要求撤军,两人的说辞天衣无缝,丝毫看不出半点撤退迹象。两人要求增援柳中城。因为匈奴围攻柳中城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仍未攻克。
左谷蠡王马上明白二人真实想法。如果能攻克柳中城,也是自己大功一件,便同意两国增援柳中城。
不到一天时间,龟兹和焉耆就撤退的干干净净。
左谷蠡王安排了白屋部族和车师留下来。他后撤百里安营扎寨。他颁布命令的时候,白屋王爽快的答应了。虽然白屋王极力掩饰内心的喜悦,但还被左谷蠡王察觉。左谷蠡王没有细究,焦头烂额的他急匆匆的撤军了。
左谷蠡王撤军后一天中午,艳阳高照,匈奴大营一片寂静。忽听辕门隆隆作响,不待完全打开,一身穿兽皮人只身纵马飞奔窜出,朝着疏勒城而来。马蹄蹬蹬响,身后并无一人一马。在汉军不住的吆喝声中停在了一箭之外。他朝着城上的汉军连声高喊,要求打开城门。众人不予理睬,反而纷纷将弓箭对准了他。烈日炎炎下,他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并喊出了守城军士名字。有人在他嘶哑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一丝熟悉,原来是石修。
城门打开,石修飞奔入城,被众人团团围住,那天明明看到他被匈奴包围,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又为何从匈奴里大摇大摆出来。大家对他的经历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对他的归来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欢迎。
粗重的大手拍打着肩膀,抚摸着圆咕噜的脑袋和滚圆的肚子,还是那个熟悉的石修只是更加黝黑。石修一一和大家说着话,开着玩笑,只是从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滚出豆大的眼泪。他没有回答此番的经历,只是和大家玩笑一番,就跟着一旁一言不发,却神色激动兴奋的耿恭进了耿恭屋子。
门重重的关上,耿恭压抑的情绪洪水一般爆发了。司马白斌、石修、李国英都是他的左膀右臂。相继战死,他心如刀绞,独处时,熟悉但渐渐模糊的身影浮现眼前。潸然泪下。
蓦地里,石修神气十足的出现岂能不让耿恭欣喜若狂。啪的以下,巴掌轻轻打在石修的胳膊,眼泪流出来。两人感慨万分,生死别离如同隔世般。哭泣一番,耿恭擦擦眼泪,道出那句疑问:“你是怎么从匈奴那边过来的。”
那日混战,匈奴越聚越多,情急之下,他纵马奔向河边。河边的稀泥和芦苇缠住马腿,战马被射成了马蜂窝。他则被河水冲走,水流缓慢处,勉强爬上岸,藏身芦苇深处,再也无法行动。
几辆牛车缓缓而来。白屋王在儿子丧事之后,才率兵缓缓增援左谷蠡王,正好错过了汉军河边偷袭匈奴之战。每天十几个白屋部杂役驱赶着三五个牛车、马车前来打水。为首的老汉交代几句,便朝着芦苇丛中走去,刚才他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风吹动芦苇沙沙声音遮盖了老汉脚步声。哗啦,芦苇被拨拉开,石修本能的想拔出佩剑,肿胀的胳臂却不停使唤。老汉却食指放在嘴边发出轻轻一嘘声。
催促声响起。老汉答应一声,扔给他一块干肉,转身便走。
声音远去,石修才舒了一口气,大口嚼起肉干来。饭后,又安心躺下睡觉。他无法行动,只好听天由命,先吃饱睡好再说。
当晚,夜明星稀,白日的老汉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十余匈奴人,个个衣衫破烂。石修料到他们绝非歹人,否则白日里就会说出去,便说:“肚中饥渴,尚有饭否?”
“有有。”老汉道:“将军莫怕,我们都是当日金蒲城内被汉军释放之人。”老汉一一将大家引荐,老汉儿子站在身后,露出白皙牙齿憨厚笑着,所有人所穿兽衣破烂,匈奴杂役无疑。
几人为石修简单的处理下伤口,无非是抹些香灰。只是石修胯部等处伤势很重,非静心调理不可。
老汉说:“将军所伤,非一时能痊愈,将军若是信的过我们,就跟我们走,住在我们那里,我也好悉心照料。这里和汉军相距很远,沿途都有匈奴兵丁,我们无法送将军回去。”
在众人搀扶下石修上了马车,他斜躺在车厢内,上面铺盖上厚厚柴草。其余几车或拉饮水、或拉柴草,大家大摇大摆进入大营。
白屋大营内马厩、粮库、兵营等错落有致。在大营角落,几十个破旧的毡房就是杂役的栖身之地。铺盖在毡房上牛皮已被蚊虫撕咬出密密的小洞,透着亮光。
月色昏昏,老汉赶着车来到居住的营帐前。瞅看四周无人,便抱开了干草,搀扶着石修进入营帐,老汉儿子继续赶着车去往他处。
一进营帐,石修便爽朗的要酒喝。老头踅摸了半天,在羊皮毯子下摸出了羊皮攮。酒不甚多,石修仰脖咕嘟两口饮去大半,抿抿嘴,尤为过瘾,舍不得喝光,便递给了老汉。老汉将酒攮放在石修触手可及的地方。
石修躺在老汉所睡的毯子上,打眼看着四周,不大的营帐,刚好容纳二人休息,再加上石修,却是拥挤。除去劳作器具、弓弩、随身衣物,并无值钱物品,想到老汉父子二人辛苦劳作,却疲困至此。不禁唏嘘感慨。
老汉却不知石修为何感慨唏嘘,以为自己敷药弄疼了他,更加小心。短刀轻轻割开湿漉漉的裤腿,化脓的伤口,经过河水浸泡,已经腐***较大的伤口,约莫有七八处。
片刻,老汉儿子带回些草药。他二人饲养战马,也知道些医治马匹的方子。拿此方给石修治疗,也是无奈之策。石修不住道谢,老汉儿子只是傻笑,石修这才明白他是哑巴。
白天,父子二人出去劳作,只在外面轻轻锁上。石修一切洗漱、饮食、大小便都在营帐进行。他时刻留心外面动静,匆忙的脚步声、战马的嘶鸣声,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二人回来,总是给他带来丰盛的美食,在他大快朵颐后,两人却食些硬饼子、菜粥。这让石修很不好意思。老汉说道:“糊弄饱肚子就不错了。这些年匈奴年年遭灾,牛羊冻死病死很多,有吃的就不错了。”石修无法想象,百姓以放牧为生,却连肉都吃不上。石修说:“跟我走吧。米粥,菜梗,管够。”
当汉朝百姓每日只能食用难以咀嚼的黄豆,汉军每天却有充足小米供应。熬的稠稠可以插住筷子的米粥,再加上大量腌肉咸菜,确保汉军在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始终处于优势。
老汉浑浊的眼睛迸发出亮光,马上又熄灭了。那是不敢想象的,抓住会被绞死。屋子又恢复了平静。
老汉把所知的一切告知石修。只要他觉得和汉军有关系,都统统告诉他。消息杂琐,石修汇总起来便知道匈奴抓住了许多汉军俘虏,关在马厩附近的大帐内,日夜拷打。老汉只是一个杂役,获得这些消息,实属不易。若是多嘴再向军士讨问,定会惹来一顿皮鞭。
石修捶胸顿足。老汉劝解道:“养好伤再说。”石修已经恢复很多。经过老汉父子悉心调理,身体恢复的非常快。老汉怕他闯祸,不住的念叨不要惹事。
外面响起严厉的催促声,又到了出工的时间。老汉慌忙跑出营帐,可还是挨了皮鞭,老汉的哀嚎声让石修恼怒,他腾的起身,欲冲出去,听到老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坐下来。
二人回来已是深夜。一脸疲惫倒头就睡着.陶罐底部厚厚尿垢散发出骚气的味道,加上两人香甜的鼾声惊扰的休息一天的石修再也无法入睡。趁两人鼾声如雷。他摸出老汉的短刀,随身银子都放在老汉身边,悄悄出了大营。
皎洁月光洒满大地。虽足不出户,和老汉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匈奴大营具体布局。巡逻士兵靴子整齐划一的踢踏声音,提前给他做了预警。马厩内几十槽战马,个个健壮,忙碌了一天的奴役已经酣睡。
痛苦的哀嚎声从远处一大帐传来,声音凄惨。他猫腰过去。营帐门口三五个士兵打着呵欠扭头看着里面不停说笑着。他闪身大帐后面,透着点点微光,数十个汉军捆绑在一起。两壮汉手执皮鞭正在审讯一汉军,那汉军倒是嘴硬,已是皮开肉绽,仍然一声不吭。
石修火起,可单凭一己之力,不仅无法解救大家,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石修猛的回头却是老汉,他半夜醒来发现石修不在,便来这里寻他。老汉手指点点石修和自己,意思是人手不够。石修就跟着老者悄悄回走。
前行数百步,摹地里闪出一队士兵,火把通明。两人周围并无遮挡,好在左边有一大帐,两人推门而入。
借着月光,向里走,叮当一声响,老汉踢到了地上一空酒坛。角落传来严厉质问声:“谁?”
里面有人!老汉吓的不敢再动,扭头巴望着石修,两人不敢应声。角落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王爷。看到有人闪进来,可是安全?”
辨明方向,石修箭步抢到跟前,弯刀触及他的喉咙。他短暂急促“啊”一声后,不再言语,凛然的瞪着石修。又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瞪着老者。
此人衣着华贵,老汉料到闯大祸。远远站着,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被认出来。
外面的敲门声正急促,他只好说道:“我很好,你们走吧。
外面军士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石修长出口气。误打误撞,竟然抓了一个王爷。那么拿他来换汉军俘虏定然不会有意外了。
“壮士,外面人都走了,可以把刀拿开。”他冷冷说道。
“我们二人,不为其他。有一件事情还需要你帮忙”。石修说道。
他挺了挺胸脯。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请说。什么条件都可以,金钱牛马都可以给你,要多少给多少。”言语非常傲慢。
“狗屁。爷爷不要。我拿你换回被俘虏的汉军。”
那人哈哈大笑:“他们是匈奴勇士抓回来的。怎么可以随便换回。你还杀了我好吧。”言语倔强、倒是不畏生死。
“我看你俩也是好汉,我们匈奴人敬重这样的英雄好汉,你二人在我部落里做个千夫长如何?你们独闯营,胆识过人。”他以为二人都是汉军乔装进来。故意先拿金钱诱惑,见二人不为所动,又拿高官厚禄要招降他们。
石修笑:“谁稀罕了?我的兄弟关在这里,定要想法救他们出去。”
外面声音更加吵杂。又传来敲门声:“王爷,您无恙吧,整个大营搜便了,不见刺客。王爷,王爷?”
“你王爷在我手里,赶紧拿汉军交换!”石修喝道。
门被踹开,涌进来十几个军士,火把照的帐内通亮。为首的千夫长巴根说道:“快放了白屋王,绕你们不死。”他看到石修身后的老汉有些眼熟,迟疑一下,便对身边人耳语几句,那人便出了大帐。
白屋王洋洋得意:“识相点,尽快投降。”刀架在脖子上,石修轻轻一下就可以要他性命。因而,他虽言辞威逼利诱,神色依然慌乱。
“拿汉军来换,否则要他性命。”石修坚持。
局势僵持住了。白屋王脸色惨白,石修稍微一动,就会要他性命。
两个兵丁押解着一人进来。两把弯刀从左右架在那人脖子上。火把通明,正是老汉儿子。哑巴浑身哆嗦。
老汉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脸色苍白,不断呼唤儿子,却不敢近前。
“让你的同伴放下刀。如果你想让你儿子的脑袋留着吃肉喝酒的话,要不然,就让他的脑袋掉在草地里啃泥吃。”巴根凶相毕露,拿话不断威胁他。
老汉踉跄下,瘫坐地上。白屋王神色傲慢:“壮士,赶紧投降,饶你不死。”
石修反手,刀背敲击他的脖颈。白屋王顿觉酸麻直冲大脑,他马上冷静下来,脖子上冷冰冰的刀还在。
“死之前,拉足垫背的。”石修发狠道,“你起来,起来!”石修命令老汉道。
老汉精神不支,埋头下去,莹莹呜呜的哭起来了。
“别哭了,哭的我心烦。我可以放了你,不过你要保证他父子二人安全。此事系我一个人所为,和他人无关。”
白屋王说:“放过他父子二人。以后任何人不准追究。”
“此话当真。你敢发誓?喂!别哭了,拿箭来。”
老汉哦了一声,接过军士一支箭,递给了白屋王。他双手用力,折断箭杆,“如果有变,我如同此箭。”
“好。我放了你。要杀要剐,听你们的。不过你们先放他父子二人。不要委屈他们。”
白屋王命令道:“给他们牛羊千头。让他们离开这里,离的远远的,终生不要再看到这两个奴才。”
“羊离开羊群就会被狼吃掉,大雁离开阵就会迷失方向,我们不要财宝,我们只想和部落的人在一起。死了,坟头被我们白屋部落的马匹踩踏。只要不让我们走。我们不要牛羊。干什么活,我们都愿意。”老汉哀求。
“好,成全你们,让他们回去,不可为难他们,不可欺凌他们。”白屋王动了恻隐之心。
军士闪开,老汉搀扶着儿子缓缓走出。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向着石修磕了几个头。便默默离开。
手中的弯刀落地,石修长叹口气,任由匈奴军士把自己捆绑起来。
白屋王蹲坐虎皮王位上,冷冷笑着:“汉军果然会收买人心,若不是你求情,我定然要将这父子二人处死。不过我有言在先,放过他们。”
“先前在金浦城下,他们父子被汉军俘虏,看他们都是苦命人,我们放他们回去。前日子,我掉入河里,他们救了我。我让他们跟我一起回去。他们舍不得离开。他们对你忠心耿耿。”
“你倒是个汉子,死到临头还为他们开脱。”白屋王径直走向石修,手中弯刀猛地劈砍而去。石修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刀触及眉毛,戛然而止。石修说:“怎么不动手了。”
白屋王长叹一声。他特意交代身边人:“今晚此事,不可泄露除去,更不可让左谷蠡王知晓。他若差人问,只说是两个奴役偷窃财物。不可实说。”石修完全可以挟持自己,换的逃生。白屋王打心里佩服。
他摆手让大家出去,只留下几个亲信。缓缓说道:“我从来不亏待我的部族,可是,我子都被他们杀了。我一点办法没有。杀你有何意义。”
“他们?谁人所杀,难不成汉军杀了你子?”
“是乌苏所杀。”巴根说。
“告诉他有何用,快给他匹快马,让他走吧。”白屋王摇摇头。
“那你不报仇,这个王不当也罢。”
“你懂什么,左谷蠡王手下兵强马壮。你说的洒脱用我们草原的话讲就是一匹野马是从来不操心牛羊的肥壮。”巴跟说道。
“为什么不投降汉朝。保护子民,二则可以为你子报仇。”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有人引荐。”
“我可以。”石修黝黑的脸激动的阵阵红润。
白屋王早就有投降汉朝的想法,一则无人引荐。二则和汉军血战多次,担心汉军无法容纳他。如今亲眼见到石修是响当当的汉子。心里佩服。
“大王”“大王”几个亲信或要劝阻,或是同意。
白屋王摆摆手,浓眉大眼盯着石修良久。猛然间,他面色沉静缓步来到跟前。锋利的刀刃碰到绷紧的绳子,绳子寸断。
石修被白屋王保护起来。他搬离那个骚气熏天的毡房,住进了敞亮凉爽的毡房内,顿顿酒肉管够。惊艳于汉朝富庶的白屋王等待时机希望石修能够为他牵线搭桥。昨天夜里动静不大,白屋王又严令禁止传播。但是还是让耳朵尖的左谷蠡王知道了。白屋王杀了死囚,搪塞过去。两人空闲下来坐到一起密谋如何见到耿恭。现在见到左谷蠡王已经撤走,便打马来到跟前,和耿恭商量事情。
耿恭粗大的手臂拍打在石修肩头,大声赞许:“可有其他人知道。”
“只有我和白屋王及几个亲信知道。”
耿恭点点头:“此次你回来,是不是想让我去见见?”
石修点点头。
“没事,我随你去。”
门外军官喊进来,大家静静听着石修把事情复述一遍,脸色随着石修传奇一般的经历变得红润轻松起来,当耿恭表示要深入虎穴,众人异口同声的要求耿恭不可以身试险。众人的疑虑担心和要求并不能动摇耿恭的决心:“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众人面对耿恭的责问哑口无言,只是回应太危险了,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可是办法在哪里,谁也没有。
众人质问石修有多大的把握。人算不如天算,他已经给大家希望了,硬要他拍着胸脯答应,却勉为其难。脾气暴躁的人便开始埋怨石修起来,有人深思熟虑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便沉默不言了。疏勒城孤城一座,如果能够说服白屋王投降汉朝,便可以逆转形势。危险再大,也要尝试,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冒险了。
大家吵嚷一阵,便陷入沉默之中,耿恭扫了一眼大家说:“由范羌暂时形势职权。我和石修亲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