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欢快的拉着木车沿着河边浅滩加速向前,木轮触碰到石块上,隆隆作响。很快,太阳坠入西边荒原,红彤彤的晚霞弥漫在天边,天黑下来,众人走的疲乏,就在河边密林宿营。当晚,月明星稀,水流潺潺,景色倒是不错,难得出门的车师随从、宫女等人兴致阑珊。安得无心赏景,早早躺下休息。早上,太阳从林中透射进来的时候,草地里露水晶莹剔透。王后半天才叫醒他。早早钻入帐篷的他难以入眠,凌晨时分才睡着。安得胡乱拿毛巾抹抹脸,他心情烦躁,恨不能飞到车师,倒是王后不住的安慰他,让他心情好些起来。
中午时分,骑兵慌慌张张的带来了匈奴大军来到的消息。早上,他们几个前哨四周游走。他们刚爬上一个高坡,与大队匈奴迎面相遇。混战中,人数不占有优势的汉军很快落了下风。一老卒拉扯下恋战的年轻骑兵,刚要张嘴说话,“嗖”,一支利箭飞来,老卒躲闪不及,顿时胸口血流如注。他猛的将箭拔出,沙哑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撤!”怒目中夹杂着不甘和怒火,终究还是失去了光泽。
对于排兵布阵,白斌和不连合有过短暂的激烈交锋,不连合主张自己率军抵挡一会,国王和王后骑马逃走。白斌却主动将马车排成圆筒状,阻挡敌人。汉军在外面,车师在里面,不连合再次拒绝,这样的安排如同把车师军放在羊圈里保护起来。两人激烈争论面红耳赤,最后在安得的斡旋下才得以解决,两位将军各退一步,达成了共识。安得对不连合说道:“一切听从汉军司马白斌安排。”
司马白斌对随身副将张荣耳语了几句,那人回身点了五十多个骑兵,向着远处而去。
牲口都被解下套,驱赶到队伍后面,几十辆木车首尾相连围成圆筒阵,将汉军和车师军包围在内。战车内人员分成数排。最前面的汉军左手执长刀右手持盾。后面数排弓弩手。骑兵最后。三十多个彪悍的车师亲兵将安得护卫在中心。
匈奴大军沿着对面山脊摆了数里,大小不一、各色旗帜遮云蔽日,延伸到天边。双方夹着山沟对峙。
全军三声高呼,众人拥着一将闪出来。此人是匈奴左谷蠡王,冬末春初,正是战马最孱弱时候,左谷蠡王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出征。他统帅大军,沿途汇合了各部落共两万五千兵马前来。
匈奴分做三队。乌苏兵马是红旗,左谷蠡王兵马是黄旗,白屋王兵马是青旗。见汉军和车师军摆成阵势,匈奴也曾习得阵法,探知玄妙,便令红青旗二军,分在左右,左谷蠡王自领黄旗兵马为中军。
号角吹起,红旗军中,一人闪出来,此人正是左谷蠡王的手下大将乌苏。他虎背熊腰,胯下烈马高出其他战马半头,犹如两个怪兽叠摞在一起。
不连合射杀了匈奴骑兵,安得老大不乐意了,他骑墙,不想和匈奴翻脸。同意做好军事准备的他,并不想和匈奴翻脸。安得上前,干咳了下,脸上挂着笑容:“乌苏大人,一向可好,车师可是匈奴的朋友。”
“呸,你这个老狗,今天杀的就是你。好一个不知道廉耻的老东西。昨天还在我匈奴帐下听候号令,今天却躲在汉军的旗帜下。我先收拾你,再收拾汉军。”
安得骚红着脸回到阵里。
不连合大怒,拍马就要上前厮杀,白斌死死拉住他的缰绳,将他拖回来。乌苏手扶着马刀刀鞘,右手捻了下胡须,向着不连合瞪着眼睛,啐一口喝道:“你这伙该死的贼人,见了我匈奴大军,也不俯首称臣,一会定要将你们全部杀死。”
红色令旗摇晃三匝。左军前出一千骑兵。乌苏喊道:“匈奴勇士们,汉军临阵不过三矢,挥舞起你们的马刀,砍掉遇到的每一个汉军头颅,抢走他们身上所有的财物,还有后面漂亮的女人,那些女人今天晚上就是你们的。”
骑兵嚎叫着冲下山坡,迅速涌过了沟底,海浪般猛扑过来。越来越近,疾驰的战马呼出的粗气看的真真切切。
白斌长枪高举直指天空,猛然落下:“放箭。”
箭矢暴雨般倾泻在匈奴军阵里。数排汉军接连交替发射,箭羽从天空划过,锃亮的箭头闪着金黄色的光,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网,如同纺车纺出的细线,倒在干草上的横七竖八各种姿势的尸体和扭曲变形的脸在阵前几十米处形成一个死亡地带。奄奄一息的匈奴军士被本方战马踩死踏死,碾压成肉泥,或者被继续倾泻的箭矢射死。失去操控的战马背上插着数把箭拖着死尸在阵里乱窜。骑兵不断滚落马下,阻挡了后面紧随的骑兵,急速奔跑的战马失去重心,跌出很远,战马和骑兵滚翻在一起。
血腥的场面刺激着匈奴骑兵,他们嗜血般继续向前冲。
盾牌被箭羽撞击的叮铛作响,盾牌兵手臂阵阵发麻。弓马娴熟的匈奴骑兵在高速冲击时仍能够拉弓射箭。牛皮盾牌密不透风,将安得和王后等一干人四面八方包裹在里面。箭矢折断,脚下一片断箭。
冲过箭雨的匈奴骑兵被车阵所阻。曲弯的马刀无法穿过车阵,汉军的长刀却从容穿过马车,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阵前一片残肢断臂,呻吟声,呼救声不断。
转眼,一千骑兵毙命,尚未断气的人还呻吟着无力的叫骂着。匈奴军阵里闪出百余白衣人,头裹白布,身无兵刃,上前将本方军卒无论死活像拖死狗一样拖进军阵里,负伤的战马一阵乱砍全部杀死。汉军也不发动进攻,静静的看着匈奴收拾战场。
三声鼓毕,令旗招展,一队白屋勇士前出阵来。明晃晃的马刀闪着刺眼的光芒。相比之前的匈奴骑兵,他们并不着急发起冲锋。保持着严密的阵型,缓缓向前。整齐的阵型,协调一致的步伐,联军不紧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白屋部落的狼虎铁骑兵。匈奴打扫战场的时候,乌苏向左谷蠡王请罪。左谷蠡王淡淡说道:“垂死的马儿也会尥蹶子。”他对身边须发的老者说道:“白屋王,现在该让汉军领略下你的狼虎铁骑了。”须发老者微微一笑:“这有何难。看我的狼虎铁骑。”老者是匈奴白屋王,和左谷蠡王多有矛盾。他看着乌苏的前军全军覆没,极力压抑着内心潮起云涌的幸灾乐祸,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左谷蠡王意图渔翁之利。他精明而又简单的借刀杀人的打算被白屋王一眼识破。白屋王有意显示下自己的实力,让他不能小觑。匈奴四角,以大单于为尊。单于下面是左右贤王,再次是左右谷蠡王。这四王是匈奴的四角。白屋王只是一个部落首领,完全听命于左谷蠡王。
骑兵涌过了沟底,成扇形缓慢包围而来。几千人的队伍搅腾起滚滚黄尘。个个衣甲分明,或持弓箭,或持马刀。远远的瞧见衣甲呈现虎皮、狼皮、豹皮三种服饰,单单服饰就让人心生恐惧。虽然人马众多,但是在三种旗帜调度指挥下,却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不连合来到白斌身旁,说道:“司马调度指挥有方,不连合佩服。只是司马大人不会让我们一直缩在车阵里吧。”他语气冷冷,颇有不服之意。
白斌说道:“大人过奖了,末将不才,不知道大人有何良策。”
不连合咯咯冷笑了两声道:“问我良策,我倒是没有。不过,我不会龟缩起来,做那贪生怕死之辈。哪怕战死,也不能让匈奴耻笑。”
白斌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取笑。若有办法,尽快想来。若没有,请大都督退后,容我厮杀一番。”
不连合收起笑容说道:“眼前是白屋狼虎铁骑。他们训练有素,确实不好对付,一切调度指挥全凭旗帜,若斩断旗杆,兴许有一线生机。
“不妨一试。”白斌笑道。
队伍里有十几个举着狼虎旗帜的骑兵,不断调度吆喝众人。
“取箭来。”不连合命令道。片刻,一车师军士呈送一特大弓和一箭篓。弓硕大,箭篓扁长,远超一般箭篓,箭头成三菱形状,箭杆修长且螺旋型,上插三个雁翎。不连合取出一箭,深吸一口气,使足力气,弓弦绷的紧紧的。箭杆飞出将一只旗杆硬生生射断。
白斌连声叫好。不连合面带得意,更要卖弄一番。又连射几箭,旗杆又折断数根。没有旗帜指挥调度,阵型散乱开来。
“继续前进。”千夫长大喊,他抡起马鞭,就近抽打着身边的人,不断催促大家前进。
“眼前是匈奴狼虎骑士,据说未有败绩。你们怕不怕。”白斌嘶喊着。
“唯司马命令是从。”汉军嗷嗷叫起来。
“今天不管是人还是虎狼,我们都要把他们剁碎。刀阵准备。”
哗啦哗啦,弓箭摘下,盔甲脱下,大刀阵的奥妙就在于挥动着六十余斤的砍刀,身体必须灵活方可上砍骑兵下剁马腿,人马皆碎、如山而进。若是负重太多,必然不够灵活,只是没有盔甲护体,身体极易被刀剑所伤,现在也顾不了那样多。
战车推开,车阵出现一个出口。白斌下马,赤裸着膀子,抡着长刀率先冲出来。汉军旋风般卷入匈奴大军,旋风所到之处,头滚身断,一片哀鸣。长刀上砍骑兵,下砍马腿。刀枪相格、喊杀声震耳欲聋,几十里都听得到。空气中弥散的血雾久久散不去。
车师也掩杀过来。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握短刀,灵活的盾牌躲开骑兵的刺杀,俯身专削马腿。车师弯刀略轻于汉军长刀,可是锋利不输汉军长刀。
论个人,匈奴弓马娴熟,胜于汉军。但是,人数占优的他们无心恋战,万万不如训练有素,编队合理的汉军。白屋军队溃散了。他们互相拥挤在一起,踩踏死无数。失去斗志的匈奴骑兵潮水一般的涌过而来。
“不许退。都回去。回去”。十几个监令官手持黑色令箭堵在退路。呵斥着,并随手砍杀退后的士兵。败军如开闸的河水,监令官岂能控制的住。败军散开,避开中间,向两边撤退。
联军追击过山沟。匈奴一通乱射。联军留下数具尸体,退了回来。
左谷蠡王轻蔑一笑:“白屋王,你的铁骑也不过如此嘛。”白屋王怒道:“我的铁骑损失重大,你丝毫言语抚慰没有,反而讥讽我。”他怒气冲冲的策马回到本军中。
传令官手舞红色令旗,在连绵数里地的大军前来来回回飞奔:“左谷蠡王有令,三声号止,全军前进。”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全军齐声高呼,犹如捕猎般放声惊吓野兽。
中军帐牛角号呜呜吹了三声,万马齐动,阵型却整齐划一,丝毫不慌乱,尘土飞扬,马蹄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