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大爆发,病人数量直线上升,医院里挤得都是人。
大厅里都是戴着口罩面无光彩的人,医疗资源紧缺。
韩馀清正弯腰拖地消毒。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护士跪坐在移动病床上给一个医生做心肺复苏。几个急诊科的医生推着病床小跑进了急诊室。
韩馀清旁边的志愿者告诉韩馀清,最近那个医生一直在各个病房里跑来跑去,工作负荷,休息太少,休克了。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起医生休克的事情,医院里人心惶惶,病人担心治不好,医生担心的更多,一方面担心被感染,另一方面又担心身体受不了。
韩馀清抬头看了一眼后就又低头继续拖自己的地。
人各有命,生死由天,不是他关心就能改变的。
韩馀清旁边的志愿者叫王强,他看了看急诊室的门口,心里也在忐忑。
他也三十好几了,上有老下有下,他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人着想。
这短短几天,他已经见证了太多的生死,最开始当志愿者的热情早就被现实的苦涩浇灭了。
现在他打退堂鼓了。
人不能担忧,一旦有了开头,就有无穷无尽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他看看身边的的韩馀清,这小伙子来了以后话也不多,就干活。
王强抿了抿嘴,想了半天还是没说话。
拖完地,王强去病房里收拾垃圾,照常他又在病房外深吸一口气,进了病房,他大气不敢喘一口。
有病人想和他说话,他都没开口。
但不巧的是,有个病人呕吐起来,吐了满地。
他没忍住恶心,一下子跑出病房。
在楼道里大口喘气,急匆匆的消毒。
韩馀清瞥见他,转身进了刚刚他“逃”出来的那间病房。
过了一会儿,王强就看见韩馀清从病房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垃圾,隐约还能瞧见一些白色的纸巾。
韩馀清一言不发给自己消毒,走进工作室,王强跟在他身后,看他蹲下利落干净的把垃圾打包好。
“兄弟,你胆真大。”王强斜靠在墙上。
韩馀清没应话。
“嘿,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
“我老婆在这里。”
王强愣怔了一下,意识到什么。
“她病了?”
“嗯。”
“这传染病?”
“嗯。”
韩馀清站起身来,男人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王强面前。
王强这下没话了。
这时,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进来,“快来一个,帮我搬一下东西。”
韩馀清抬脚准备出去,就被王强拦住了。
“我去吧。”
说完,王强和护士就跑出去了。
房间里的白灯晃眼的很,韩馀清已经穿了防护服十几个小时了,里面都是汗,浑身湿漉漉的。
想了想,他走到1304的房间外,透过玻璃看舒曼。
舒曼最近症状有所和缓,也能吃进去东西了。
韩馀清推门进去,舒曼正在小憩。
她眉眼和缓,安静的不像话。
韩馀清坐在她病床旁的椅子上。
眼睛前方的光被遮挡了一下,舒曼微微睁开眼,喊了一声“韩馀清。”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生病让她觉得太疲倦了。
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心里莫名的踏实。
只要她在,他就有家。
房间里寂静的很,暖烘烘的。
盯着她的睡颜,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他的太平盛世。
过了一会儿,舒曼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韩馀清。
她冲他笑了笑,最近虽然很累,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来了。”她的小虎牙一闪一闪。
“嗯,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别来找我了,下班就去睡觉。”
“舍不得。”
她坏笑“是舍不得我吗?”
“是”男人回答的果断,舍不得与你分开。
这下舒曼语塞了,脸刷的红了,心里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两个人就保持那样的姿势,她冲他笑,他宠溺的看着他。
整个房间里只有空调吹热风的声音。
直到有护士进来叫韩馀清时,他才离开。
其实舒曼想抱抱韩馀清的,她看的出来,韩馀清很累。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舒曼想到了网上传的医护人员摘下防护设备后满是勒痕的脸,她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把手机拿出来,这是她确诊后第一次打开自己的手机,不出意料,都是未接来电。
舒妈给她打了28个未接来电。
看到“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回过去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曼曼。”
听到话筒传来熟悉的声音,舒曼哽咽了。
这是上次和父母闹别扭后的第一个电话。
在母亲身边,她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她强憋着哭意,平静了一下心情。
“妈妈。”
舒妈哭出了声“曼曼,妈妈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舒曼想起来了,前几天,有记者进医院采访来着,可能摄像机不小心扫到她了。
“那不是我。”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舒曼听见电话那端的母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难受的很。
舒爸把手机拿过来,哑着嗓子:“姑娘,你身上还穿着你妈给你买的鹅黄色羽绒服。”
瞒不住了。
舒曼没再说话,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床头的抽纸擦拭眼泪。
“爸爸妈妈是我不好,又让你们担心了。”
舒曼红肿着眼眶,沙哑着嗓子,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那边话筒里没声了,许久二老才平复好心情,舒爸“我和你妈现在就收拾行李过去照顾你。”
父母永远都是儿女最坚实的后盾。
也是儿女的软肋。
舒曼哭的更猛烈了,她肩膀一抽一抽,正在这时,一只手把手机从她手机拿过去了。
“叔叔阿姨,你们不用过来,有我在这里照顾她。”
“韩馀清?”
“嗯。”
“不是封城了吗?”
“我在这里做志愿者。”
舒曼爸长叹一口气,把这些天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叹了出来,心安了不少“辛苦你了,注意身体。”
“没事”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可口罩下还是没能控制住弯起的嘴角。
韩馀清又把电话塞给了舒曼,示意她起身。
他给她把歪了的床垫摆正,又给她把垃圾倒了。
他出去后,舒曼又和爸妈聊了几句。
她现在状态好多了,时不时还能笑一笑。
电话那端的人也放心不少。
挂了电话以后。
舒曼妈妈的眉眼才放松下来,看着身旁打包好的行李若有所思起来。
舒亮行“别想了,曼曼有人照顾。韩馀清也是个好孩子啊。”
舒亮行是父亲,也是男人,他自然看得出来韩馀清爱不爱舒曼。
从那天小伙子在家里的一跪他就知道,韩馀清对舒曼一点都不假。
再加上如今人家冒死去照顾自己的女儿,他这父亲是真的对韩馀清没什么别的话说了。
誓言这种东西无法衡量坚贞,但行动能。
李巾女士才回过头来,抱着老公“我就是担心她,姑娘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我心疼。”
舒亮行低头看李巾,看到她鬓边有了几缕白发,他心里一颤。
都说娘疼孩子,这话真不假,几天之间,就生了白发。
他手轻轻一揪,给李巾把白发揪掉了。
“你干什么?”被扯得有点疼,她开口。
他给她看手里的白发。
“看来我老了。”李巾自嘲。
“不老不老,还是那个一见我就脸红的姑娘。”他拉住李巾的手,温柔的说。
舒曼妈一下子红了脸,嘴上嗔道“不正经。”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嫁给他三十年,一万多个昼夜里,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跟他委屈了自己。
刚在一起的时候,日子很难,他也没什么甜言蜜语,却总是踏踏实实的呵护她。
如今女儿都很大了,他对她却从不曾变过。
清晨床头的凉白开,夜晚的盖被子,只要他在家,他就从没缺席过。
能让女人死心塌地的从来不是钱财外貌,而是日复一日的偏爱与付出。
李巾幸福的窝在舒亮行怀里,眼里都是细碎的星星。
美的就像十八岁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般。