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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海难

短发骑士 隔夜玫瑰 2705 2024-07-06 16:18

  踩着松软的沙滩,穿过一片椰林,李骁信步进了屏里镇。

  老街的居民房以南洋式骑楼建筑为主,墙面挂着渔家风情浓郁的微型装饰模型,诸如铁链、船舵、救生圈、船桨、铁锚。日光沿淡蓝色的房顶流动,那艘老旧的木帆船映在所有行人的眼中。

  李骁静立在二楼的走廊,听风穿射过参天热带绿植的声音,楼下做商铺生意,人来人往。

  “今天早上的花也很新鲜漂亮,其实昨天的花瓣都还没泛黄枯萎。”李骁挨老人坐下,挽住了她瘦弱的手臂,“我打算自己尝试做鲜花饼,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我外婆最擅长做鲜花饼,面皮松松软软,块块甜蜜。”丛蓝躺在藤椅里,眼角的皱纹一圈圈漾开,十指如枯萎的竹节,“才记起,我这样年迈的人,也有外婆。”

  丛蓝是屏里镇的老人之一,明年方满八十三。她年龄不算最大,但绝对是身子骨最硬朗的那一位,你看得见,那深陷的眼窝里未燃尽的星焰。

  最让丛蓝自傲的,不是幼时认了几个字,也不是父辈们口口相传给她了即将失传的古俗和手艺,是她有疼爱的五个孙子,并将他们健康地抚养长大。

  早年间,丛蓝的儿子儿媳出海遇了险,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巨大悲痛先不提到面上,她还有五个孙子,年龄不等,最小的还在襁褓里,都张着小嘴需要吃的。一夜之间,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了她瘦弱的身体上。

  将时间拨到现在,丛蓝已经从那段苦日子里走过来了,她经常边用木梳梳理银发,边回忆着过去,奇怪的是,却怎样都记不起来。

  大娃已经成家,还有了孩子,在码头的海产店里工作,二娃是个刚成年的年轻花农,三娃和四娃是对龙凤胎,才升入高中,而五娃还是个爱拿着弹弓到处射鸟的小毛孩儿。

  反正孙子们不需丛蓝再多操心,酿得一手好米酒的她,时常会端把藤椅坐在街边贩卖,整日乐呵呵的,逢人就笑。

  近来又添了件喜事,她抱曾孙啦。

  银月湾和李骁结缘最深的,当属这一家人。

  哒哒的马蹄声响在耳畔,李骁望向楼下的商贩,思绪飘得很远。

  李骁并非是当地人,甚至于在三年之前,银月湾这个地方她闻所未闻。

  大学时期李骁修的是自然保护区学专业,室友们都憧憬着有一天去到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和珍惜动物们零距离接触,或是跟随动物保护协会在全球都落下自己的脚印。

  而李骁没打算跑那么远,她连大街上以及垃圾桶旁最常见的流浪狗都捞不完。这世界多大啊,她能做一点有用的事情,那就已经很好了。

  毕业后,她留在了省内的自然公园工作。

  谁想,自那之后她面对的就只有一台经常死机的电脑,还有写不完的研究报告。

  在大学的实践课期间,李骁踏足过好多艰苦高寒的偏远地区。去湿地观察鸟类,到林海雪原观察东北虎,在可可西里协助救援藏羚羊的时候,高反严重的她只能躺在帐篷里吸氧,吸得天昏地暗。

  李骁怀念起了大学时期鲜活的时光,包括日日夜夜揪着头发只为了通关那些枯燥晦涩的课程。

  人总爱做个对比。傍晚的一束夕阳打在电脑屏幕上,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留在这里是否是个良策。

  有什么东西悄然断了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被温水泡软了。就算能够炸掉那间狭窄的办公室,砸碎那台破电脑,那接下来呢?她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假使能够另找一份工作,就能够如她的愿吗?

  又失眠了,她彻夜的难以入睡。

  工作第二年的春季,李骁头一回出差,明面儿上是跟着主任去保护区实地考察累积经验,实则就是被拎去充当免费劳动力。

  走的水路,而她轻微感冒,且又是长途,就一直赖在船舱里补觉,不知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昏沉间,李骁是被惊恐的叫喊声唤醒的,就披了外套出房间,却差点被慌忙逃窜的人们撞倒,她凝神地注视着摊在墙板边抱头痛哭的女人,瞳孔骤然放大。

  船上的工作人员在竭力稳定着大家的情绪,原来,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船还触了礁。

  几乎是本能反应,李骁慌不择路地回了自己房间,将枕边的录音笔放到心口的位置。

  没有信号,她联系不到任何人了。

  雨水冲刷甲板,船身随波浪起起伏伏,李骁蹲坐在人群里,湿透了的头发黏在脸上,被冻得嘴唇青白。她的一双眼睛冷沉得过分,可心隔着一层皮肉失了常律的跳动。

  漏水严重的大船利用礁盘搁浅,使得船上人员可以逃生,妇女老少先行被分配坐救生艇撤离。不断泄露的燃油染黑海面,与乌压压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李骁自上而下地望着船身,第一次,她那么渴望能够继续活下去。

  舍不得爸妈,还有那个她数年没见的男人。

  天空电闪雷鸣,伴随着愈演愈烈的狂风骤雨。全封闭式救生艇内,李骁与素未蒙面的孕妇抱在一起,心已经凉透了,可她仍在默默祈祷天气状况尽快转缓。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卷过来了一个大浪,海水渗透进来,救生艇随时都有沉默的可能。天旋地转之间,李骁红着眼睛抓紧了身旁孕妇的手。

  孩子!这个年轻的孕妇腹中还有孩子!

  这是李骁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牵念的一件事。

  二娃的家境并不富裕,但他把花圃照理得井井有条,其实他更喜欢说自己拥有一座美丽且绝无仅有的花园,由贫瘠的土地中提炼出生命,是件异常快活的事情。

  跟那些被精心养护的花朵们一样,他仍留有独属于少年的新鲜和天真烂漫,后头的半段世界,他会过得很好。

  如往常那般,二娃拎着烂叶覆盖的土壤走在归家的途中,都是些营养丰富的土壤材料,他顺手捡回来的。

  落日余晖侵染海水与沙滩交界的地方,像有好大一片火焰燃烧,二娃连忙揉了揉眼睛,才知晓自己是没看错,水中的红色布料飘飘荡荡,有个人被冲了过来。

  李骁再睁开眼时,房间内只有她一人,古朴的装修风格与当代所流行的全然不同,她摸着泛疼的脑袋起身,有个荒唐的念头几乎是闪进了心间。

  离谱!难道她重生穿越了?

  李骁难免不惊慌,正欲翻身下床,蓝色漆门打开了,圆脸小男孩怯生生地探进头来,她张了张难受的嗓子,生怕门框处锈迹斑驳的金属钉会划伤他。

  可男孩动作灵活得像是条抓不住的鱼儿,他腼腆地眨了眨眼,退出了房内。

  李骁听到含糊的一声喊,再进来的变成了一位老人,她叫丛蓝,尤为和蔼爱笑。

  幸运的,李骁被这家人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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