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X市西郊李家村那座家属楼,随着姥姨的搬离成为忻妩那抹疼痛,忻妩家和那座家属楼的住户都搬到了西安南郊小寨一个叫红lou的家属大院里。
忻妩急性肾炎伴随身体各项指标都异常住院治疗了个把月,充分享受到父爱的光芒,出院后全家就搬进了红lou大院,大院有2座4层楼高的红色楼房,被叫做北楼和南楼,忻妩家住在南楼三楼西边的第二家,南楼住户都是2居室带个厨房,每个单元的的每层楼居住着4户人家共用一个过道和楼梯,楼上的许多孩子都有个绝技,就是从楼上的过道跳过楼梯扶手跃到下一层过道上,至少忻妩所在楼层的孩子似乎都矫捷如燕,但是忻妩不会,肾炎初愈的她虚肿的有点婴儿肥,四肢还是很纤细,胸前的肋骨夸张得向前突兀着,看上去头大身子小,身体与头部明显比例失调。
南楼有3个单元,北楼有4个单元,南楼和北楼的差别是南楼2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而北楼每家一个卫生间,显然军衔级别高(正团以上)的住北楼,级别低的住南楼。忻妩在南楼住了7年,童年到少年的经历都发生这个大院里。
大院住着108户人家,让少年的忻妩总能联想到水泊梁山的108位好汉,大院的孩子很多,不到天黑大院里总有孩子在玩耍。大院离省军区隔着一条马路,和军部大院也隔着一座医院和幼儿园,大院的孩子们平时总在省军区的军人服务社和军部的电影院之间穿梭,夏天会在省军区的露天游泳池和军部的露天电影场频繁地穿梭着。
搬进红lou的忻妩开始有了清晰的记忆,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她开始感受着亲情,收获着友情,并且开始遭遇母亲的责罚。
搬进大院时忻妩还在上幼儿园,这个性格倔强的娃,时不时会从幼儿园偷跑出来,去大院门口去等已读小学的哥哥子安,每次都被幼儿园阿姨抓回去被关禁闭,禁闭室是个小黑屋,小黑屋只有几个冰冷的小板凳,忻妩坐在小板凳上总会尿湿裤子,总会哭到嗓子沙哑,从此忻妩怕黑怕冷怕幽闭的空间。
每次来接忻妩回家的都是哥哥子安,每次忻妩都会趴在哥哥背上委屈得掉眼泪,大忻妩3岁的子安曾为了争夺妹妹和王晋打了一架以后对这个大头妹妹生出怜惜,总是背她回家,并用一周积攒的零花钱给妹妹买零食,忻妩最爱吃的就是小寨商场5分钱一包的苹果干,还有一分钱一只的卤鸡爪,她喜欢忻妩趴在哥哥的背上啃鸡爪,哈喇子流进子安的脖子里他也不脑,他会抬起胳膊用衣服袖子去给忻妩擦口水,长大的子安总是数落高他2公分的忻妩:“就是从小受你压迫才让你哥长残了”,长成1米7的忻妩总是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忻妩一直知道她从小就不擅长走路,是哥哥把她从幼儿园一直背到小学。而姐姐子欢却代替父母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拉扯她长大。
王家姐弟子欢和子安从来都是部队大院里惹人注目的焦点,子欢皮肤白皙细嫩,五官出挑有点混血娃娃的味道,被大院的大人们戏称为“小阿尔巴尼亚”,子安小麦肤色眉眼俊朗精致,总被隔壁苏阿姨喊为“帅小伙”。姐姐漂亮开朗又乖巧懂事,深受大院里所有家长的喜欢,是大人嘴里那个“别人家的闺女”。而子安却是大院里妈妈眼里《小兵张嘎》的现实版,帅气顽皮却不招人心烦,甚至无论怎么调皮捣蛋,妈妈们还是喜欢这个英俊男孩。隔壁住着有3个闭花羞月闺女的苏阿姨,每天晚上她来家里串门总会笑着开着子安的玩笑说:“小伙子还是那么帅呀!”,或者说:“妩妹儿似乎又哭过了,不会是被帅小伙欺负了吧?”苏阿姨先是子欢的班主任,后来又是子安的任课老师,对王家三个娃一直都很亲。看到忻妩妈对小女儿冷漠也对忻妩生出怜爱,每当忻妩被妈妈责罚,苏老师总是出面调停,并及时安抚让这个她心疼的妩妹儿,驱散忻妩对母亲产生的怨怼。
苏老师的大女儿婉婉和子欢同岁,都是掌握家中财政大权的核心要人,二人一起上下学,一起买粮买菜买煤,二人会合谋把节省下来的菜金去买点白皮点心给自己打打牙祭。忻妩不止一次发现2个姐姐兴高采烈地吃完手里的点心,然后抹干净嘴角,若无其事得走回家。苏老师的二女儿禾禾和子安同学,那时候男孩女孩不在公开场合说话,所以彼此不管在谁家串门或吃饭,都像陌生人一样不理不睬。苏阿姨的小女儿毛毛比忻妩小2岁,这个集全家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被所有人宠成了小公主,在忻妩眼里毛毛是个活的洋娃娃,读小学的忻妩面对人见人爱的洋娃娃居然有了一丝沧桑感,不过那时候她并不懂得沧桑的含义,可能感觉到的就是一种惆怅或者失落。
在南楼西单元3楼和忻妩走得最近的是程家大女儿程涵,涵涵大忻妩一岁,涵涵原本带着和忻妩同岁的弟弟石头和忻妩在同一所幼儿园,姐弟俩对幼儿园的生活深恶痛绝,一进幼儿园就生病。涵涵妈没办法,只好把身体更弱的石头送到山西姥姥家,把涵涵锁在家里,托苏老师的家人关照一下,结果的苏家的老大老二灵机一动,改了涵涵的户口本,给涵涵报名入了学,5岁的涵涵就这样上了小学,彼时还在寄宿制幼儿园的忻妩只能时不时独自面对关禁闭的惩罚。等忻妩熬出了幼儿园上了学,涵涵已是3年级的小学生。忻妩出了幼儿园如同出了笼的鸟儿,在涵涵的带领下,体会着各种新鲜刺激的玩耍,翻墙去偷红杏,爬树去摘槐花,把秋千登上天,去防空洞捉迷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最夸张地是2个人在涵涵家,用脸盆把低于房间半尺的阳台倒满水,2人在阳台上游泳,结果水漫金山,把全家人的一个月口粮都浸泡了,气得涵涵妈浑身发抖,还不得不把2个冻的瑟瑟发抖的娃脱光了塞进棉被。阳台游泳事件成了南楼西单元的笑料,没过几天忻妩把帆布行军床竖起来点着蜡烛在玩手影游戏时把床也点着了,差点把房子也烧了。
每次忻妩闯了祸,苏老师负责劝导,涵涵妈负责善后,在涵涵妈的怀里忻妩才嗅到母爱的味道。曾经姥姨的怀抱给了忻妩一份温暖,而涵涵妈的怀抱让忻妩感受到一种依靠,忻妩和涵涵从小玩到大,最让忻妩羡慕的就是涵涵有个忻妩心中完美到无可替代的妈妈。
西单元三楼里知名度最高的人物当是大院医务室的军医王阿姨,王阿姨的大女儿何新是破四旧树新风那年出生的,王阿姨的确是晚婚晚育,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无锡生育哺乳,新新跟随母亲往来于江南与西北,忻妩上学时新新到西安上幼儿园,小姑娘一开口就是吴语喃喃,如同画报上的瓷娃娃,新新白天上幼儿园,晚上被接回家住,所以忻妩放学回来,王军医如果有病人就会让忻妩去接新新回家。一大一小二个娃,一蹦一跳跑回家,总是能得到冰棍或者泡泡糖的惊喜。
整个单元里忻妩一直体弱多病的孩子,王军医几乎成了妩妹儿的保健医生,忻妩一旦有了小症状,王军医立刻及时提醒打针吃药。等忻妩长大以后才知道新新还有一个弟弟养在浙江祖籍的奶奶家,还有一个妹妹养在无锡老家的外婆家。
三楼的4个爸爸都是好战友加好兄弟,不管谁家的爸爸从部队回家,所有的孩子都兴高彩烈,等忻妩长大以后才知道,三楼的爸爸们都是一起当兵,一起抗美援朝,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不但仔细珍惜着彼此真挚的革命友情,也把这份友情传递给了下一代,忻妩和这些闺女发小的情谊其实都是父辈们友情的延续和传承,这些友情是伴随她在孤独中长大的精神力量,也是她生命里不可缺失的温暖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