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见路一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中的棒球棍塞进路一航左手里，说道：“路哥，这就是那天晚上对你动手的四位‘英雄好汉’。”

　　路一航看着手中沾满血渍的棍子，有些厌恶的丢在地上：“你们这是违法行为……”

　　老幺撇了撇嘴：“我们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

　　“老幺！”程诺喝止了老幺，“扯什么犊子！”

　　然后他转向路一航说道：“这些人把你伤得这么重，我恨不得手撕了他们！路哥，你不同意我们的做法，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路一航脸色阴晴不定，思考半晌才说道：“还是把他们交给警察吧。”

　　仓库里众人都沉默不语，只听到被绑着的四人的呻吟声。许久后，路一航叹了口气，说道：“我心里也恨不得让他们尝尝我受的痛苦，可是我们不是执法者，没有权利动用私刑。你们可以骂我懦弱，但是我不能让你们继续错下去！”

　　老幺、刚子和小胜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却又不能笑出声。

　　“我的路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别说了。”程诺打断了刚子的话。

　　路一航盯着程诺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我，但是你们做的这些是违法的。”

　　程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在这儿跟我谈法律？若说犯法，我们已经犯了。看来我就不应该带你过来。”

　　老幺对着刚子和小胜说道：“路哥这个，用网上流行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小胜无语道：“圣母心。”

　　“对对，就是这个词。”老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程诺瞪了他一眼，老幺立刻闭上了嘴。

　　路一航苦笑了一下，道：“你说我圣母心也好，胆小怕事也罢，我只是不想哪一天去看守所给你们送东西。”

　　许久之后，程诺轻轻嘘了口气，道：“行吧，我送你回医院。老幺，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路一航心情有些复杂。程诺做的这些全是为了他，但是这做法本身就是错的，他无法回应程诺对他的心意。他想对程诺说声抱歉，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口。

　　“警察会不会把你们也抓起来？”路一航有些担心。

　　程诺脚步略一停顿，随后继续推着轮椅往仓库外走，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老幺他们会处理好的。”

　　路一航心里一惊，害怕他们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忙问道：“怎么个处理法？”

　　程诺明白路一航的想法，轻声笑了一下，道：“我们也不是屠夫，老幺他们最终会把他们交给警察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噢。”路一航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诺送路一航回了医院的病房，之后便离开了。路一航知道程诺答应了他，就一定会把那四个人交给警方。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程诺他们也会被抓起来。他一直没敢睡着，一直在等程诺回来。

　　直到快天亮时，程诺才带着早餐回到病房。路一航坐起身，语气中带了些慌张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程诺笑了笑道：“没什么事，看你这黑眼圈，该不会一晚上都在等我吧？”

　　路一航忙否认道：“没有的事。”

　　看程诺的表情，路一航就知道问题已经解决了。他放下心来，很配合的再没有问这件事的后续。

　　经过十多天的治疗，路一航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右手的石膏也被拆除了，要开始右手的康复锻炼。但因为右手的伤口可能会造成瘢痕收缩，影响手部功能，所以还需要戴一年的弹力手套。也就是说这一年，路一航又要和手术台说拜拜了。

　　一开始路一航也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和高步峰谈过之后，高步峰也给了他一些鼓励。他自己做不了手术，还可以帮助科里的年轻人成长，这样他也不会变成个废人。

　　出院的那天，只有程诺一个人来接他。破天荒的，老幺他们都没有跟着程诺。程诺一脸严肃，一改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见路一航上车坐在后排，他转过头来说道：“路哥，我带你去见个人。”

　　路一航有些纳闷，问道：“什么人？”

　　程诺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车开到东郊路，路一航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发生的事情。一阵阵刺痛从右手的伤痕处传来，内心也有一股说不出的窒息感。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程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对方要求在这里见面。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路一航觉得呼吸有些不太顺畅，将车窗放了下来。车停在那晚出事的那栋烂尾楼旁。程诺下车帮路一航拉开车门。路一航看了看程诺，程诺的确能给他带来强烈的安全感。他随即下了车，跟在程诺身后进到楼里。

　　两人上到中间的楼层，有人正等在那里。那人迎向二人，打招呼道：“路医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路一航看着对方有些熟悉的面庞，突然想起来对方是谁：“你是肖警官？”

　　肖振宇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路医生还记得我？”

　　路一航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我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肖振宇一愣，看向程诺，立刻明白了什么，说道：“程诺，你这嘴够严的。”

　　程诺咧了咧嘴，道：“老大你不说，我怎么敢僭越？”

　　肖振宇爽朗的“哈哈”笑道：“还有什么是你小子不敢干的？”

　　路一航一脸懵的样子问道：“您二位，能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肖振宇收起笑容，看着路一航道：“你和程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程诺觉得可以信任你。我观察了你很长时间，才决定拉你入局。虽然牵扯你进来程诺是反对的，但是我们遇到了些困难，可能必须要从你这里得到帮助。”

　　路一航脑子有点乱：“我打了好几次全身麻醉，脑子有点不够用，还得麻烦你们从头说。”

　　肖振宇略一沉思，说道：“程诺其实是我们的人。”

　　路一航惊到合不拢嘴，他看着肖振宇，又转头看向程诺，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声音有些扭曲道：“卧底？”没想到在电视剧电影上看到的情节居然发生在他身边。

　　程诺无奈的点了点头。

　　路一航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得知程诺的身份后，那些一直以来的疑问都有了答案。那么程诺待在路氏集团，难不成是在调查路家？

　　一阵寒意从路一航心中涌起。是路家的谁犯了什么事，已经需要警方卧底来查案的地步了？那么程诺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案？原来到头来，程诺还是利用了自己。

　　“五年前，程诺表面上因为同事的殉职心灰意冷辞职，实际上他是卧底于路氏集团调查案件。”肖振宇缓缓说道，“和你重逢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他并不知道你是路顺林的儿子。”

　　肖振宇的话打破了路一航的心结，刚才的那种沮丧感顿时也消减了许多。

　　程诺慢慢踱步到楼层的另一边，似乎想留给路一航和肖振宇谈话的空间。

　　“路氏集团是我市的最大企业，涉及范围广，公开调查牵扯较多，所以我们不得不暗中调查。我们知道你与路氏集团并无关联，你没有参与到集团的事务中。”

　　路一航打断肖振宇的话，问道：“那么，路氏集团到底犯了什么事？”

　　肖振宇继续说道：“近几年我市及周边市郊时不时会有失踪事件或者杀人事件，这你有所耳闻吧？”

　　路一航回想起这几年新闻上偶尔会有些杀人抛尸的案件，时常会有的寻人启事，以及那年于诗涵失踪，他陪着于诗涵父母去认尸，当时那具无名女尸样子他还能回忆起来。

　　肖振宇道：“那些尸体，很多在生前被摘取了器官。那些失踪的人，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路一航脑子有点懵，他抬头望向肖振宇：“你的意思，这些命案和失踪案，和路氏集团有关？”

　　肖振宇苦笑了一下，道：“路顺林的发家史，你是否清楚？”

　　路一航摇了摇头，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是有名的富商，我并不知道他在南方做了什么。”

　　肖振宇接着说道：“十多年前，外省警方逮捕了一名进行器官买卖的嫌疑人，当时他供出他最早的上线姓赵，也就是你继母赵媛儿的父亲。但是赵媛儿的父亲早已去世，这个案件很难再查下去。当时我的上级程栋怀疑路顺林参与其中，但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路顺林在本市的影响力，这件案子就搁置了。直到程栋殉职，这案子都没能再调查下去。”肖振宇看了看站在远处正在玩手机的程诺，叹了口气说道，“程栋就是程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