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匠的精湛手艺出自家传,张家几代人高超的木匠手艺总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同时这个大家族崇尚读书和才学,家里每个孩子很小就接受教育能识文断字,但是这家人的祖训却是不为官不经商靠本事吃饭,也许为了张家手艺不外流,所以择偶或者婚配会选择本家或是亲戚,到了张若明这一代,他们二兄弟都带有残疾,哥哥若明左耳带残,弟弟诺明却是聋哑人。虽然两兄弟都手艺精湛,文化也高于同龄人。可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却找不到合适的姑娘,没文化的张家不要,有文化的不要张家。兄弟俩有一次出门干活时曾经跳进河里救过邻村一姑娘的命,姑娘愿意嫁进张家报答救命之恩,可是两兄弟姑娘只能嫁一个,当地习俗老大不结婚,老二就不能娶妻,姑娘家当然也愿意将女儿嫁给哥哥若明,若明不想姑娘为难,更不想弟弟伤心,就跑去部队打零工做杂事,可是哥哥不在,张家就不能把新娘娶进门,最后张家奶奶佯装病危骗回哥哥才娶进了媳妇。在山西农村两兄弟娶一个媳妇也属正常,媳妇会轮流和两兄弟同房,生了孩子共同抚养,虽然媳妇是若明的媳妇,是诺明的嫂子,可若明不想和弟弟为情敌,最主要的是若明对媳妇并无感觉,总是借故离家,而诺明和嫂子却日久生情惺惺相惜,结婚一年后若明有了女儿,可女儿管亲爸诺明却叫二叔,女儿和若明虽毫无血缘,但对女儿却视若珍宝,叔嫂二人也对若明心怀感激,所以若明在家的地位至高无上,子安被若明抱来寄养时只有半岁,若明的女儿兰花儿已有5岁,若明把子安抱回家让兰花儿妈照看,兰花儿妈对子安比对亲生闺女还要宝贝,不敢有半点闪失,子安在学会叫爸爸之前学会了叫舅舅,在舅舅一家人面前也如同小王子般存在着。
仙姐为张木匠的身世叹息不已,不免心生怜爱,不时会写信给子安爸,述说张木匠对她们母子真情实意的照顾,央求子安爸能找机会报答。谁知子安两岁半时,有人举报了张木匠的身份有嫌疑,说是木匠的爸爸还是爷爷给旧政府的某高官干过活,为旧军队做过许多军事沙盘。小木匠被部队辞退回村,仙姐和子安爸也都被组织要求断绝和木匠往来,并对组织作出深刻检查。那是1964年的年初。
这年春节前仙姐收到组织通知,被下派到山高路远的林场作护林员,在带着子安离开前,她最后一次央求张木匠帮助打包行李。那天仙姐把子安送进托儿所,她跑到街上买了山西最好的西凤酒和猪耳朵、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她邀请张木匠来家告个别。
张木匠早早来到这个他非常熟悉的家,很快把母子俩的行李打包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拿出家里的积蓄塞进仙姐的提包夹层,嘱咐仙姐穷家富路,一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钱不够他可以随时提供。午饭时仙姐和木匠举杯话别,还没开口早已泪流满面,毫无酒量的仙姐很快就醉倒在木匠怀里,然后记忆就断了篇,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上衣服已被换过,换下的衣服被洗干净挂在屋檐下,崭新的外套整齐叠放在床边板凳上,桌上留着张木匠字迹清秀的字条:“姐,子安我接回家,明早送回,保重!!!”不一会,兰花儿妈送回子安,她告诉仙姐,兰花儿爸昨晚喝醉了,抱着子安哭了一宿……,仙姐愣住。
仙姐与张木匠从此断了联系,梦里时常会听见张木匠喊着姐的声音,一醒来满脸的泪。这年年底,仙姐生下了她第三个孩子忻妩。
1967年忻妩爸部队改属兰州军区调入陕西,彼时仙姐依然一个人带着子安留在山西大山深处的林场,生活清苦,林场到镇上的宿舍需要翻过一座山岭,仙姐时常会有被人尾随的错觉,为了安全她尽量搭林场的车回宿舍,突然有一天托儿所有电话来说是子安发烧,喊着喉咙疼哇哇大哭,仙姐骑上车就往镇上跑,由于心急她抄了一条近路,好容易冲上山岭最高处后,自行车下坡时受到惯性突然加速,仙姐车技极差下意识捏了刹车,自行车连人带车滚下山坡,仙姐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声“姐!”就失去了知觉。
仙姐在县医院昏迷了一周才醒过来,听林场的同事说幸好有个脚有残疾的村民路过才把仙姐送进医院抢回一条命。仙姐摔得严重,不但脊椎骨裂还摔成脑震荡,忻妩爸守到仙姐苏醒,立刻给把仙姐转院到西安军区总医院,出院后仙姐留在了西安,从此带着子安彻底告别了山西。也就是仙姐在西安医院住院时,三岁的忻妩从仙姐住的医院楼梯上滚落,后脑上缝了8针落下疤痕。仙姐脑震荡后落下后遗症,她丢失了许多记忆,她不记得她曾嫁过的表哥,也不记得西张村的小木匠,她甚至对忻妩也感觉陌生,她的记忆里只有“早已过世”的妈妈护士长,还有和她通过6年书信的秀才弟弟。医生说仙姐的脑震荡导致了她选择性失忆。但是仙姐偶尔会在梦里听见一声带着惊恐“姐”!她认定那声姐是秀才弟弟的喊声,她总是翻阅着和秀才历年的信件,对秀才弟弟也变得无比依赖,秀才弟弟对眼前的仙姐更加同情,常常在无人时深深叹口气,那个时候他学会了抽烟,并且之后烟瘾越来越大。
忻妩6岁那年被妈妈打聋了耳朵,可是后来医生说这孩子先天左耳就不太好,可是没有人把忻妩的左耳当回事,只有忻妩爸看到忻妩总是侧着头听人说话的样子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