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不是舒曼的,韩馀清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她也没打来。
日子就这样简单的过,没什么独特。
唯一变得是床边没了她的体温,少了她夜里细细的呼吸声。
韩馀清的心就像是缺了一块。
他每天晚上都只睡床的左边,刻意营造出舒曼还在的假象,可每次半夜里他醒来的时候,一摸身边,空空荡荡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涌上心头。
想念渗入心底,也深入骨髓。
这种眷恋说不出来,却时时刻刻像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刺痛他的心。
两天后,办公室里。
因为疫情公司决定取消年会,一些应酬也都心照不宣的推掉了。
一时间,事情变少了。
可心却空了。
韩馀清站起身来,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大雪纷飞,一片白色。
再有半个月就要跨年了吧,就要到舒曼生日了吧,韩馀清在心里想。
他点了一支烟,细细的看这人间风景。
十字路口的灯闪来闪去,红红绿绿交映着,斑驳细碎的光影印在雪上。
行人来去匆匆忙忙,脚下留下一片泥泞,谁都不曾为这雪白稍作停留。
那她呢?
这几天他总是半夜里惊醒,梦见她离她而去,幸亏那只是梦。
想到这儿,他深深吸了一口烟。
Lisa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韩馀清这副模样。
不用猜,一定是因为夫人。
她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她把文件递给他。
“韩总,这是今年的财务报表,您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韩馀清吐了一口烟雾,右手夹着嘴里的烟,扫了一眼文件没问题,左手拿起LIsa递过来的钢笔就签了字。
他的字遒劲有力,让人羡慕。
签完字,Lisa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韩馀清睨眼看她“有事?”
Lisa:“韩总,我知道怎么去W市”
“说。”
“W市现在缺志愿者”说是志愿者,实则是医院的保洁人员,韩馀清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些活。
Lisa把话说出口后才觉得不对劲,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
韩馀清“给我找个途径,我去。”
他说的很平静,可听者却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形势那么危急,他又没有相关经验,他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逼仄的眼神压住了。
她好歹也跟他几年了,知道他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于是LIsa想了想又把话咽下去了。
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给我报名吧。”他吐了口烟雾。
“夫人在哪个医院?”
“第一医院”韩馀清托人查了舒曼的就诊记录。
Lisa接到指令,想了许久还是说了句“小心。”
“嗯。”他抬眼向远处看去。
男人的肩膀就是要扛起一切的。
外面风声击打着窗户的玻璃,也击打着他的心。
一声又一声,声声闷人。
他想她想的快要疯了。
两天后,韩馀清坐上了去W市的高铁。
他们隔壁的车厢里是奔赴W市的医护人员。
车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戴着口罩,谁也不和谁说话。
虽然不说话,但大家心里都像是明镜,谁都知道,有可能,这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可这场战役,必须有人站出来冲在前面。
下车后,韩馀清被送去了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见到这些前来支援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的时候都哭了。
他们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脸上都是口罩和护目镜勒下的印子。
身上穿着臃肿的防护服,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韩馀清冷若磐石的心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很快,就有一个护士带着他们这些志愿者换了防护服。
小护士看到韩馀清的时候,累了许久的眼睛里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这男的真帅,小护士在心里暗喜。
等疫情过去,她就问他要手机号。
韩馀清学什么都很快,他给自己换好了防护服,问小护士:“舒曼在哪个房间?”
小护士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在病床上也惊艳的女子。
低下头暗恼,但还是说了“1304”
韩馀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你和她什么关系?”小护士心存侥幸,万一他们是兄妹呢?
“夫妻。”
小护士心里闪过一丝丝失落,没说话。
这下她偃旗息鼓了,不再想这方面的事情,安心工作起来,带着志愿者们熟悉医院的环境。
过了一会儿,韩馀清就到了自己的岗位,小护士让他每天收13楼的垃圾和负责13楼房间的消毒。
他站在1304的门外,透过观察镜向里看。
舒曼在三床位,靠着窗户。
她瘦了好多,脸色苍白,病号服在她身上微微晃荡。
他心一揪,不可觉察的皱了皱眉。
他推开门。
房间里住着三个病人,除了舒曼还有一个古稀老人和一位年轻女孩。
一推开门,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呛鼻。
古稀老人在二号床,是位老奶奶。
防护服上没有写身份,老奶奶还以为进来的是医生。
她坐起身来,浑浊的眼神里有些暗光,咳了一声”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韩馀清瞥了她一眼,没应答。
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舒曼身上。
他走向舒曼,臃肿的防护服导致行动不便。
“要挂新的点滴了吗?”舒曼眼也不抬,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好让来者给她换药。
她脚上还穿着韩馀清给她买的嫩黄小花的袜子。
“曼曼,是我。”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舒曼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艰难的坐起身来打量韩馀清。
今天她发烧了,浑身疼,呼吸也有点不畅。
她透过护目镜去看他,认出是韩馀清。
舒曼强撑着哭意,压着嗓子“你怎么来了?感染了怎么办?韩馀清,你是不是傻啊?”
她嗓子太疼了,她几乎哭不出声来。
情绪带着她的胸腔上下起伏,她眼睛红红肿肿的。
韩馀清突然就很愧疚,自从她和他相遇以后,她就老哭。
隔壁床的老奶奶看到这一幕就知道了韩馀清不是医生,多半是志愿者。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留下了几滴清泪,她老伴也得病了,在另一个医院里住着。
她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些,却还是没忍住触景生情。
她缓缓躺下,用手背摸了摸眼泪,窝在被子里。
韩馀清穿的臃肿,他想要抱一抱舒曼,舒曼哭喊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不想让他也感染了,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被她连累了。
“曼曼,我们是夫妻。”
她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向他招手,让他走。
韩馀清看她这样钻心的疼,隔壁床的老奶奶开口:“小伙子,你先出去吧,她这是担心你,你得保重身体,等她病好了。”
韩馀清垂眸看了一眼舒曼,没再说话,弯腰把舒曼病床旁的垃圾桶捡起来,把垃圾倒了。
舒曼病床前的垃圾桶干净的很,不像别的病人的垃圾桶里都是各种食物的包装袋。
她最近都没好好吃饭,他有点心疼。
舒曼浑身烧得很,她病恹恹的躺下去,一言不发的看着韩馀清把房间里的垃圾都收拾了。
韩馀清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些事情,这是第一次他做这些。
舒曼把白色的病床被往身上拉了拉,把头埋起来,蜷缩起身体。
韩馀清抬起头就看见她这样,弯了弯唇,替她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好好睡觉,我等你回家。”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男人坚定的眼神。
舒曼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