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落日孤烟1

第四章 烟湖

落日孤烟1 孜然烤土豆 11756 2024-07-06 16:17

  发完消息,慕容夏虹以为陶华会酝酿一会儿才给她回复,很可能是挽留她的消息;可是,并没有,他很快就回复两条消息说:“那,好吧”、“拜拜”。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小子怎么这么干净利落地就答应了?难道他不喜欢她吗?可是现在又该如何回转呢?夏虹想了想,回了一条消息说:“好好挣钱发财!”“好,发财!”她又发来消息喊口号:“我挣五千万,你要挣一个亿!”“好,挣一个亿。”“是的(大拇哥)”。陶华觉得把自己这把骨头拆了,再深加工做成骨头饰品拿出来卖,也卖不出来一个亿。不过,惊讶于她这么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就提出“不可以再继续”,这份魄力非一般须眉可比。

  那天中午,夏虹接到东方橙的电话。东方说今晚茅局长请大家吃饭,挂了电话,又给她发来定位:梅林书院。

  梅林书院坐落在梅山南麓,海拔大约一百米,丛林掩映,山峦叠翠,小溪淙淙,绿径通幽,一片高高矮矮的白墙黛瓦,沿高度不同,分成了三排。前排中间有个廊门,上面松木牌匾上几个东坡体矮矮胖胖且洒脱的大字:梅林书院。进了廊门往两边回廊走,便看见几个包间,门口的匾额上分别写着:梦红楼、水浒亭、三国堂、西游阁;再往里面走,第二排正中间的廊门上依然有一块松木匾,匾上几个瘦金体大字:有凤来仪,往两边回廊走,便又看见几个包间,匾额上分别写着名字:大学堂、中庸楼、论语轩、孟子台;继续往里走,第三排正中间的廊门上却嵌着一块楠木匾额,上面刻着几个毛体大字:好好学习,往两边回廊走去,几个包间的匾额上分别写着:资本论、矛盾论、实践论、小平选。梅林书院只接待市一级的领导安排用餐。

  在梅山南麓海拔约一百五十米,梅林书院以东,梅林农舍的格局又不一样,这里没有一排排的建筑,而是一栋二层楼的现代建筑,前后围城一个小院,小院大门左侧面几个行书大字:梅林农舍,楼上楼下大约共有十个包间,这里一般只接待区县局级领导安排用餐,闲时也会对社会开放,但因为开放时间有限,普通老百姓一般很难预订到。梅林农舍只能从梅山东麓的一条山路上来,梅林书院是从西麓的一条山路上来,农舍和书院之间不相通。

  尊贵的客人来到梅里,一般会被安排到九岭草堂。草堂建筑在九岭山脚,九溪畔,青草悠悠漫漫,灌木交相映翠,花丛点点簇簇,极目疏阔。格局自然又与别处不同,一座座徽派建筑的二层楼小屋,洒落期间,总有六七八九座。至于里面如何富丽堂皇还是朴素怡人,因为没有进去过,实在不敢胡编乱造。

  雨山开发区教育局的级别实在够不上到梅林书院吃饭,更遑论还是副局长的茅丕东。大家能够相约到书院吃饭,得亏了书院经理舒美娇的安排,而舒美娇在接了茅丕东电话后答应愿意帮忙,是因为丰水,梅里市市委常委、宣传部长。

  晚上六点半,大家到齐,舒经理给他们安排在了“梦红楼”。

  茅副局长居中而坐,右手边是教育局组织部长全朋才,其他的都是各个学校校长,副局长左边五位校长,依次为:东方橙、卞泽、…;全朋才右边四位校长,依次为:蓝明希、慕容夏虹、…。下午五点钟放学,慕容夏虹打了电话给茅丕东,因为猜他们今晚可能会喝酒,而自己又想躲酒,就主动问他要不要接,他说东方橙会带上他。于是,夏虹就想着可以晚点走,因为导航过去只要三十分钟,便坐在办公室里随手拿起一本儿童类书籍《小马斑比》,还没打开看,电话想了,卞泽在电话里说:“虹,听东方橙说你今晚也去梅林书院,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慕容夏虹本能地想拒绝,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英俊年轻的脸,沉默片刻,轻轻地说道:“可以!我现在就出发过来接你,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大概二十分钟可以到。”从岭南小学导航到保西小学,开车需要二十一分钟。

  茅丕东首先感谢大家都如约而至,然后吩咐服务员给大家倒酒,喝的是本地产的五十三度白酒“梅溪贡酒”。梅溪贡酒按年份分又有:十年贡、二十年贡、三十年贡,最高档的叫“时光窖”;据说“时光窖”是用三十年以上的窖藏老酒作为基酒调制而成,数量稀少,一般人难得一尝。梅溪贡酒的水源采自梅山北麓的一条藏在山坡之下的地下水系:梅溪,真正取自无根之水,又经山体精华之物涵养,清冽甘甜、富含矿物质、掬之可饮;又加之纯手工地缸古法酿造,酱味浓香,瓶盖揭开,满屋生香。虽然是本地酒,但因为数量不多,价格不低,本地人一般也很少能够喝到梅溪贡酒,喝的更多的倒是“梅溪贡曲”,只差一个字,但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大家今晚喝的是梅溪贡酒十年陈酿,瓶盖揭开,梦红楼室内飘香,真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酒的,茅副局长看着有人扭扭捏捏的用手盖着玻璃杯不让倒酒,便说:“今天在座的,我也了解,有一两个确实不能喝,其他能喝的实在不想喝也不勉强,自己看着办,最多就是不给东方橙面子罢了。”于是大部分人都放出了自己的玻璃杯让服务员倒酒。两名服务员从主座两边,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挨个倒酒;逆时针的服务员倒满了全朋才、蓝明希的玻璃杯,便走过来给慕容夏虹倒酒,她依然用手盖着被子,撒娇似地对茅丕东说:“茅局,我今天实在不能喝酒,要搁在平时,肯定好好陪您喝尽兴。”女同志这种话一说,大家又不好问你为啥今天不能喝酒,七猜八猜的,最后都在心里帮她找到理由:女同志嘛。

  慕容夏虹今天不喝酒,不是因为她不能喝酒或者不给领导面子,而是因为她担心晚上陶华会和她联系,再加上在来的路上,卞泽跟她好说歹说在晚宴结束后聊一下;而来的时候因为卞泽一句话,把两个人的谈话空间都给堵死了,只好在快要到梅林书院的时候,两人商量着吃完饭再聊一下。夏虹能够到学校接他,卞泽还是蛮高兴了,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握了一下她搁在方向盘上的小手,夏虹叫他“起开”。没过一会儿,车子上了三环线梅山段,越开越快,卞泽看着疾驰而过的高楼大厦,有点无聊地说:“暑假在香池那一晚之后,你怎么就不理我了?”听到这句话,慕容夏虹心里微微一动,方向盘也打偏了,差点和右边经过的车子发生碰擦,好歹那辆车反应快,隔着厘米的距离穿了过去,摇下车窗往外面泼着脏话:“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到阎王殿报道?”卞泽按下车窗玻璃,往前面叫喊:“你他娘找阎王报道。”被这么一闹,慕容夏虹更加不想说话聊天了。

  一桌子男男女女,东方橙随性而然地端着瓷杯子喝水,虽然她也能喝点酒而且这顿酒也是为她喝的,但她可以不用费脑细胞地找理由不喝酒,因为茅丕东对着她说:“东方,你就不要喝了。”一桌人都听见了。茅副局长请大家把大玻璃杯(壶)里的酒倒入小玻璃酒盅,共同举杯,一口吞下,接着又一起干了两盅。三盅之后,丕东说话:“今天这次聚会的主题,想必有的同事已经猜到了。东方橙从雨山高中调任保西中学担任校长,这和苗局长的栽培、组织的信任是分不开的,当然了,也离不开个人的努力。今后,在新的岗位上,要再接再厉再做出好的成绩,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东方,你以茶代酒敬大家。”

  保西小学的毕业生直接升入的保西中学的校长,东方橙,长得袅袅娜娜、俊俊俏俏,卞泽就坐在她旁边,也是副局长特意安排的,希望他们以后能够相互配合好。卞泽不知道是喝酒喝醉了还是故意而为之的,不经意地看着东方橙就看呆了,直到你一言我一语、你碰杯我碰壶的声音把他惊醒。慕容夏虹看着他这个样子暗暗好笑,心想这以后有好戏看了,又想到,待会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一桌子人,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吹个牛打个诮、国际地缘宇宙哲学、内幕消息、家常理短等等,大家吃饱喝足,各自散去,慕容夏虹送卞泽,东方送副局长。卞泽今天高兴,酒也没少喝,一路上,叽哩哇啦,到了宿舍,也不下车,非要拉着夏虹一起进去喝杯茶。没有办法,她只好停稳车,熄灭发动机,坐着不动,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说:“我是不想说重话,不想伤害你,你快点下车。”卞泽涎着脸笑嘻嘻地重复着她的话:“我是不想伤害你,你快点下车。”

  慕容夏虹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安静地坐着。手机发出了一声鸟叫,打开一看,陶华发来的消息:“在忙什么呢?”她很块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这个位置有点像在荒郊野岭之间,他便回了消息问她:“这是哪里啊?”“刚送两个朋友回去。”“哦,辛苦!”

  随后慕容夏虹又连发了几条消息:“今晚有个饭局,是欢送雨山高中的一个中层干部到保西中学当校长”、“她喝了点酒,我送她回去”、“还有一个保西小学的校长,是顺道送他的”。卞泽看着慕容夏虹自顾自地发消息,不理他,便有点生气,把头伸过来看了看。夏虹也不回避,反而把手机屏幕向右边侧了侧。卞泽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咦,这个位置好熟悉。顺道送我,哦,呵呵,谢谢!”然后发现不对劲,心里一惊,他的酒也醒了一半,问她道:“这是谁啊?”“我男朋友,他待会过来和我汇合。”卞泽一听这话,半信半疑,却也只好讪讪地说:“怎么不早说?我就不陪你了!”说完,他就下了车,自己走了,唯恐两条小短腿不够利索,被她“男朋友”逮住修理一顿。

  发动了车,开出一段距离,把车子又停在路边,慕容夏虹的心情变得好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或是忧,继续给陶华发消息:“我今晚没喝酒”“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总想起你,嘻嘻”、“我旁边坐了个校长,他说她老婆总和他上初中的女儿吵架,他都烦死了”、“你呢,在干嘛呀”。

  “我没干啥啊,在看书”,陶华回复了这条消息,又拍了书名叫《四世同堂》的封面发了给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说:“小时候看过电视剧。”“有印象。”“读过原著?”“不太记得。多看点能带来现金流的书!”“如果带不来现金流,看看闲书总比闲着好吧。”“不一定,闲着可以促使人思考怎么带来现金流。”“如果闲着让人思想麻木了,不仅没思考出如何搞来现金流,可能还会让人变傻。”“你想看就看吧,我还是觉得应该多看点能够带来现金流的书。”“你的意思是,带不来现金流的事就不要干呗?”“是的。”“那你现在跟我聊天能带来现金流吗?”“能啊,和你聊天能让人快乐,人一快乐就会激发挣钱的活力。”“万一和我聊天带不来现金流,是不是就不和我聊了?”“不会,还是会聊。”

  说到这里,陶华不知道该怎么回消息,觉得自己好惭愧,不能在现金流上淹没她,却让她在欲望的小河里执着地徜徉,还不忘拉上自己一起下水,清凉此刻。过会儿,她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说:“你要是眉毛浓点就更帅了!”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挠了他一通痒痒,这句话就好比捶了他一顿。她说自己没喝酒,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酒味,这不是拿他和哪个帅哥做比较嘛?三军可杀而不可辱“帅”!和她还差着一个星球的距离呢,她就开始嫌弃了?晚嫌不如早嫌,悻悻然,陶华发消息说:“我以后不会和你再有私的交流。”“那也好”、“这也挺好的”慕容夏虹连着回复了两条消息。过了一会儿,她从刚才有些错乱的情绪里得以稍许平复,便给陶华发了一条消息打趣着说:“我还欠你两顿饭。(龇牙龇牙)”。

  那晚,慕容夏虹做了好多梦,梦里一个一个鲜活的稻草人向她走来:狄风、范正、卞泽、书记、九三、岑典老公、唐京、严柳生、秦青美、安友金、牛锁利…;她又好似站在老局长牛锁利的办公室,老牛和蔼亲切,让她放松、不要拘谨、坐在沙发上,有什么话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无非是想更进一步、为学校多担点责任。没等她说完,老牛笑眯眯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挨着她坐下,不断地贴近她,嘴里还在说:“年轻人对自己有要求,积极上进是好事,我当然是支持的。”话音未落,为了进一步地表示“鼓励”,老局长张开热情的双臂抱住了她;她倒是没有理解老牛先生的好意,不知道哪里来的很大力气,推开了他,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身后传来了很大的一声“嘭!”

  梦里的这一声“嘭”把她吵醒了。那么多的人曾经来过,又离开了,有的现在还在,何必再多个他?况且弄得不好,这小子没个半斤八两,没个头脑清醒,陷进去了,可如何结束呢?她又自信地觉得自己阅人多矣,对人性的认识已臻化境,陶华不过又是一个“他”,翻不了浪、倒不了天!管他几斤几两,先到碗里来再说!这么一想,来了精神,脸色微红,身体发热、微微颤动,似乎被激发了一样,山野老林里潺潺溪水,她有些情不自禁地舔着舌头,手指往老林里飞去,终于轻轻哼了几声,寂寞空山,她觉得很累,沉沉睡去。

  人类赡养“感情”这位老人几千年,成了精、幻成魔;人人在这位智慧的老人面前都是幼稚的孩童。虽然又是一个“他”,慕容夏虹却并不想那么草草了事,她觉得把“恋爱”这一束花搂在怀里最起码可以芳香四溢、秀美怡人。于是,昨晚和陶华在发送消息时闹了一点不愉快,让她一整天都感觉有一粒砂砾在心里翻筋斗,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排解。到了晚上,忙完事情,躺在沙发上,看到儿子走进房间去玩游戏,那粒砂砾动作更大了。她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很想打个电话给他,可是又有点抹不下面子,颠来倒去,小手指不小心地颤抖了一下,误触了他的号码。

  想赶紧挂掉,已然不及,那边一声“喂”,夏虹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客套:“没打搅你吧?”“没有啊。”“方便吗?”“方便的!”客套完毕,归入正题,慕容夏虹问道:“在忙什么呢?”“没忙什么啊,在看看书,带不来现金流的书。”“还在生气呢?”“不敢!”“这明明还在生气!”她又接着说道:“刚刚开学有些忙,没有和你太多联系,别怪我啊。我又没有什么朋友,下班后也不知道干点啥,除了给儿子做做饭,也没啥可干的。你呢?你下班之后忙不忙啊?是不是要照顾孩子?”

  他觉得她的心理状态如同三个月大娃娃的脸,一会儿哭,也可能马上就会笑;一会儿笑,也可能马上就会哭,哭哭笑笑,谁能明了?虽如此,他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丝的喜悦,回答道:“和你差不多,孩子长大了,不用怎么管了,下班后也就是看看书吧。”“你真的挺有文化的,读的大学也那么好,很羡慕你!”慕容夏虹说着这句话,陶华不知道她到底想说啥,也没有接话,听她继续说道:“你都擅长些啥啊?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俩可以合作做生意一起赚钱。你知道的,我是土生土长的雨山人,有不少的关系资源。咱俩合作一定能够赚钱。”听着耳熟,俩人携手在现金流水里畅游。沉默一会儿,夏虹觉得自己前后说的话关联逻辑不够,因为之前她说在雨山没有什么朋友,怎么又说土生土长有关系资源?于是卡壳了,她不知道怎么自圆其说,好在他也没有太过纠结,而是简单回答道:“我懂点技术也懂点销售,其他的也干不了,咱俩如果能够一起创业挣钱也挺好啊。不过,行不行啊?”“当然行啊,我真的在这里有很多的关系资源可以用,我们找个时间可以探讨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句话说得自己都相信了,以至于热泪盈眶,好像俩人真的坐在床上数着大捆大捆的钞票。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你那天用手抚在我的背上,真的让我感觉有种被电击的感觉,好舒服!”他还年轻,听不懂这句话,保持着直线思维问道:“呃,这个,好吧,为什么会这样呢?”“可能是很久没有和男性相处了吧。”“哦,这样啊?”他惊讶地回答道。慕容夏虹接着说:“是啊,我想可能是这样吧。我又想了一下,我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你又不是单身,唉,算了吧,以后不要联系了!”他也不接话,任由她叨叨絮絮:“你要是单身,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唉,就这样吧,好吧?”说完,也不等他说点什么,她就挂断了电话。

  自从和慕容夏虹交往以后,陶华就觉得周末是恼人的,虽然清闲,却也带不来现金流。小姑娘要转学到雨山二小读书,他需要把学校附近的一套房子收拾干净,还要配一些家具,整个周末都是在这座房子里度过的。网上买的家具,人家卖家不包安装,所有的电视柜、床头柜、大衣柜都要由他自己组装,在房子里敲敲打打,噼里啪啦。网上卖家送过来的都是组装件:板子、条子、柱子、螺丝等,还有两样工具:小锤子、螺丝刀,虽然有详细的安装图纸,但是要一件一件地组装起来并非易事,大衣柜又特别的沉,尽管有着一膀子力气,那一天的时间里他也没有装完全部家具。

  夜色降临、天幕落下,陶华放下工具,简单搞了点吃的,就在阳台上吹起晚风。繁忙的雨山大道高架,灯火通明、五彩缤纷,他忍不住拿起手机,选择了一个比较好的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她,她看见了,评价说:“绚丽多彩、光芒璀璨。”时值暮夏,夜晚没有了酷热,微风吹进窗户,丝丝凉爽,一天的疲惫送他进入香甜的梦乡。

  回复了那条消息,慕容夏虹以为陶华会再发消息,等了一会儿,没了动静,只好落寞地放下手机,睡了。晚风吹过窗台,她觉得好舒服,仿佛和他在一起,在那座阳台上,看着灯火璀璨的马路,叹世间繁华、熙熙攘攘,她感觉陶华抱着她,和她贴得很近,他的手放在了她想着的地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释放了什么,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沉睡酣甜,不觉天晓,窗帘外已有微微的熹光。一泡尿把美梦中人唤醒,才见微光,去完洗手间,便又昏昏地睡去,再醒来天已大光,她打开手机,他发来了一条消息:“早上好啊,记得过早哦!”

  “早上好!还没起来。”“真懒!”“哪里啊,昨天下午和儿子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有点累。”“哦,打算啥时候起来呢?”“待会就起来。你起床了?”“我都打算吃早饭了。”“谁做的啊?”“自己啊。”“拍给我看看。”陶华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早餐照片:一碗面,面里有鸡蛋、火腿肠,自己感觉还挺丰盛的,对了,还有一杯可乐。哪知道,照片发过去,她回复消息说:“这个厨艺很一般啊。”“这么说,你的厨艺不错哦!”“还行,就是喜欢做菜。”“好啊,哪天有口福,尝尝你炒的菜。”“这个很简单啊。”慕容夏虹又发了一条消息道:“这两天在忙什么呢?”“小姑娘这学期转到雨山二小读书,我把这边的房子收拾收拾。”“真厉害,把姑娘转学到了雨山二小。”“转到这里很难吗?”慕容夏虹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今天也要把家里收拾收拾,待会还要和儿子一起去超市采购点东西。”

  没等陶华回复消息,她接着发了一条消息:“收拾房子累不累啊?”“还好,主要是在网上买的一些家具不包安装,我自己组装有点麻烦。”“哦,我家的家具也是我自己安装的。”“你真是个女汉子。”陶华又接着发消息说:“昨天看到一个快递小哥很艰难地搬一个大件物品,我主动帮他开了大楼的门,还帮他抬了一下。”“不错!(大拇哥)”“我打算今天把家具都拼好,小姑娘下周就可以住进来了。”“挺好(玫瑰)。”“你们老师好像喜欢动不动就给人发玫瑰花。”“就是送一朵表扬你的小红花。”“原来是表扬的小红花。”“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起床了,拜拜。”

  没多一会儿,慕容夏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问道:“有认识搞室内清洁空气的人吗?”“家里空气不好吗?”她连着回复了三条信息:“是的,有些味道。”“怎么通风都散不了。”“小区群里有很多业主说是家里装修有残留甲醛。”“哦,好的,我打听一下。”陶华在他熟悉的几个朋友群里@所有人发了消息问道:“咱们群里有搞室内空气清洁的吗?”万能的朋友群,很快,有六七条信息汇总过来,陶华一一联系过,把其中靠谱的三家单位的联系方式给她发过去,并告诉她所了解到的清除空气异味的方法和计价方式,慕容夏虹回复消息道:“你办事效率真高!(玫瑰玫瑰)”“这是表扬我两朵小红花?”“这是手有余香的花。”

  新学期开学,教育局都要按照惯例到校检查,项目包括校园环境、教学准备、安全管理、后勤协调等等。教师节前两天,相关领导紧锣密鼓地对排着队需要做检查指导的学校做完了一大半,看看排队计划,轮到岭南小学,便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校长约了去现场查看。大家发扬连续作战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人不歇脚、马不歇鞍,精神饱满地来到岭南小学,这里细看那里细瞧,这里细查那里细品,像对待自己的家一样认真负责,觉得有不如意的地方便会给出一些谦虚谨慎的建议供学校参考,而学校也能从他们的全局观中获益匪浅。学校好客,领导们也正好稍作休息,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慕容夏虹让副校长和李由作陪,这俩人,酒量如其貌,其貌不扬;恰巧领导酒量如其体,身宽体胖;喝吧,十年梅溪贡酒,五十三度,酱香。酒饮三分,领导想着下午还有工作,便不顾劝,只管停酒吃饭;而且这俩“怂货”喝酒实在不行,也就更加没有意兴,免得耽误大家下午工作。吃完饭,领导们急急匆匆坐上车去了。

  李由和副校长一起坐上慕容夏虹的车回学校,俩人晕晕乎乎,一下打个嗝,一下问道:“校长,你往哪里开啊?我还要回学校加班咧。”夏虹笑一笑,带着点批评的口吻说:“不是加班,是正常上班,你俩都喝多了,回去了先休息一下。”副校长说:“哪里喝高了?那个领导酒量不行,不然要再开一瓶。”说着又哭出来声响,用哀求的语气对慕容夏虹说:“校长啊!对不起啊,今天没陪好领导啊,求求你给我罚站吧,我要站一下午不进教室。嘻嘻!”到了学校停车场,夏虹才停稳车,副校长就赶忙打开车门跑下来呕吐,一边呕吐一边说:“这是什么鬼酒,这么难喝,还有一股子馊味。”李由看到副校长吐了,马上跪倒在慕容夏虹身边,抱着她的腿说:“校长啊,快点救救他吧,他不行了。”没办法,她只好打电话喊来“护校队”的几个青年男老师把两位“酒英雄”搀回去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觉得好累,她便将门反锁上,没有开灯,稍微有点暗,天气还有些热,便脱下外套,光着胳膊穿着一件打底汗衫,在沙发上睡起了午觉。刚刚迷迷瞪瞪地半睡半醒,就听到有人敲门,慕容夏虹也懒地去答理,门外那人仍然“砰砰砰”地敲个不停,没办法只好去开门,外套也懒地穿上。刚刚下了锁,门还没打开,她也没防备,就被外面的人用力一推,她赶紧往后一闪,差点又没撞到额头。李由带着浓浓的酒意说:“校长,我要跟你汇报一下。”“汇报什么呀?”“就是校园绿化的账目。”“你先歇歇吧,喝了这么多酒。”“没事,我休息好了。”

  慕容夏虹没有说话,李由走进来将门关上。看着她光着胳膊,他觉得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突然像走到了火焰山,双手缓缓升起,情不自禁地扶着慕容夏虹的胳膊,对她说:“校长你坐!”校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老板椅上,静静地看着他。李由好似得到了鼓励,主动把她的电脑打开,让她自己打开文件夹,用手握住她的小手滑动鼠标找文件。一边找文件,一边点开文件查看,李由试图去创造机会,他把身体和脑袋往她身上挪了挪,几乎和她紧挨着;她身上的香气,他贪婪地吮吸着,沉默。他如同一头迷茫的小兽,不知所措地抱住了慕容夏虹,疯狂地把脸凑过去亲她,用手在她身上摩挲。她若受惊的小兔子,紧缩着身体,突然,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开李由,喘息片刻,她略带抖动的声音说:“你干什么,出去!”

  李由显然没有被这句话给吓着,好男儿锲而不舍,又试图着再次发起进攻。慕容夏虹赶紧站起来走向门边,轻声轻语地说:“同事之间不要搞这些事。”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似乎是某种暗示,李由并没有气馁,却也只好暂时作罢,等着找到机会再“卷土重来”。

  迷蒙一阵,喝了口凉水,清醒了一些,慕容夏虹深深地责怪自己“太他娘的有魅力”,心里又想道:“这小子有这样的想法,这之前也有征兆,只是不知道他还这么大胆?老话儿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想到“兔子不吃窝边草”,她不禁莞尔一笑,心想:这小子今天趁着点酒劲就想对老娘下手,他娘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虹懒洋洋地穿好外套,心想不敢再脱了,别待会儿又来了只癞蛤蟆。重新反锁好门,和衣在长沙发椅上躺下,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陶华好似坐到了她身边,慢慢地俯下身子把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碰触到了鼻尖、嘴唇;她慢慢地伸起来双手想抱住他。结果,无论如何使劲,都好像抱住了一团棉花絮,把自己急得额头不断渗出汗,猛然惊醒,原来抱着抱枕。

  有几天没有联系,她想和陶华见见面;看了看工作日历,就明天吧,星期三;又看了看那个时候的天气:晴,微风,上弦月。“明天晚上吧,开完大会就过去找他,就去他上次说的那个湖畔吧。”慕容夏虹心里想道,“那个湖叫什么来着?对,烟湖!”其实这个湖,她之前也去过一次,在湖边走走,她也认为是个不错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陶华吃完午饭,正打算翻开一本书随便看看,手机铃音提示收到一条信息,打开一看:“今晚有时间吗?”是夏虹发来的消息,他既意外又惊喜,马上回复消息问道:“有啊,什么指示?”“晚上一起走走?”“可以啊,在哪走呢?”“就在你上次说的烟湖,怎么样?”“可以啊。”他又想了想,觉得是不是应该一起吃饭,便问道:“那晚上一起吃晚饭?”

  慕容夏虹把“岭南小学全体教师”工作群里一段内容的截屏发给了陶华,上面显示:学校今晚开全体老师大会。她又接着发了两条消息:“会议结束七点半”、“我在学校吃晚饭,不管你了”。陶华本来还筹划着今晚和她一起在哪里共进晚餐,看见她的消息,只好作罢,和她说他下班了就回家等她。

  九月九日,教师节的前一天,天气晴好,微风,最高温度32摄氏度,夜晚温度25摄氏度,让人感觉舒服的天气。下班了,陶华觉得时间还很充裕,便在公司里待了一会儿,六点多才出发回家,这时慕容夏虹发来一张图片,是他们大会现场的照片,又跟着发了一条消息:“开完会就来找你。”

  回到家,陶华简单地搞了点吃的,就看会儿电视,七点半,手机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慕容夏虹问道:“你在哪里呢?我刚开完会,待会就可以出发。”“我在家里啊。”“我过来接你?”“好的。”“发个定位。”他把小区位置发给她,估摸着她开车快要到的时候,便下了楼。这时电话又响起来,她问道:“我刚过了一个大圆盘,然后怎么走啊?”陶华大约知道她到哪里了,便让她在下一个大圆盘往右拐,又打开了实时位置共享,一步步地给她导航,自己也走出小区门口,看到她的车子停在那里。他走过去,故意站立不动,低下头透过车窗看看她,心里甜滋滋的。“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夏虹说道。陶华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位置上,一股似茉莉花的香味悠悠飘来,沁人心脾。他欣然地说道:“这个香味好独特啊!很好闻,让人感觉很舒服!”

  慕容夏虹听了,悠然一笑,缓缓地说道:“开完会,回了一趟办公室,出门的时候随便喷了点香水,好闻啊?”“好闻!”“今天忙不忙?”“还好!”“你说的那个湖边怎么走,给我当导航。”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启手机导航,接着说道:“手机导航还是比人肉导航靠谱。”“唉,你什么意思啊?一边叫我导航,一边又打开手机导航。”陶华抗议道。慕容夏虹没有辩解,只是嘿嘿地笑了几下。陶华住的小区离烟湖不远,拐了三次弯、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就到了。

  烟湖,在这座城市的东部,有一条地下暗河接通长江;水域面积两万亩,湖岸线五十公里,有九十个湖汊,被几十座小山丘环抱,林秀水清,岸线曲折,芦苇、香蒲、荷花。慕容夏虹开车带着陶华一直往里面走,走到最里面,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车子开不过去,她便把车又往回倒,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场,打开车门往湖边走去,陶华紧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大约十来米,她又往回走,陶华也跟着她往回走。走到车边,她打开车门,在车门储物格里取出一把弹弓和大约十几粒钢珠,这些钢珠吸附在一根绳子上,挺有意思。

  陶华主动接过钢珠,和她肩并肩往湖边的汊路上走,路两边长满了两三丈高的垂柳。慕容夏虹边往里走边瞄准着这个打一粒、瞄准着那个又打一粒,还把弹弓递给陶华,让他打,他不想打。他只记得儿时做过弹弓也打过,但那过去好多年了,他怕自己打不好,丢人现眼,所以,干脆拒绝了,只是一味献殷勤地给她递钢珠。一下瞄瞄水中挺立的芦苇秆、一下瞄瞄呱呱叫的青蛙,一下瞄瞄停在水面的小野鸭子,只不过,一个也没打着,钢珠打完了,收工。

  她把弹弓递给陶华,自顾自地往人家养鱼的草棚那边走去。草棚外有个小亭子,建在水面上,慕容夏虹往亭子边沿走,陶华好担心她会掉水里去,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怕她会说:男子汉大丈夫,胆子这么小。好歹,在水边沿上稍微站了一会儿,她就和陶华沿着汊路往外面走去,俩人边走边说话。夏虹说:“那天跟儿子聊天,我告诉他:‘不一定非要结婚,只要过得开心,一个人也挺好的。’”陶华愕然失语,缓了半天才说:“你怎么跟孩子灌输这样的思想,不过,也没关系,他会有自己的判断。”“反正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碰到合适的人,谈谈恋爱也挺不错的。”“你还要照顾儿子,怎么就能那么自由地谈恋爱呢?”

  慕容夏虹歪着头看了看湖面,若有所思地说:“我为我自己活着,他也长大了,我干嘛非要管他呢?就像今晚,我也没有回去给他做饭,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啊。”她站立住,好像在等着陶华向他靠近,他也感觉到,她能这么坚决地说这样的话,估计她确实是想和一个可靠的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可是,他并没有向她靠近,而是也如同她那般站立住。夜风徐来,湖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芦竹摇摆,他却依然安静地看着沉静的烟湖水;尽管柳树下,灯光灰暗,慕容夏虹身上的缕缕清香飘来让他心猿意马。

  毕竟,深沉悠阔的烟湖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传递给了他足够的力量,让他稳稳地伫立在那儿,似一尊风雨不可摧朽的雕塑。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