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昀出院后,路一航开始了第二疗程的康复治疗。治疗过程和第一次差不多,路一航也基本是在科里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去康复科治疗。在路一航心里,他还是期待着这一次的治疗结束后右手能够恢复到他可以正常手术的水平。
治疗过程虽然枯燥,但心中有着期望,路一航并不觉得痛苦。工作和治疗耗费了他很多的精力,他的头痛也发作过几次,倒是比之前轻了很多,也再没有出现过幻觉。有时他坐在自家的客厅里,那冷清的房间让他产生一种想法:如果哪天自己死在这里,是不是也不会有人发现?
有一天正在接受治疗的路一航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刑侦大队的肖振宇警官,想找他了解些情况,他们已经在普外科病区等他了。路一航刚开始还在纳闷,转念一想,突然想到可能是与汪昀的事情有关。于是向治疗师说了一声,提早结束了治疗回到科里。
高步峰的办公室里,两位警官已经等在那里。一位是刚才打过电话的肖振宇警官,另一位是他的搭档霍俊警官。两人都是一身警服,看起来身材挺拔。肖振宇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双眼神采奕奕。霍俊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稍清秀一些,个头也比肖振宇矮一些。
高步峰介绍了双方之后,向路一航说道:“一航,那个病人汪昀是你接诊的,有些情况你向两位警官说明一下。”
“好的。”路一航答应着,将两位警官引到医生办公室。
其他医生基本都去上手术了,叶元和张皓文因为接台手术的缘故还在办公室里整理病历。路一航坐到自己办公桌前,让叶元帮忙打开了汪昀的病历,然后向肖振宇二人道:“二位警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我能回答的全都告诉你们。”
叶元找来两把椅子放在路一航办公桌旁。肖振宇和霍俊坐下后,肖振宇开口问道:“路医生,麻烦你简单说一下汪昀住院当天的情况。”
路一航略一沉思,回答道:“当天我接到我们科一线值班医生叶元的电话,叶元就是刚才那个小伙子,当时说是急诊科会诊,有个车祸伤的病人,那个时间段科里没有其他二线医生,于是我就去了急诊科。”
肖振宇问道:“那天不是你值班吗?”
路一航向后靠了靠,说道:“我因为之前出过车祸,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就没有被安排值班。那天值班的二线医生是我们科的徐伟主任。他因为家中有急事请了假。”
肖振宇看了看身边的霍俊,霍俊正在认真记录着双方的对话。肖振宇转过头来对路一航说道:“您继续说。”
“我接了小叶的电话,就赶到急诊科,见到了昏迷的汪昀......”路一航接下来就把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给两位警官。并且将术前的检查结果、术中拜托马钰霞拍的照片和术后患者的恢复情况全都告知给肖振宇和霍俊二人。
在此过程中肖振宇再未插话,直到路一航将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后,肖振宇思考了一阵,问道:“关于汪昀以前做过的手术,你有什么想法?”
路一航将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手术,从肝叶切除的手法来看,应该是个经验老到的医生。他预留了血管和肝管的分支,这个可以说为这叶肝作为供体提供了条件。至于右肾的情况如何,因为肾脏是腹膜后器官,术前检查没有提示腹膜后有问题,没有探查所以不知道,但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
“你是说他丢失的器官是被移植给别人了?”肖振宇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惊讶。
路一航耸了耸肩说道:“我没这么说,只是根据术中的情况怀疑到这一点。具体他的器官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可能只有汪昀本人能说清楚吧。”
肖振宇再次和霍俊对视了一眼,说道:“汪昀不是很配合,我们也在让他的父母劝劝他。”
路一航叹了口气,说道:“他父母也不容易,都是工薪阶层,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听他们家的亲戚说,汪昀当年高考没考好,父母省吃俭用供他上了个三本大学,你们也知道,当年的三本院校收费可是很高的。他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也是他父亲托人找了个货运的活儿让他干。也是没干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场车祸,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
肖振宇说道:“他那个货运公司,应该是路氏集团下属的运输公司吧。”
路一航猛地坐直身体。路氏集团?汪昀居然是路氏集团的员工?这真是没有想到。
霍俊见路一航脸色难看,便问道:“路医生,你怎么了?”
路一航回过神来,忙说道:“没事没事。”
肖振宇继续问道:“私立医院能做这样的手术吗?”
路一航想了一下,道:“一二线城市私立医院发展较好,个别的医院可以做。但是你们懂的,大多数私立医院都是莆田系医院,这样的大手术是没法做的。目前来说,要做手术还是要到公立医院比较好。”
肖振宇起身伸出手说道:“感谢您的配合,如果以后有问题,我们可能还得来麻烦您。”
路一航也伸出手和肖振宇握手道:“这是应该的,肖警官客气了。”
肖振宇和霍俊二人走后,路一航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这件事情又和路顺林的路氏集团扯上关系了?他隐隐约约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相连着,他却理不清这根线究竟有着怎样的走形。他拿出手机,从微信里找到程诺的头像,点进去,给程诺发了条语音消息:“晚上有空吗?出来坐坐?”
程诺始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路一航在心里自嘲起来:路一航呀路一航,在程诺那里,你也没有多重要,只是他需要你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快下班的时候,路一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程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路哥,有什么事找我吗?”
听到程诺的声音,路一航忽然有些安心。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
程诺笑了笑,说道:“这么久你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突然收到你的微信消息,有点不太适应。”
路一航心里存着事儿,说道:“今晚就你我两个人,吃顿便饭。”
程诺半开玩笑的说道:“二人烛光晚餐吗?挺好。”
“我后悔约你了,拜拜。”路一航无语的挂掉电话。本来挺严肃的事情,从程诺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程诺的电话又打来,路一航接起电话,就听到程诺说:“开个玩笑而已,路哥你不必这么认真吧?有事你说就行,不用破费了。”
路一航没好声气的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
程诺了然道:“看,我就知道有事情!”
路一航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道:“操,你他妈的究竟来不来?”
程诺毫不慌张的说道:“我这不去不行呀,路大医生都飙脏话了。”
路一航和程诺约好了时间和餐厅位置,两人就结束了通话。路一航提前打电话给餐厅订好了位置,等到下班后就匆匆忙忙打车去了餐厅。
路一航先到了,他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等着程诺的到来。过了半个小时,就看到程诺和老幺两人进了餐厅。令路一航吃惊的是,程诺是拄着肘拐被老幺扶着进到餐厅里的,他的右膝关节处绑着膝关节支具。路一航赶忙迎过去,关心的问道:“你这腿怎么回事?”
程诺笑着说道:“髌骨骨折了,不想做手术,大夫说让先戴六周的支具看看。我这腿都伤了还来赴约,你有没有被我感动到?”
路一航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怎么不是嘴受伤了。”
两人扶着程诺坐到位置上,老幺说道:“路医生,我已经把程哥送到,算是完成任务了,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麻烦您送他回家。”
路一航本来还想说等会儿给老幺打电话让他来接程诺,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老幺就一溜烟儿的跑掉了。他有些无语的翻着菜单,因为看不懂文字,就只能看看图片。
“再翻那本菜单就要被翻烂了,给我吧。”程诺看着路一航笑着说道。
路一航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了?连点菜都点不了了。”
程诺收回笑容,正色道:“我的路大医生,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不止一次,谁敢说您是废人,我先废了他!”
路一航嘴角抽动起来,半晌才说道:“火气不用这么大吧?”
自从那次枪伤程诺在路一航家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和路一航说话时的语气都变了个样。以前程诺在路一航面前还是以尊重的态度为主,现在在路一航面前完全是口无遮拦。
程诺“哼”了一声说道:“那得看是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