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凤穿一身薄如蝉翼的淡粉色轻质夏衣,她见麻老二看自己时眼睛瞪的像只老鼠,就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说:“看啥看?没有见过女人!瞧你那点出息。”麻老二抹了一把流到嘴边的涎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凤咯咯笑着说:“看你下材的样子,把你那狗眼洗洗干净再看老娘。”说着就摧麻老二快点把裤子脱掉,麻老二感到太突然,愣了一下没动。郭凤又咯咯笑了起来说:“想啥来?别尽想你那些事,你下面不扒光,我咋给你敷上药膏?”麻老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麻老二把裤子退到脚脖处,郭凤半跪半蹲,用小竹条子给他往伤口处一点点地涂。本来伤口一碰就痛,郭凤又没轻没重地往上按药膏,麻老二裂着嘴喊痛,又尴尬地直吸溜嘴。郭凤抬头看了他一眼,在他大腿根上狠狠捏了一下,嗔怒而低声地吼他:“没出息的东西!你是怕人听不见,还是嗓子里发痒得难受?”麻老二忍不住要上去搂抱郭凤,郭凤把他推到一边说:“你急啥嘛!这大白天的不定让谁给碰上,晚上后院的门我给你留着。”
此后三天,两人是夜夜不落,极尽男女之事,直到曹盛才回到家。
郭凤又恢复了原样,见到麻老二不远不近,爱理不理的。可麻老二却心生嫉妒,逮住了机会问郭凤,是不是又和曹盛才干那事了?郭凤白了他一眼说:“这你能管得着吗?你要是想好事,就想办法把他支得远远的,不就想干啥就干啥?省得像只叫春的猫,天天在屋顶上嗷嗷瞎叫,好歹你也是个啥子团长,也不怕掉身份!”麻老二挨了阵没趣。自己也有没本事支开曹盛才,就不断地找借口来药铺骚扰。一次两次曹盛才忍了,时间长了就对他说话不客气,但麻老二越发是不收敛。前柜的小伙计实在看不下去,就悄悄地把那天他见的事说给了掌柜,虽言语含含糊糊,但曹盛才还是吃了一惊。郭凤是喜欢和男人们疯在一起,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又一想,篱笆扎得再紧也防不住花长虫进菜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仔细观察了好几天妻子的举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有一件事让他提起了警觉,那就是他走时配的那一小罐子药膏少了许多,问了郭凤才知道是麻老二被狗咬用了。
“咬了啥地方?”
“大腿根,差一点把他咬成了太监。”郭凤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
曹盛才不再说话,心中有了主意。从冯驷处回来后,亲自抓药泡制了一坛老酒,用红蜡烛封了口,置于药柜最里层,吩咐伙计们,没经他口谁也不准碰。
麻老二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一日突然感觉浑身发热,狂躁不安。保安团的人怀疑他是不是染上了疯狗病?都离他远远地躲开。麻老二害怕,忍不住来找曹盛才给看看。曹盛才算计麻老二必定会来,大凡被狗咬伤后,要一挤二烧三敷药,事后才不会出现温热症。郭凤那半吊子货绝不会想起来,挤出狗牙入肉的毒津后再用烧酒洗消,只是胡乱抹些药膏完事。
曹盛才看完后故作大惊失色状,说:“哎呀,怎么能是这状?犬病发到了这种地步,就是华陀再世也无回天之力。”说完起身背对麻老二摆了摆手,又用惋惜的口气说:“可惜了呀,年纪轻轻的……快回去准备后事吧,你命当如此,我实实无能为力。”麻老二一听浑身冒虚汗,腿脚稀软倒在地下,连连哀求让曹盛才救他。曹盛才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又怕真把他给逼急了破罐子破摔,便故作为难地说:“那你可得说实话,否则一丝希望都没有。”
“你被狗咬伤后可曾有过那种和女人的事?”
“有过,有过。”
“可曾夜夜频繁?”
“频繁,频繁。”
“那就对了。”
“对了?对什么?”麻老二好像感觉到了点什么不对,不等他再说话,曹盛才就又说:“这种病最忌如兽性冲动,精竭力衰,死无全尸。”这句话如果是放在平常,麻老二肯定能听出其中的道道。现在为了保命也就顾不了许多。只是盼曹盛才赶紧想办法救他。曹盛才说:“心病终须心药治,虽喻不恰当但意相同,也就是说从哪里引出的病根,还从哪里除去。我这里有宫廷秘制药酒一坛,虽能保命,但数年内不得有淫欲妄想,否则旧病复发终无良药可救。”
麻老二对天发誓,刻骨铭记医嘱。曹盛才这才让人取出那罐药酒,收麻老二大洋三十,但心中的那口恶气仍未清净。麻老二回去后每晚一盅,渐觉无男人之欲,仍然坚持不懈,以保命为天。
再说冯驷,他服了齐德旺的药后与麻老二正好相反,自感精力充沛,久违早上醒来时有了“朝气蓬勃”,如今天天春意盎然。冯驷心里开始惦记起齐德旺说的好事,终于等到秋高气爽月圆之日,刻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是满意,礼帽是必不可缺少的,今天他换了顶新的;黑色的官服比来上任的时候瘦了些,也还算能穿,只是没有熨烫,领部后面有点绉,他拿起湿毛巾来想擦擦展,结果是越擦越绉,索性不管它,反正绉在背后谁也不会专门注意;这次他的皮鞋擦的是锃光瓦亮,登上翘起脚看了又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拿出那枚象征身份的青天白日胸章,端端正正地别在左胸前;出门前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杆“文明杖”,虽然拿在手中气派,但是不是显得老气了些?迟疑了一下也就算了,提起让手下事先买好的两大盒月饼,兴冲冲地直奔齐德旺家。
当冯驷一脚踏入齐家的大门,后一只脚还没有抬起来时,顷刻之间被眼前所见惊呆了。清影朦胧之中,檐下庭前有一女子素衣长发,正专注抚琴,手臂一扬一拨、一顿一挫,可谓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再听琴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汉宫秋月,时而如孤雁徘徊,时而又如风起云涌……这难道是嫦娥下凡?满院的仙风轻拂,满院的桂花清香……冯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中所提礼物什么时候脱手坠地,他全然不知。
齐德旺把冯驷迎进院内,又介绍了谷雨的表妹月蓉,然后说:“今日中秋佳节,担心冯县长独居冷落思亲倍切,听说您唐诗宋词多有愽识,故请表妹同来赏月忆古,谷雨说这是你们文人的情怀,我是外行,只略懂得些根根草草,怕扫了你们二人的兴,我去灶房帮谷雨料理,你们先慢慢聊着,我去去就来。”
冯驷也是在官场上出入多年,见过的大家闺秀也不少,唯月蓉让他有种敬慕而崇拜的感觉,一时语塞竞无话可说。还是月蓉先开的口:“听说冯县长饱读诗书经纶满腹,也曾为人师表润物无声,才又从政为民高风亮节,小女子深闺陋简,还望多指教。”
冯驷听到后一句自感汗颜,一时无从说起,就夸起了月蓉琴技精勘,“轻拢慢捻抹复挑”,其音律雅韵是他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月蓉说:“县长大人也喜欢白居易的诗句?”
冯驷说:“龙门对香山,白园伴伊水,这也是咱伊水城一大风景。”月蓉说白居易的诗词辞质而径、言直而切,却唯独赏于《琵琶行》,抒情有意,咏境有情……
二人正说着,齐德旺夫妇来上菜斟酒,冯驷此时像换了一个人,对着酒碗中的清影呤道:“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月蓉随口接下:“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齐德旺不解,谷雨把手中的酒壶顿了下说:“行了,什么酒杯不酒杯、云雨不云雨的,你俩手里端的是酒碗,影进酒里的是明月,有话就明说,别酸不溜溜的诗来词去的,觉得有缘相处就说句利索话,明天我也好给巴爷复旨。”冯驷与月蓉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谷雨故意说:“那就散场吧,今天只当没有这回事。”冯驷慌忙起身对谷雨作揖谢礼:“有劳格格成全,愚兄感恩不尽。”月蓉却用手背堵嘴一笑,转身飘入后堂。
巴爷得知蓉儿应承了当今县太爷的婚事,兴奋非常,即拾起了自己当初说掉地的话,又有了实权名声的乘龙快婿,还为以后巴家镖队出行里外有了扙势。次日便在崧岳酒楼摆酒三天,宴请亲朋好友四方豪杰,当众又夸下海口,闺女出阁那天,他要办一场伊水城从来没有过的喜庆盛典,不过很快这件事就又让他给吹破了。
在伊水城里,风水古先生是上天派下来的“太白金星”,凡红白大事、婚丧嫁娶,没有不请他到场的。上午他在巴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中午受了主家的请酒,囫囫囵囵在客房睡了个午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巴爷心急,问之。古先生仍不明说,品了一阵子香茗才慢吞吞道来:“这星象推演、吉日良辰神秘而深奥,岂能一蹴而就!当知婚姻二字如何写?嫁女嫁女,这嫁字又有何含义?”这一连串的发问,把巴爷心里问的是一愣一愣的。古先生说,这三个字都是非女而不成义,昏不明则暗,因故不祥,家当所居而定。巴武越听越糊涂,就直言说古先生,不要文绉绉的绕圈子,自己也不比他读得书少。古先生也不气恼,只是闭口不语。还是巴夫人明理,包了红包礼给古先生后说,若今日先生不便,隔日再登门请驾。古先生把钱装入褡裢,起身净手焚香,在院中叩首三次,又掐着手指头算了好一阵子才说了一句话:“腊月二十三大吉。”老夫妻俩一听便有些沉不住气:“能不能把日子再往前提提?这还得等上三四个月,一旦这中间有什么……再说这嫁妆彩礼早就办的停停当当,不用太多的日子准备。”
古先生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个日子,不能提前也不能拖后。”巴爷还想再问,古先生已用手把他的话挡住,说:“我刚才的意思还不明了?‘家当所居而定’,未来姑爷虽朝廷命官,但居无定所,官府豪华终非祖业……”老夫妇听言,恍然大悟,对古先生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古先生所说的“祖业”,冯驷并非不在心。在伊水城为官好几年,早就积攒了许多钱财,先尽山东老家的父母盖房置地,然后自己再在伊水城安居乐业,这里人杰地灵,风水上乘。自古有万江致远,伊河水之长之说。他最先买下的是金御堂后面的一所四合院,结果不到半年家里就出了伤风败俗之事,用古先生的话说,阴气太重阳气不足,不可久住,随后便主动为他在本城内,选定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庭院,高大门楼的石匾上书有“书阁院”,院内甬道青砖铺路,道旁杂草花木丛生。据说是前朝一位举人的旧居,虽年久失修,但整个房屋架构完好无损,稍加修缮仍不失典雅堂皇,位置又正好相对于财神庙,古先生说这里既有青云之气,又有元宝之泽,前主人之所以后来失意,是用尽蕴藏之地气,如今经百年酝酿其风水正旺。冯驷大喜,只是房主要价太高,本想缓一缓再说,谁知所备钱财被张撂子拾掇得一文不剩,又值巴家回话中提及此事,急得他心急火燎却又无计可施。不想平时他根本没有看上眼的麻老二,却给他出了个来钱快的主意。
麻老二听说县长要大婚,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巴结上司的好机会。一大早便上门道喜,看县长愁眉不展,猜知他心中定有不快之事,便大包大揽地说,如果县长大人有什么吩咐,麻老二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冯驷不经意的对他说了,巴家提及祖业不祖业的事。麻老二还没有听完,就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说:“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不就是让那家人滚出去吗?这事我包了!”说着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冯驷连连摆手:“我身为父母官,岂能干出这种事来?不可,不可!”麻老二折起身子又顺从道:“县长说得极是,不行就给他意思一下,先让他把房院腾出来再说,这样里外都说得过去。”冯驷摊了摊手,说他多年的奉䘵全让张撂子弄得一干二净,现在连个定金都付不出手。
麻老二心想:“您县太爷袖口上就滴溜着个钱袋子,想来钱还不是容易得很,随便晃悠几下你想扎口都来不及,不过书阁院这老小子,如果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颠兑货……”麻老二想了半天,一拍大腿,一跃从椅子弹了起来,大喊一声:“有了!”此言突然,把冯驷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发的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