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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草船借箭

齐家药铺 半夜轮回 5776 2024-07-06 15:55

  正如曹盛才所料,麻老二没有亲自过来。几个保安团的人进到院子里,看郭虎站在台阶上,叉着腰、板着脸,随时准备着要打架的样子,知道他与麻老二不和,拿自己撒气不值,也就例行公事地停了一小会儿出门去了。

  曹盛才从里屋闪出来,自夸自得地对郭虎说:“看看我说得咋样?谅他们也不敢!”说着快步上前把门关上,又回身拉着郭虎的胳膊说:“走,趁着这会儿乱,赶紧把盐袋子倒腾一下,省得到时失急慌忙的。”

  齐德旺和武工队赵队长谈得很投机,正好上午来就诊的人没有几个,他一面做着样子给赵队长诊脉,一面听赵队长说话。赵队长名叫赵志成,今年二十露头,是邻县伊阳人,在洛阳城里上过学,算是肚子里有墨水的才子,说起国内外的事都让齐德旺耳目一新。他说日本人快完了,他们在外面羞辱了美国人,美国人不仅以牙还牙,还联合了几个有势力的国家,非要把日本国置于死地不可。炸弹都扔到了他们的皇宫院里了,你说他们还能嚣张上几天?前些时他们在我们国内南北同时开战,真是自不量力!一条船上下缺裂、四处漏水,日本国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顾此失彼,累死也堵不住到处是窟窿。眼下国共合力,兄弟携手,抗日形势绝对有利于我方,霉协守在窝里不敢出城,就是最好的说明。别看他们今天闹得欢,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不得不滚回老家去了。

  一番话说得齐德旺心里亮亮堂堂的,希望自己也能力所能及地为抗日做些事情。赵志成说:“我正好有件事想请教齐先生,霍乱与普通腹泻一般人能区别开吗?”

  齐德旺说:“症状一样,只是霍乱传染得快,致人死亡的时间也快,您问这个干什么?”

  赵志成说:“我有个想法,细节还需要认真、周密、慎重地再推敲推敲,我先去征求他俩的意见,下午我们再专门说这个事。”

  齐德旺还是忍不住地问,这么多的盐怎么运出去?赵志成说,本来想等日本人的给养车来了,里外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开着他们的车把东西运出去。可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河涨坡塌,有几处路不通了,在城里等不是个办法,担心情况有变,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城里出现了霍乱,最少也有二十来个人被染上了,一时城里人心惶惶。曹盛才的金御堂门口日本兵站了岗,任何人不得入内,以防院内的二十来个伤兵被传染上,齐家药铺也挂出了停诊牌子,其他药铺也都纷纷效仿。

  曹盛才是第一个向霉协报告疫情的,他夸张地描绘了他所了解的一切。并开出一剂药方,希望霉协能下令让所有人必须服用,还建议把他金御堂里的日军伤员,尽快转到洛阳城去。他说:“这些太君本来抵抗力就弱,如果再染上了这种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说着还偷偷瞟了霉协一眼。

  霉协是内行,知道这种传染病地厉害,不过他怀疑这个季节发生这种病,是不是晚了些?一般在九十月份才是易染期。霉协立即警觉起来,是不是有人想乘机……便命令各个城门道口,凡借口此病出城者,不管死活一律严查,是棺材要开棺,是大车要翻底,有人敢带出一粒盐,立刻就地处决。随后又电告洛阳,希望能派车把滞留在这里的伤兵运回去。

  晚上洛阳回电说车来不了,昨晚的大雨、洪水把途中的路冲垮了半边,地点在距洛阳七十公里处的缺崖口附近,让他在当地组织力量送过去,一天后军车在塌方处等候。

  霉协并不十分着急,这种病虽然传得快,死得急,但目前还没有得到有死尸出城的报告,也许没有那么严重,或者只是一般性肠炎。可到了晚上,曹盛才的又一次报告让他沉不住气了。曹盛才说,他和齐德旺还有城里的另外几家药铺前,都围了好多求医的人,侦缉队和他那里的几个皇军也出现了症状,恐怕不敢再耽搁了。曹盛才之所以要添油加醋地说这些?他恨不得那些日本伤兵们赶紧滚蛋,这阵子把他折腾得不受不受的,不光做饭的厨师、伺候他们的伙计受气,连郭凤他们都欺负,见了面不是动手在她身上抓一把,就是撅着肚子做着下流的动作,更有甚者是他们中间有几个佐官,天天要吃鸡蛋、吃鸡、吃鱼、吃肉,前面的还好说,后面的肉总不能天天有,稍不满意就“三宾地给”,连城里的几个屠夫都吓得躲起来不敢露面。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乘风拔树送瘟神。

  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三人才能见大众。霉协有点不太相信曹盛才的话,决定亲自再到齐德旺的铺子去看看,让曹盛才不要走,就在宪兵队等他回来。

  街上的人比平常少了许多,过往的人们眼里露出恐慌,也有人聚在屋檐下窃窃谈论着疫情。齐家药铺门半开着,门口放了条板凳挡在前面,外面也确实有人在坐等着候诊,还有人喊着齐德旺的大号,让“神医”救救他们。霉协和齐德旺隔着板凳说话,霉协仍然怀疑到现在为什么不死人?齐德旺说三天后不往坏处发展,就说明并非霍乱,或许是一般的肠道传染病;三天后如果出现大批量逝者,到那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霉协听完也觉得事情严重,还是提前准备得好。回来后立刻让曹盛才的维持会,准备足二十来套牲口车,明天一早送皇军们到缺崖口。

  曹盛才犯了难,一夜间要征集来这么多的车可能吗?况且城里的人对维持会本来就给白眼,现在强拉硬征还不犯了众怒?即便能征得来车,那车底板上又硬又光溜,皇军那条薄得像煎饼一样军毯管个啥用?草垫子还好说,可谁家愿意把自家的被子褥子铺上给日本人用?如果让这些伤号们在硬板车上颠簸一路,除非自己想挨日本人地揍。

  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还得去找齐德旺帮找个门。贝勒爷家口大,威望又好,城里商家八八九九的都有骡马或者是驴车,差不多都在他的户头下,不管自己用公的名义还是私的身份,以那贝勒那高傲的脾气都不会答应,反而会把事情闹僵,最后坐萝卜的还是自己。

  赵队长真是神机妙算,齐德旺在这场“草船借箭”的大戏中,虽然处处按照他的计策行事,但心中依然顾虑重重。即便自己开了打“积食”用的泻药,好好的人谁愿意服用?霉协会亲自登门问个、或者看个究竟吗?就算是赵队长说曹盛才会来,求自己去向贝勒爷“借船”,可车板上铺垫的那一二十条装盐的褥子,怎么能够一时凑齐?更让他担心的是,万一到了城门被查出来可怎么办?岂不是前功尽弃?说不定还得出人命。赵志成轻松而成竹在胸地说:“我们党的方针是人民战争,蒋委员长也提倡全民抗战。这城里城外有良心的中国人,愿意为民族独立者,都是不拿枪的战士,他们为了赶走小日本甚至连命都不要,还会在乎那些东西吗?您也不是一样地甘担风险,不光伊水城的人民当感谢您,世界反法西斯的人民也都当感谢您。”一番话说得齐德旺心里暖烘烘的。

  赵队长说,齐德旺所担心的两个问题,都已经做了更切实的安排,保证万无一失,让他尽管放心。“您没见冯县长和王排长都已不在了吗?”赵队长若有所指地说。两人正聊着,就听见曹盛才在门口和伙计说话声,齐德旺冲赵队长一拱手:“真神了您!”

  曹盛才和齐德旺一同走到贝勒府门口,曹盛才停了脚步,说自己就在大门外等着,人多了说话不方便。齐德旺知道他是怕见贝勒爷,也就不再勉强。

  正如曹盛才所预料的那样,那贝勒一听给日本人送伤兵,不等女婿说完就一口回绝。齐德旺又不好明说,只好对贝勒爷打保票,请他相信自己不会做出己违人恨的事,到时候一定让他老人家开心,是件为了抗日“明修栈道”的事情,再说了,那些不死不活的日本伤兵们住在城里,天天闹腾的不安生,把这些恶人们送走也少了份乱糟。那贝勒半信半疑,写了封手信,让他去通知各个有运货能力的商户。

  曹盛才半夜听到后门外有动静,可又不敢出门张望,半个时辰后一切又无声无息了。他知道是有人把暗仓里的盐背了出去,更不敢出去看,反正自己抠下的那份已另藏,这个险也算担得值。心里窃喜,总算是把这些招祸的东西给请了出门,长长舒了口气,放心入睡。

  早上天刚亮,曹盛才就听见外面人声吵杂,起床开门一看,更是大喜。各式各样的车辆如数而至,而且车上准备齐全,车板上铺了褥子和草垫,还有一条被子以及车把子们自带的干粮,一溜串的在大门口候着,差不多排了半条街。只是面孔都很陌生,这也难怪,平常自己也不和这些人打交道。

  齐德旺迎上来说,贝勒爷有话,车可以用,但人和牲口不能受伤害,回来后维持会还得多少给俩脚力钱,人家也都是凭这个行当挣口饭吃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请回禀贝勒爷,晚辈在此感恩不尽,过后一定登门重礼回报。”曹盛才说完,一面让人把伤号抬上车,一面急匆匆地去宪兵队向霉协报喜。

  霉协听了也很高兴,把曹盛才又夸奖了一番,并许愿给他盖一所战地医院,同时也对这一阵子对他药铺的打扰表示歉意。言毕集合士兵,准备亲自带队,一是去给那些为帝国负伤的勇士们送行,二是对这么大的一个车队出城不放心。

  霉协一行人刚出县府大门,就听得西城门处枪声大作,有人来报说,有两辆盐车被侦缉队给堵上了,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城外接应的火力很猛,郭虎他们根本顶不住。情况突发,霉协来不及细想,带上人向西直扑过去。

  东门倒没有什么情况,一辆辆“伤兵车”鱼贯而出,尽管守门的保安团被西边的枪声惊扰,也不敢擅离职守,更不敢上前搜查,车上面坐着的皇军个个侧耳,有短枪的紧握枪柄、面目不安。

  麻老二发现这些从他面前走过的赶车人,自己一个也没有见过,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壮小伙子,不禁心里起疑。习惯性地拦下一辆车要检查。他揭开日本伤员贴身的军毯,又扒拉开厚厚的草垫,伸手往褥下一摸,顿时惊得倒退几步,凭感觉,他相信褥子棉花里掺杂着的一定是食盐,拔枪就要鸣警……

  斜躺在车上的“帝国勇士”们不愿意了,嘴里“八格八格”地吼着,冲着他就是一“王八盒子”,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麻老二被惊地发愣,一个像是管事的人小跑过来,点头哈腰的给麻老二递着香烟说:“长官不必在意,太君负了伤心情不好,您就高抬贵手把他们给放了吧。”又低声劝道:“冯县长常说您是个知道留后路的人,你看这车把子有二十来个人,您这儿也只是十几个人,要是真弄个不得劲……您不会不识眼窍吧?”说着就把手插进了怀里。麻老二突然明白了一切,对围过来的几个手下说:“没事没事,刚才是太君的枪走火了。放行放行。快点快点!”

  霉协在城墙头上居高临下,占尽了绝对优势,双方对打了十几分钟,城外的枪声渐近稀疏,最后也全撤了去,更可喜的是两个赶大车的人也被活捉,下面就能顺藤摸瓜,把城里所有的反日分子一网打尽,霉协喜不自禁。可当他打开车上盐袋时,犹如一盆凉水劈头倾下,浑身透凉,大呼上当!盐袋里装的全是麦麸、稻糠和半湿不干的酒糟豆腐渣。岂有半粒盐的影子!

  “这叫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霉协跺着脚连连责备自己,他也曾经研究过这套三十六计,仔细推敲过这里的规律与运用,却不意被中国人玩得这么烂熟,竟然自己连半点防备都没有。二返身率众急奔东门,结果一切都迟了。

  在距城东门七八公里的一个山坳里,载着伤兵们的车辆横七竖八地聚集在一起,没有人管的牲口悠闲地啃着路边的草皮,还不时地叫上几声,似乎在嬉笑他。寒风瑟瑟中,伤兵们一个个冻得发抖,怨声怨气地对他嚎叫。霉协头脑一阵发晕,步履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扶树叹道:“中国人的智慧真是不可思议!这次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霉协把恶气全部撒在两个被抓来的车把式身上,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可结果仍然让他大失所望。

  两人交代他们是保安团巡夜的,三更换班小解时,被人稀里糊涂抓到了财神庙,强迫换了衣服,天快亮时又强逼着他们把大车送到西城门处,否则他们的性命难保。还说庙里关了好多人,一个个都被绑着,嘴巴里塞着布不让喊叫。

  霉协经麻老二辨认属实,又到财神庙里看了看,证实二人说得不假,所有真正的车把式一个不少全都在这里,个个冻得直哆嗦。霉协不禁更加佩服对方真是个高手,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让他无懈可击。但霉协仍然找出了破绽,齐德旺和曹盛才的嫌疑是跑不掉的,虽然头天晚上他们是和自己呆在一起,但不能否认他们事先就没有过预谋,而且第二天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对!就从他们两人身上开刀!”霉协恨得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

  曹盛才守财如命,在宪兵队审讯室这个狼窟里,不说实话不死也得残,可吃到嘴里的肉他是绝不会再吐出来的。曹盛才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霉协的指令办的,自己如果参与还不乘机一同逃走?还等着来受这份罪?连呼冤枉不止。

  霉协认定曹盛才就是卧底,根本不听他怎么解释,要用烧红的烙铁往他胸口上放,曹盛才不得不承认为了贪功,所有车辆是他通过齐德旺去那府征集的车。还说今天早上他还见了齐德旺,说不定他就是参与者。除此之外,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他可以拿全家老小的性命担保。

  霉协没有“请”那贝勒到宪兵队来,亲自去了趟那府想探知个究竟。贝勒爷是个“八面耳”,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转眼他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直夸齐德旺长进了,办了件别人办不了的大事,而且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正乐,霉协来了,贝勒爷还是用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他,当霉协谈起大车的事,贝勒爷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看在他和那二是同窗,又是女婿上门求情,他才没有那个心情管他们这些狗连蛋的事,有口气还养养神、暖暖心、顺顺气呢!

  霉协表示理解,又不甘心地威胁道,如果他不能把这件事说明白讲清楚,齐德旺恐怕就替别人顶死罪了,因为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是他一手操办的。那贝勒听言不禁大怒:“下辈不得无礼!如此这般往后谁还敢与你们办事?岂不是卸磨杀驴,得了便宜还卖乖!”霉协也不再虚伪,绷着脸说:“战争时期,你死我活,谁敢与帝国作对,谁就当受到追究和惩罚!”

  贝勒爷听言更是气恼,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震说:“大胆!你祖上谁教的你敢如此和长辈这样说话?真是岂有此理!以后你不要再登我那府的门。”说完吃力地站起身,气喘吁吁地指着门外说:“你……你给我出去!”

  霉协看贝勒爷发火,也不去理会。带着人出门直奔齐德旺家,他一定要从齐德旺的嘴里挖出个实情来!不料进门一看,眼前的情境更让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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