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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那府不测

齐家药铺 半夜轮回 5874 2024-07-06 15:55

  谷雨急了,见曹文仍然不抬头,就说:“不摇头就是在心里点头了,这事就这样定了。”又回头骂武昌:“你这个上不了场面的小东西,平常喳喳喳地说个没有完,这会儿你不能说句话!”说着自己的眼泪也差一点掉下来。

  武昌说:“啥事你们都说完了,让我说个啥?反正早晚得出去见世面,我听姥爷和爹娘的。”

  曹盛才心头一紧,心想,完了!看来今天文儿是带不回去了,他不仅仅是一时舍不得女儿,更让他挠心的是回去怎么向郭凤交待。

  屋里还没有静下来,就听得近处“叭叭”几声枪响,一个随从进来报告说,便衣队在街上和日本人的巡逻队遭遇了,问那四怎么办?那四说:“遭遇就遭遇呗,我倒要看看章自哲他怎么办?”

  贝勒爷急了,摧那四赶快走,说:“章自哲那人你也信得过?他和孙殿英都是一路的货色,有奶便是娘,快走!”

  听贝勒爷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担心起来,齐德旺说:“前几天他还和八路军打了一仗,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本来对方只是过境,双方事先也都说好了的,结果他背信弃义,打了八路军的伏击,听说还得了日本人的嘉奖。”

  那四听齐德旺说到八路军,十分郑重地请贝勒爷,等那五回来了一定要提醒他:“别再让他跟着共产党瞎哄哄着闹了,就那么几个人几条破枪,能成个啥气候?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和一帮子靠打家劫舍起家的人混在一起,能混出个啥名堂?等把日本人打跑后,蒋委员长肯定会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又转过脸来对齐德旺说:“姐夫也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省得到时候连累了所有人。”

  谷雨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就呛了那四一句:“行了!你管好自己,给我带好两个娃,别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街上枪声集密起来,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贝勒爷用拐杖敲着桌子上的汤盆,提高嗓门说:“还不快走?你再啰嗦一会儿先把我们给连累了!”

  那四向父亲行了军礼道了声:“父亲保重。”转身命令随从把马拉过来。谷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准备上马的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除了不停地叫着:“乖、乖,我的小乖乖……”其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自哲这次算是够尽职的,亲自带队守在贝勒府两头,让过那四带来的边打边撤的便衣队,就地和尾追的日本巡逻队干了起来,章自哲的队伍也是穿的便衣,黑夜中谁也闹不清谁是谁,只要敢靠近贝勒府就开枪。

  章自哲见那四从院子里出来,跑上去恭维说,那师座真是大将风度,属下敬佩,敬佩。西门敞开,祝师座一路顺风。那四扬了下马鞭子回礼说:“章兄辛苦了,咱们后会有期。”

  马蹄声脆,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中,章自哲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日本兵又死伤了五六个,霉协气的暴跳如雷。章自哲竟来了个胡说八道,他说,城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队骑兵,他带人过去阻截,半路上又冲出来一群戴着黑眼罩的黑衣人,手里清一色的连梭子冲锋枪,弟兄们根本到不了跟前,等追到西门,没想到守门的弟兄们个个都被绑成了肉蛋子,枪栓也被卸了,扔的到处都是,估计是国军的精锐部队路过。

  霉协一连骂了他好几个“八格”,杀他的心都有了,心里在问,“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的人为什么没有死伤一个?”

  章自哲却说,如果当时皇军能出来助一臂之力,那伙人一个也逃不掉。霉协只好再电请洛阳派兵,洛阳守军自顾不暇,反而把霉协骂了个狗头喷血,让他自己想办法。

  日本人穷途末路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二天快中午,郭凤没有见到文儿的身影,问门房才知道,昨晚曹盛才把文儿带出去就没有回来。便叉着腰怒气冲冲地来到上房,曹盛才支吾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郭凤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呀……我的老天爷呀!这是要人命啊。我的闺女呀,你走了让娘可咋活呀……”突然停了下来,两腿一撑蹦了起来,说:“不行,我得去找他齐家说个明白,他们凭啥就把我闺女给抢走了!”

  曹胜才拦不住,跟着她屁股喊着叫着让她站住。郭凤这一会儿根本不管那么多,一路小跑冲进齐家药铺,抓起柜台上的算盘,摔了个满地珠子乱滚。指着齐德旺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山旮旯的老杂毛,落地几天就身份起来了?今天你要是不把文儿给我还回来,我就吊死在你这铺子里!”说完两手一撑坐在柜台上,拍着桌面又开始了嚎啕大哭。

  正当人们无可奈何时,曹盛才追了过来,伏耳对她说了几句话。郭凤听罢,吵闹撒泼戛然而止,顺从地跟着曹盛才出了门。

  曹盛才对郭凤悄声说的是:“我告诉过你文儿是被那四接走的,那四是谁?日本人的死敌!你把这事都给吵明了,霉协能放过咱家?定咱们个私通抗日分子罪,你我还有武儿,包括你郭家一大家子人谁能躲得过?你非要逼着日本人灭了咱家的门你才心净?再说,日本人现在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那四早晚要回来,文儿成了那家的人,往后说不清的事也能说清。你真是妇人之见!早晚这个家得毁在你这张把不住门的烂嘴上!”说着,拖着拽着把郭凤拉回了家。

  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霉协就知道了此事,他把曹盛才弄到宪兵队吓唬了一通,知道是那四所为,立即让人把那贝勒“请”了过来。霉协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让那贝勒劝那四归顺皇军,封以高官厚禄,但他觉得希望渺小;第二个让他告诫那四,不要在伊水城里肆无忌惮地活动,这里仍是皇军的天下,你的父母家人都还在这里,皇军的慈悲和忍耐是有限的。

  几个日本兵闯进那府,气势汹汹的要把那贝勒带走,那夫人拉住衣角不放,日本兵急了,对着那夫人的前胸就是一枪托。六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能经得住这么重重一击?当即倒地昏迷过去。

  贝勒爷怒叱:“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让霉协那小子过来,我哪也不去,要死我也死在那府!”日本兵们知道那府和霉协的关系,也只好暂时作罢。

  齐德旺闻讯赶来,只见那夫人嘴角渗血,知道是伤了内脏,急急让人去把曹盛才找来,知道他那里备有对症的药,可差人去了两三趟,满城不见曹盛才的影子,只得到金御堂去亲自配药。曹盛才为了防止药方外泄,把炮制好的七八种药碾粉后再分类储罐,用时再一一按比例配制。

  齐德旺点了数,唯有一种要经过三蒸三晒、冬捂夏凉的一味“当家”药不见。柜上的药把子说,每当要配这副药时,掌柜总是不让别人插手,自己拿了药戥子到后院,称了并亲手搅拌入药。齐德旺知道是什么药,也知道用量用法,可这立马追镫得如何去临时炮制?急得连连搓手满屋子地转。

  曹盛才去了哪里?风月烟花楼。这个地方以前他是从来不露面的,可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着实让所有的人都感意外。老鸨杨芊莺一脸倦意地把他领进内室,心神不定地问道:“会长这会儿来?肯定……要不要我给您叫位姑娘过来陪陪?”

  曹盛才瞪了她一眼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给你的份子钱都收到了?”

  杨芊莺受宠若惊地说:“哎哟哟,哪敢说是份子钱,是您会长大人给我的赏赐。那些染了花病的客人让您给治好后,光感激我的小费就够我受用了。”

  曹盛才说:“这事你可不能跑了半点风声,否则我会让人来割了你的舌头。”

  杨芊莺说:“这个会长尽情放心,我就是把肠子肚子都吐出去,我也不敢哕出去半点腥丝。”

  曹盛才笑了,又夸奖了她几句后说:“这种事也不能太多,否则就没有了生意,瞅准那些有钱有家室,又顾及面子的人下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老鸨感恩载德,又盯着曹胜才的脸看了一会儿,心想,他今天来绝不单单为了此事,便是试探说:“曹会长有事情只管吩咐,要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没有我办不成的。”曹盛才也试探着说:“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你虽然风情万种,但已徐娘半老,你的那些姑娘们虽然个个如花似玉,但都是些大街上的茅厕,我嫌脏得慌。”

  杨芊莺咯咯一笑说:“看来会长真不知道风月场中的快乐。”说着熟练地拉开怀,“让我来伺候您,再叫几个姑娘陪在身边,保证让你云游仙境乐此不疲,想忘都忘不掉。”说着扭屁股凹腰、两手抚胸卖弄起来。

  曹盛才看她越扯越远,就直截了当地说,下次如果碰上没有开过苞的,让她给留着,他自有用场。杨芊莺内行地说:“嗨,会长您这就不懂了,小马驹再嫩扎,也没有骑惯的骡子好用,想叫它卧下它就……”

  曹盛才不想再和她扯下去,一挥手把断她的啰嗦:“行了,我说的话你给我记牢了,谁都不能让知道,否则可不只割你舌头,连你‘扬细眉’下面的一对东西也剜下来当炮踩,明白吗?”话落手起,腰间拔出手枪用力往桌子上一拍:“没有姿色的不要,二货的不要,来路不明的不要,一两个不嫌少,三五个不嫌多,人贩子的钱我打发,到时候我来领人。”老鸨杨芊莺从来没有见过曹盛才如此凶狠,吓得连衣扣都系错了位置。

  有人说,人得了不义之财,心就会变得不仁。曹盛才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言行有些意外,可马上又说服了自己,人为了钱仁义道德算什么!人有钱又是为了什么?就是要任性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古把戏一张纸,不管谁当面说得天花乱坠,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背后一样的黑心烂肚肠,物欲无尽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曹盛才回到金御堂,柜上的药把子把齐德旺来过的事说了。曹盛才并不着急,先把两个跟自己亲近的徒弟叫到内房,给每人包了两块大洋,悄悄地吩咐,让他们去把城东和城南的两所院子收拾停当,这事不能让郭家人知道,包括武儿他娘。

  然后才匆匆从夹墙里拿出那味配药兑好,急急来到那府,仔细看过后叹了口气说,老夫人肋骨断了两根,不知道伤没有伤到内脏,先服上两天药看看有没有好转,真不行恐怕得往洛阳送,东郊郭家是凤家的亲戚,对接骨疗伤有独特传承,关键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路上颠簸不得。

  齐德旺说:“大车不行就人抬,这事耽误不得。”

  贝勒爷说:“真不行就把郭家大夫接过来,多付一些诊费,只是来回路远,怕耽误了人家的事,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曹盛才说他亲自去跑一趟,“不过……”

  贝勒爷意即明了他的意思,说,请金自然要先付的,就连曹盛才的辛苦费也会加倍酬谢的。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曹盛才掩饰说,“我是说郭家尽管难以请得动,不过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郭家大伯和他家老掌柜有些交情,也许能给个面子。”贝勒爷和齐德旺感激。

  曹盛才走后,霉协来了,穿一身白色和服,脚上趿拉着一双木屐,一走两呱哒,来到夫人榻前,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嘴里除了“抱歉”就是“对不起”。

  贝勒爷忌讳霉协这身像吊孝似的打扮,更看不惯他这种假惺惺的样子,催他赶紧走:“幸好你还和那二是同窗,要不然俺老俩都得被打死!”

  霉协说,那个失手的士兵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还说他已经向洛阳请求,让司令部派最好的医生过来给老夫人疗伤。

  贝勒爷说:“还是免了吧,我还怕你把人给治残了,你有事赶紧回去忙你的吧,你在这里我闹心。”

  霉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说:“老夫人被误伤,我听说你的两个儿子就在附近,不妨让他们都回来看看,我保证没有别的任何意思。”

  贝勒爷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就省省心吧,你们日本人耍得什么孬心眼,我还能不清楚?”

  齐德旺不想把事情闹僵,对霉协说,师兄曹盛才已经去请骨科大夫了,这时候让他们回来也不是时候,一旦激到一块,还不惹得满城血腥?

  不管霉协再说什么,贝勒爷一概置之不理。齐德旺又对霉协说:“这样吧,老夫人受伤的事早晚他们会知道,回来不回来就看他俩的孝心了。到时把你的话说了就是了。”

  曹盛才还真的把郭氏传人给请了来,他给老夫人打了胸带后说,骨伤停个三两个月就能下床,这内伤你师兄俩是内行,就请二位多费心了。

  贝勒爷一辈子就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而且还是自己的夫人,想告都没有地方去告,这要是有民国政府在,看谁敢如此造次!至此再不强词夺理地说什么国不国、家不家的那套说理了。

  就在当天晚上,武工队的赵队长突然来了,他是替那五来探望老夫人的,不想,早被暗藏在外面的日本便衣给盯上了,就连章自哲的保安团也撒得满街都是。

  贝勒爷和齐德旺也急得乱转圈,赵志成拔出双枪,在大腿上一蹭,“磕叭磕叭”两声子弹上膛,不在乎地说:“我敢来就不怕被他们堵,章自哲的那帮子熊兵看着人多,枪一响比兔子跑得都快,剩下的几个日本兵我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大不了赔一个赚一个,况且出了巷子就有队员接应,算算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一直守在老夫人床前的谷雨说:“费那劲干啥?我陪你出去,看他们谁敢动你一指头!”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谷雨却转了话题,对赵志成说:“你回去问问清楚老五,上次他说把孩子们送走还算不算数?”此话一出,又让所有人更加不解,走了一个还不够?还想把两个孩子都送走?这个时候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种事?

  谷雨这么说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自从昌儿走后,静儿天天缠着她也要跟着出去,说她这一辈子绝不会像娘一样,围绕着丈夫、锅台转一辈子,那家出英雄,齐家出才子,她哪一点比哥哥差了?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都是叱咤风云的英雄?我齐文静难道只能守在父母膝下?学些琴棋书画度过自己大好的时光?要不就像李清照那样写些伤感多情的诗词打发日子,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去轰轰烈烈地去追求、去奋斗、去实现自己有价值的一生。

  谷雨听完,当时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她从静儿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不禁一丝伤感,自己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要飞出窝了。谷雨长长叹了口气,答应静儿和他父亲商量后再说。

  “这个事中共河南军区已经有了安排,不日将组织部分进步学生北渡黄河,奔赴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深造,到时候我会来接孩子们的。”赵志成说。

  一屋子人没心思问究竟,焦急地看着谷雨。贝勒爷说她:“你这丫头真是个磨性子,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啥事也不分个轻重缓急,还有心扯这些?”

  谷雨不慌不忙地说,让赵志成今晚吃饱喝足,安安生生睡上一觉,明早她自有安排,保证让他出城时不出半点差错。

  众人仍持怀疑,结果真能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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