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离开丽江,又一路到了大理,在大理待了两天后向四季如春的昆明开去。云南气候宜人,真的很适合人类居住,在昆明逗留了近一周后,路一航又进入了GZ省。
每到一座城市,路一航都会拍照发朋友圈,程诺总会第一个点赞。但自从路一航进到GY市后,程诺就再也没有在朋友圈给他点过赞。一开始路一航还觉得正常,有可能程诺正在忙没时间刷手机。可是随着路一航从广西到了广东,程诺在朋友圈的动态似乎消失了。路一航也曾试探着给程诺发微信,可是也没有收到程诺的回复。
自路一航从家出发,这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计划的时间和路程也已过半,最近几日不知怎么的,没心情看周围的美景,所有的地方似乎都是走马观花似的转一转,就想尽快赶路完成自己的计划。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有些想要放弃了。但是自己立的Flag,咬着牙也必须要自己完成。
他乘着渡轮到了海南,在海口、三亚、文昌转了一圈,见识了南海美丽的沙滩之后又回到了广东,一路沿着海滨城市向北,经过了汕头、厦门,顺便去鼓浪屿看了看。然后又向北经过泉州、莆田,到了莆田他还跑去了解了批发市场,联系了几个供货商,想着以后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还能卖卖鞋。之后路一航又向北继续开去,经过了温州、杭州、上海,既见识了闽南江浙的风土人情,又见识了国际化大都市的繁华。
再向北他特地绕路去了南京,参观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参观过程他觉得沉重,但他认为这个地方应该是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去的地方。
随后他休整了三天,从南京出发,自LYG沿路进了山东,经过日照、青岛、WF、沧州到了天津。本想去首都再转一圈,但是一想到首都的路况,最终还是放弃了。首都他去过很多次了,都是去参加学术会议。他放弃了去首都的想法,又沿着高速北上穿过山海关,进到东三省地界。
他按照导航的指引,从沈阳到了集安,在鸭绿江边遥看着朝鲜境内,然后驱车到了长白山,在当地找了向导,租了装备,在长白山上逗留了一周。夏季的长白山空气凉爽,景色宜人,路一航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清新、清静。带着一身疲惫,他在延边休整了三天,开车到了哈尔滨。哈尔滨那些俄罗斯风格的建筑也让路一航耳目一新。在市里转了转,他还是决定去祖国的最北边漠河市看看。在漠河参观了几座民俗博物馆之后,路一航开始了旅程的最后一段。
路一航从漠河向西南方向走,穿过XLGL大草原,在当地感受了草原民族的魅力。一路走来,祖国的山川秀丽、地域辽阔、民族多样,让他感觉到不虚此行。心情也与出发前大不一样。
他向西经过HHHT、包头、BYNE、到了ALS盟,算是完成了自己环中国游的计划,从出发时算起,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接下来就是向南的归途了。
临出发前,路一航给程诺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大概三天后就能回家。但依然没有收到程诺的回复。
路一航驱车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不知是近半年来的疲惫还是回家的兴奋导致的放松,在经过贺兰山的山间公路时,路一航的偏头痛又开始发作了。眼前视野有缺损,路上也没有遇到应急车道,在一个急转弯处,路一航未注意到左后方有车在超车,当他发现时两车相距非常近就快要相撞了,他下意识的向右打了方向盘,然后他的那辆酷路泽撞向公路围栏,在惯性的作用下向悬崖下翻落。
气囊弹射出来撞击了路一航的脸,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窒息,随后他的意识随着车辆的翻滚而旋转起来,全身的骨骼像是被整个撞击了一遍,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直到车被一棵大树阻挡后才停止了坠落。路一航的意识渐渐模糊,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有很多人围在他周围,有人撬开了车门,将他搬了出来。他的意识断断续续的,之后又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平车推着送上了一辆车。他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得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他觉得很累,很困,就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他放弃了挣扎,陷入了梦乡。
梦中的他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父亲是市郊工厂的工人,每个月挣三十四元。母亲是镇上供销社的会计,每个月挣四十二元。虽然父母挣钱不多,但是那时东西也不贵,全凭各种票维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父母带着自己住着单位的一间宿舍,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邻居们关系很好,经常有邻居来串门儿聊天。
有天隔壁的王阿姨说她爱人辞了工厂的工作,准备下海去。路一航年纪小,听大人们聊天,不知道下海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隔壁叔叔不想工作想去海里游泳。直到一年后隔壁叔叔开着小轿车回来了,路一航才知道下海原来是挣钱的意思。
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聊到了半夜。路一航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到父亲在叹气,母亲在抽泣。年幼的他并不懂得父母情绪为何这样低落。过了一周,母亲含泪带着路一航,将父亲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路一航印象里,那天的车站人很多,父亲背着被褥和脸盆,双手拎着编织袋,那里面装着母亲为他准备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火车一停,车站上的人蜂拥着往那辆绿皮火车上爬。母亲和路一航被挤在一旁,都来不及和父亲好好告别。母亲焦急的望向车厢里,却很难再看到父亲的身影。
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了湿闷的气息。母亲拉着路一航,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路一航轻声问母亲:“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强忍住泪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蹲下身看着路一航,微笑着道:“过年,等过年的时候,你爸就回来了。”
自此之后,路一航每天都盼着快快过年。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寄来了书信,母亲念给路一航听,然后问他想和爸爸说什么,妈妈写下来寄给爸爸。晚上母亲把父亲的信折好放进信封,压在枕头下面。渐渐的,压在枕头下的信越来越多,母亲索性用个铁盒子把信装起来放在枕头旁。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落。母亲工作越来越忙,没有时间照看路一航,就把他送到乡下外婆家。外婆年级大了,眼睛看不清东西,但还是每天从院子里枣树上落下的一堆果子里挑出最大最好的给路一航。
秋去冬来,雪盖满了屋顶和院子。路一航和外婆堆了比他还高的雪人,雪人的手是树枝做的,眼睛是两块煤球,鼻子是胡萝卜。他记得之前在王阿姨家的电视里看过一部动画片,里面的雪人动了起来,和小兔子成了好朋友,最后救了小兔子,雪人自己融化了。路一航一直在想,院子里的雪人会不会动起来和自己一起玩呢。他趴在窗口,盯着看院子里的雪人,等到晚上睡觉前雪人都一动不动的。过了一天,太阳出来了,雪人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堆冰碴。
有一天外婆把凳子搬到门口,拿着几条写了字的红纸条,要往院子门上贴。路一航好奇的问外婆这是干什么的。外婆告诉他,要过年了,过年要贴春联。路一航高兴起来,因为母亲告诉过他,过年时父亲就要回来了。外婆让他去屋里再拿些浆糊来,路一航蹦蹦跳跳的进了屋,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响动,他拿了浆糊跑出门外,却见到外婆躺在地上呻吟着,凳子倒在一边。路一航扑向外婆,想要将外婆扶起来,外婆疼得制止了他。路一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跑到领居家找了隔壁大叔过来。大叔叫了几个人,帮着把外婆抬到了炕上。
大叔叫人去城里找来了母亲和舅舅。舅舅一进门就埋怨外婆这么大年纪爬高爬低。母亲跟邻居借了骡子和板车,拜托邻居帮忙将外婆送进了城里的医院。城里的医生说外婆摔断了脊椎骨,年纪大做不了手术,只能卧床。
那年的春节路一航是和母亲一起在医院陪外婆度过的。那年的春节父亲也没有回来。路一航自此再也不喜欢过年,过年只能勾起他伤心的回忆。外婆出院后被舅舅一家接走照顾,半年以后离开了人世。路一航再也不能吃到外婆给他挑好的大枣,也没有人可以陪他一起堆雪人。
外婆下葬那天,天气就像父亲乘火车离开家那天一样,阴沉沉的,湿闷闷的。路一航哭得像个泪人,他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外婆了。这时他才知道什么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