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雪在听到这话后身子仿佛从天际掉落到深谷,这种坠落感从她的意识中慢慢散发到骨髓,接着透散到全身,被火灼烧、被水浇灌,最后感觉万千的蝴蝶朝她扑过来,她不能动,她呆住了。
说实话,梁衣的意识也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只想一直握住她的手,渴求着把自己融于她的心里。在见到她后,他简直是神迷虚幻,意散于空了,他没有看过这样的女生,他来美国时是14岁,那时他还只是个只会看“经史子集”的小男孩,更别说去谈情说爱了。在美国的这些年,读书的时候,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中国人,金发碧眼的老外他觉得太过于轻佻,内心难以接受。同时当时国内还在抗战中,国破家亡的危险忧虑也深深牵动着这身在异乡年轻人的心,他在学校里奔走呼告,写了几十份报纸文章,请求老师同学们关注中国的抗战,同时他四处募捐,也将父母给他的生活费的五分之四都节省下来,买抗日物资送到国内,为此他的生活相当单调,因为并没有多余的钱给他去花费。
抗日战争胜利后,他只领过两个月的100美金生活费,之后他远在家乡的父母也已经只能每个月供养他16美元了,家族的桑蚕工厂全部被国民党的所谓的“国民经济署”以违反国民建设为理由征收,不仅如此,诸暨老家600多亩良田给国民党士兵用来修筑工事,他的父母只能去往四川投奔其他的兄弟姐妹。好在梁衣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16元也能过。
但当他见到林思雪后,他立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垃圾桶旁长大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他的衣服是朝系里的打杂工人借的,因为那一天系里派他出去进行当下失业问卷调研,去调研失业情况,是一定要穿的差一些的,如果你身着西装去要求下岗工人说说自身苦难的,那是极容易被打的,所以配合着小雨,他那一天他脏兮兮地出场是极具戏剧化的。但当他看到这与众不同的三人,尤其是这女生,身着一身浅红的旗袍,看上去像是静静地倔强的从墙角开出的野蔷薇,又像一只翩翩欲舞的红色蝴蝶,简直就是那种传统气质与新时代美感的完美融合,或许这时他的苦恼就已经种下了,他的思维开始折磨他自己——他苦恼,他忧虑,为什么要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想一生去爱的人。
于是,他只能赶忙去参观拿些报纸,借用卖报纸的身份去接近他,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与林母对话,他神情全都关注在林思雪的身上,她身上有一种香那种香味萦绕了他四天,知道再次见到她时,梁衣才像一个五天没吃过饭的人吃到喝到第一口粥那般兴奋、满足、幸福。
这时,小莉终于察觉出了不对经,眼前的这个人正在亵渎她家的小姐,她随之大喊了一声,“有流氓,有色狼,救命啊救命啊。”
这一嗓子喊的,把林思雪和梁衣全都喊醒了,我们不得不说小莉就如同一口陈年大钟,不敲则以,一敲惊人。此时,林父在客厅中大吃一惊,他想,“怎么,还有人非礼小莉吗,她都25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这人什么品位啊。”但一会,他立即跳起来,他想到他女孩也在门口。这时,这为老军官使出了在常德会战时带军也行60里的拼命劲,飞速冲到门房处,他看到一个男人正抓着他女儿的手,瞬即跳起来一脚把梁衣踢出三米开外,紧接着又是扑上去,挥舞着拳头密集地像雨点一般砸到梁衣身上。
梁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在挨了几拳后终于意识恢复了,开始大喊,“打错了啊,我不是,我,你。”反正不等他说完一句话,这老师长似乎是找到了这段时间所积攒的悲愤情绪的发泄口,一拳一拳的望梁衣的身上砸去,最终还是林思雪和小莉把他拉开。
“爸,你别打了。”听到林思雪说这话,林升理先是回头,再把她推开,继续动手。林思雪不知怎么办,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小莉冲上去说:“老爷,事情有点问题。”
这时林升理终于停手了,林思雪逮住机会,赶忙说:“他刚才只是把戒指交给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升理怒吼着回复道:“什么我想的,我看的真切,还有小莉也喊来着。我说,林思雪你被人欺负了,你老爹给你出头了,你现在怎么回事,甘心被欺负?”
“爸,……哎呀,”林思雪转身对小莉说,“你快和我爸解释一下。”
小莉自知惹了祸,她感受出来了,林小姐被眼前这被打的人摸,是自愿的,那这就算不上非礼行为。组织下语言后对林升理说:“老爷,这男人的确是给小姐戒指,我、我,我没弄明白。”
林升理听完这话,再看向地上的梁衣,“很好”,他心里想,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是满意,随即一边对梁衣说:“你这小子,就算是给东西也不能摸到女生的手,这次算给你个教训。”一边把梁衣拉起来。
这时的梁衣虽是遍体鳞伤,但他也自知他和林思雪的距离进了一大步,因为光是为他辩护,这就是天地都不可抹灭的证据。
梁衣被扶起来,身上的血也是流的到处都是,就连林升理都觉得下手重了些,但在返回客厅时,他又想,“摸女人手,在我们老家要被庭杖100下,这次打他还算是便宜了他呢。”
梁升理锻炼完二头肌和三头肌后就直接进屋了,留下林思雪、小莉和梁衣。林思雪让小莉去屋里拿药箱,同时自己用手帕擦去梁衣头上的血。此时,他贪婪地看着她,他的手虽提不起来,但他依旧有着想紧紧抱着她的冲动,那冲动在接触到林思雪的手帕后,奇迹般地变得温和起来,随即他开始享受这个过程。
林思雪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一天,这次遇到的男人有些不一样了,他是为了自己挨打的,他说了他喜欢我。林思雪不敢去看眼前的这个人,她知道她自己现在正在在用爱意去抚摸他,他的脸庞在淡淡血迹的映衬下显得俊朗,有力,富有精神气,她不敢也不愿承认,她内心的爱意已经完全投向了眼前的这个人。
在简单的擦拭后,林思雪转身进到屋内,在小莉关门时,她回了下头,并故意冷漠地对梁衣说:“林思雪!”
这二人接下来几日都过得不安宁了,林母在回来听到林父的话后,先是去女儿卧室进行看望,说了许多关爱的话,但林思雪根本没有在认真听,她在回忆着上午那人的话,那人手中的体温,那人深邃的眼神。她有很多疑问,她后悔自己太过于高冷,她想知道,这人是谁,报纸、西装、戒指、血等等东西,都有占据在她的心头。她母亲见到她这番神态,意为林思雪是因为上午的事情受到打击,她心疼了,她的宝贝女儿,无拘无束的一个人今天却呈现出呆滞的表情,林母流了泪,随即把林思雪抱到怀里。
梁衣此时正在加州理工学院的文辞楼的寝室中静躺,他是慢慢踱步回学校的,艰难的学校生活塑造了他坚毅的品质,但支撑他回去的并不是所谓的天地精神,而是他所感受到的,来自心慕女孩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